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缝隙之(五)物是人非
正如船长所担心的,大副在船上被重启后,思想上产生了变化。
他觉得自己并非与原来一样,一些不同的看法和情绪不断的从心底冒出来。
人们包括船长,对待这件事情似乎忽略了什么,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基因相同,思想就相同吗?即使是双胞胎,思想也不相同啊。
他们似乎太过相信虚拟现实的作用,虚拟现实能够囊括现实生活的所有细节吗?稍有不同,在蝴蝶效应与莫菲定律的影响下,就可能产生南辕北辙的效果。
自打重启后,大副觉得自己脑子里同时生活着两个人。一个人觉得计算机营造的虚拟的地球生活,才是真实的现实,在这个现实中,他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同学。为了工作,要在后脑梢开个洞,安装一个机械电子装置,每天去航空航天局上班时,会被一支探棒一样的东西插进后脑,然后就会发现自己飞越时空,来到了一艘庞大的奇形怪状的宇宙飞船上,自己变身为一个有着亮闪闪躯壳的机器人,每天的工作是逡巡船上的各个部位,尤其关注导航与动力部门,能见到的也是和他一样的机器人,他们称他为大副。
而另一个人则认为这艘飞船上的生活才是真实的现实。自己过去在地球上曾经是一个狂热的航天事业追求者,开过战斗机、航天飞机,经验丰富、技术超群。为了参与这次航天计划,自己主动应征,用自己的细胞复制了自己的大脑,并参与配合了自己灵魂的移植,直到目送自己的化身乘船出航,而船上的我看着自己的真身正和家人站在一起。
这里的我上班时间是船上的大副,有着一副可以直接暴露在太空中的金属躯壳,下班时可以接入计算机,在它所营造的虚拟世界里,回到地球与家人团聚,在那里自己重又变的有血有肉。
如此说来,自己到底是谁呢,一个大脑中的两个角色,两种生活,哪一个是真正的自己,哪一个是真正的生活。
大副觉得这真有些疯狂,他必须搞清楚哪一个是真实的,船长说我被重启了,是真的吗?也许只有去看见那飘在透明容器里的大脑,看见容器上的铭牌介绍,我才能相信哪一个是真实的现实。
如果后一种情况是真的,我真的只剩一颗飘在营养液里的大脑组织,甚至连个性化的面容都没有,思想也是复制来的,照他们的理论,我还是那个我。可是现在我自己感觉到了,除了他们生搬硬套,犹如工厂里制造产品一样创造了一个我,这脑子里还有一个我,这个我的体验和记忆开始于他们所谓的重启之后,如果我真是某个地球人的化身,那可以肯定的是,这段体验与记忆是属于我的,地球上的真身是没有的,在这同一时段,地球上的他的体验与记忆一定与我是不同的,怎么能说我就是我,只有那一个我呢?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啊!大副不由得仰天长叹。今天他不想再接入虚拟世界了。他开车驶上栈道,打算去船上的酒吧坐坐。
栈道上很冷清,在太空中伸展盘旋,太空车沿着中间的滑轨孤独的前行,两根灯柱默默的照着前方。大副眼望着城市中心那座巨大高耸的中心太空站,尽管那才是他心中的目标,可他只能绕过它,开向离它最近的一处酒吧。
那当作酒吧的太空站是S国建造的,好象两个嘴对嘴的大肚子酒瓶,两个瓶嘴之间夹着一个巨大启瓶器,两个大肚瓶围绕着启瓶器在空中旋转,这样便为酒吧中形成了人造重力,在里面便可象地球上一样的自由活动。
大副把车子停在启瓶器边上,下车沿着启瓶器的手柄向瓶嘴处走去。酒吧里灯光昏黄,吧台处稍亮些,长长的吧台和地球上一样,靠着台子也是一溜高凳,台面里是酒柜,只不过侍应是由纯机器人充当,吧台一端的上方也挂着一台大电视,里面正播放着不知是哪年哪月的足球赛,吧台外面,酒吧深处有卡座,卡座和吧台中间的厅里摆放着两个台球桌,靠墙的位置有游戏机和唱机。
此时,吧台前的凳子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人,还有几个人在打台球,昏暗的卡座里影影绰绰的应该也有人。这里靠近中心太空站,站里的工作人员习惯在这里休闲,大副来这里就是想找他们聊聊。
大副来到吧台前,靠着一个人,坐在高登上,两手握在一起放在台面上,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一个机器侍应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女性化的机器人,完全仿真的身体和面容,娇艳妩媚,丰满性感,衣着也与地球上的酒吧招待一样。
“这位先生,来点什么”她忽扇着一双和人类一样的大眼睛,有点放肆的看着他,
“哦呜”大副略微沉吟了一会,此刻大副感到十分懊恼,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呢,充满地球气息的酒吧,一个纯机器人,外表却象地球上有血有肉的女人一样逼真,一样的热情似火,他们把我的肉身夺走了,却又安排如此逼真的场景人物给我们看,是怕我们忘记自己曾有过的肉身吗?他们不怕我们因此而怀念过去,讨厌现在的身体和生活吗?他们这么做,是想让我放轻松,还是想折磨我呢?如果我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想要恢复肉身呢?难道这船上的人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虽然依靠计算机中的虚拟世界,可以让自己恢复肉身,过着和地球人一样的生活,大脑接受的信号也是一样的,同样的生物电脉冲,同样的生化反应,对大脑来说,的确没有区别,可是一想到这毕竟还是假的,大副心里五味杂陈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吗?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女招待忽闪着大眼睛望着他。
大副只好说:“那给我来杯一号机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