第12章 寒梅往事

  • 嘉鱼
  • 安雎尔
  • 2029字
  • 2019-06-01 23:16:25

我院里的这株红梅格外的高大,因是天然生长,也无人打理,树枝都长到了墙外。然而今年的花又开的格外好,一簇一簇红艳艳的绽放在月色里。像是挂着满天的小灯笼。

我真是爱不释手。我抬起头,将手上的提灯挂在树上,红色的流苏随风轻轻晃动。

一切都安静极了,唯这一轮月儿,与朗朗拂过衣袖的清风。吹拂过花树,落得满身花瓣。

我抬起头,那提灯照在我的脸庞,我有一瞬失色。

又是无数朵红梅花飘落下来,这场景我似乎及曾相识,无数次的在梦里触及。

那些花瓣儿,随风四处飘落下来,我的衣上,发上,裙上,手臂上……好在今夜的月是明亮而皎洁的,并没有将我带进那团朦朦胧胧的梦里。

只是,还好,还好。没有那件凤尾裙,没有梦里的凤尾裙。

我安慰自己,那一定是场关于别人的梦,同我一点干系也没有。我跳的厉害的心,也渐渐平缓下来。

耳畔传来十分好听的磁性男声,像是一轮又满又圆的月亮,轻轻吟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隔着这一堵红墙,又是谁同我一般,赏着这树梅花。

我觉得有趣极了,不禁微微露出笑意。

又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红梅花,和望不到的深灰色的墙那侧,雪花落在我的脸上,在我眼角化开,渐渐模糊了视线。

我笑了笑,转身提灯而去。

一堵墙隔着一番天地,我永远也想不到,关于那堵墙后的那个人会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小萝去厨房寻些吃食去了,我解开斗篷,坐在小炉子边,伸手,手渐渐的暖和起来。

“三姑娘平素最怕冷,今日怎么有心思去赏梅?”宁娘微微笑着对我道。

我也一笑,忽然想起方才墙那侧的吟诗之人,这世上不止一个我,这番心思也还有别人。“自然是下雪才是赏梅最好的时候。不是有一句,有雪无梅不精神么?“

宁娘端来的茶,不过是去年的陈茶,一股子霉味。我喜欢喝茶,也挑剔的很。只是这茶实在入不得我的眼。

宁娘大约看出什么,见我皱眉,便问我,“姑娘可是?”到底是沈相国家的女孩,生来便不同许多,自是娇贵不同。

想这这大户人家,都是些狗眼看人的,我衣裳首饰,器具吃食,便可看出一个人在府邸中如何了。

我是极其不受宠了。一个庶女,没有生母,父亲不疼爱,魏王也不曾过问过我半分,我没有半分依靠。

但我并没有感慨我自身的不幸,我把茶放下,忽然想起什么,于是我缠着宁娘,“宁娘,给我说说我娘好吗?”

“姑娘。”宁娘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语气很是柔和。

宁娘似乎也不愿提起我娘,可宁娘也耐不住我软磨硬泡。

于是我这才从宁娘的嘴里知道那段往事。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沈相国年少中举,状元提名。一生显赫。心中唯一的痛便是父母染上疫病,离去之时,不曾见其最后一面。唯剩一幼妹,这便是你娘。你娘是沈相国唯一的亲人。你舅父沈相国娶得是高门嫡女,刁蛮任性,心高气傲,最是看不起人,怕是容不得小姑。沈相国怕你娘受苦,便另外买了一间园子。”

她微微一叹,“也是那时候,沈相国把初晴带到了园子里来,那是个风尘女子,是当今魏王的生母。正是初晴照顾你母亲。所以如今魏王对于沈家谁也不认,唯独认你这个妹妹。”

“可是,后来初晴不知怎的和沈相国在一起了,沈夫人彪悍不容人,沈相国也不愿一风尘女子败坏他的名声,便也只养在外头。连累魏王一直不得认祖归宗。”

我不解的问,“可我娘,为什么嫁给了我爹?”

宁娘摇摇头,叹口气,“我跟着小姐,唯独那一次,疏忽了。”

“小姐喜欢字画,那日路经街市的时候,你爹在在街头写字。小姐或许是被他的一手好字吸引了。你爹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她知道他是入京赶考的。后来,几次偶然相逢,你爹便指导你娘写字来。你爹的字写的很漂亮,曾得过皇上的赞许。”

宁娘又叹了一口气,“放榜的时候你爹好像是中了榜末,朝廷给了他一个小官。他来与你娘辞行。沈相国不许你娘外出,你娘偷偷去了,谁知他却对你娘行了禽兽之事。”

“我知道,你爹是知道了你娘的身份,想求沈相国帮他一把,所以出此下策。寒门学子想要在京城立足有多么不容易,可是沈相国却也硬气,本要打死那登徒子,可你娘拦下来了。”

宁娘捶胸顿足,“沈家大小姐,与他为妾。小姐她天真啊,她以为那个男人是真的对她好,所以抛下一切为了感情而去,逼的沈相国同她一刀两断。”

“离开京城,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嘴脸。可是那时候你娘已经有了你。你娘委屈的生下你,想求得兄长原谅,然而沈大人最是看中脸面的人,自然是不肯了。”宁娘不住的哽咽起来。

“但沈大人始终是疼惜妹妹的,于是遣人告诉我,让我劝小姐离开。沈大人置好了房屋、田地。小姐傻,以为兄长再不肯原谅自己,抑郁便一病不起。”

我睁大眼睛看着宁娘,“可是宁娘,你说是有人害死母亲的?”

宁娘连忙捂住我的嘴,朝着我点点头。

“是谁?”我的眸中泛着淡淡的雾气。

宁娘冲着我摇了摇头,“的确是有人,但我不知道是谁。”

我便觉得这茶喝的更没有滋味,宁娘口口声声咬定是有人害死了母亲,可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又该从何查起呢?我也犯了愁。

我孤身一人,父亲心里没有我分毫,嫡母冷漠,长姐刁难。

我不知怎么,却想起我那个表哥魏王来。

不错,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可是那个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的人,可又记得我?可又会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