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至死、癫狂如诗,关于天才们的一场绝响狂欢”
三十八载光阴流转,但兰若寺里敲碎夜色的钟声,将宣纸晕染的雾气,小庭古琴声中藏着的叹息,水墨丹青里的鬼魅依然留存人间。
树影婆娑间,白衣女子如一片飘零的雪,掠过荒烟蔓草的凡间幻界,王祖贤的聂小倩,是这幅画中最凄艳的一笔,风与冷色调编织出的仙气与鬼气,让“女鬼”褪去狰狞,化作一缕缠绕人心的幽怨。
宁采臣与小倩的爱情,唯有燕赤霞那句“做人生不逢时,比做鬼还惨”道尽苍凉。
残缺,反而让爱意愈发浓烈,遗憾之处满是遐想。
燕赤霞痛骂树妖时口中的“阴阳怪气”,县太爷升堂时“向钱看齐”的滑稽扮相,是影片的鲜活灵动。
时至今日,影片缺的并不是工业技术的加成与令人称奇的特效,当宁采臣与小倩在破败画布前相拥,当提线木偶般的鬼怪张牙舞爪,观众看到的不是技术的匮乏,而是创作者以赤子之心搭建的奇幻世界——粗粝中透出天真,戏谑里暗藏悲悯。
而剑影婆娑,燕赤霞挥下的剑本是一招一式的杀伐之术,却在程小东老师的镜下被赋予舞蹈般的韵律,午马老师以剑光为笔,以身体为墨。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以癫狂嘶吼配合夸张手势,将道法的荒诞与神圣并置。又恰与黄霑老师的《道》形成互文,二者皆以反常规的形式,解构传统道教的庄重,重构出道教在后现代语境下的神圣性。
我想艺术品需要的从不是世人的吹捧鼓吹与追求华丽的视觉效果,而是这些。
正如徐克掌中翻涌的不是胶片,而是半卷泼墨未干的《聊斋》残本。
这里没有工业怪兽的精密模型,唯见文人侠客的癫狂想象在粗粝特效中野蛮生长。
故事的最后,燕赤霞的剑锈了,他说铜臭比妖气更难除、而聂小倩终是入了轮回,宁采臣继续漂泊人间。
书生背上的竹篓,装不下整个乱世,却盛住了一滴鬼泪。
琴弦断在子夜,血珠滚落成露。
黎明总来得不合时宜,像强行合上的折扇。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携三分书卷气、带七分孤鬼魂声。
宁采臣的人生路还要继续,背篓里的账本簌簌作响,音符却化作纸钱飘向忘川。
真正的经典从不在完美中永生,而是在残缺处呼吸,引人无限怀念遐想。
最后一帧,墨色在胶片边缘晕开—— 原来人鬼殊途,不过是光与影的阴阳隔。
当年鬼为人,今昔人为鬼,世间仅剩“倩女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