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善意的谎言也伤人(1)

忙碌的工作,梁姐突然告诉彩衣,接到一单大生意。客户是肖潇,莫北城的未婚妻。

彩衣猜测,莫北城一定是已经告诉肖潇那个关于MSN的误会了吧。要不然以肖潇那不可一世的公主姿态,是恐怕再不屑她的作品的。

加了梁姐给她的一张纸上的QQ号,彩衣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急迫的想要肖潇接受她的邀请,最后,她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就是希望这笔单子快点结束。她不想自己再与莫北城有关的任何人或事有关。

一个上午都在浑浑噩噩中过去,进进出出的新人,期待的眼神,满意的幸福表情。彩衣站在二楼的扶栏杆处看着。

给予别人幸福,这就是她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

电脑里传来了清脆的声音,肖潇在Q上敲她。

彩衣将Q点开。是一番道歉的言辞,最后是她对婚纱的具体要求,她希望彩衣可以新设计出两套她要的婚纱。

彩衣回“好”,便没了下文。

一整天的时间都是在画稿纸,彩衣沉浸在创作的气氛中,等到她完成稿子后想要个人帮忙看看发表发表意见的时候,她才发现整间婚纱店除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人了,窗外早已黑漆漆一片。

捧着一杯白开水,走到落地窗前,看玻璃外的纷扰,行走的人,急速开过的车,井然有序的世界。办公室里的那盆腊梅也开了花骨朵,整个二楼都被熏上了这种有些隆重的香味。等她喝完了一本白开水,准备倒满空杯子时,桌上的手机响了,她的手一抖被滚烫的水烫了个正着。她依旧没有多大的情绪,用纸巾擦去手上的水,接听了电话。

“彩衣,我有些醉了,你来接我好不好?”电话那头,左青染说话明显带着哭腔。

彩衣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竟然快要到十一点了。“好,小左,你在哪?我去接你。”

“在乱世佳人。”

电话突然断了,彩衣胡乱地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下,拿上自己的包,关了店里所有的灯,锁好了门才离开。等到她跑到乱世佳人酒吧,冲进去找到左青染时,这个女人在坚持到看到她之后,倒在了沙发上。

桌子上是已经快要见瓶底的芝华士。

“小左醒醒。”彩衣蹲在沙发前,理了理左青染脸上的发,她的妆已经有些花了,脸上的泪未干。

“彩衣,我好痛啊。”左青染捂着自己的心口。

彩衣知道那只是小左的错觉,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小左,“不痛不痛,我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纪廷书,纪廷书……”左青染低声叫着这个名字,一遍一遍的。

彩衣从左青染的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一号快捷键,好长时间才接通,“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懂你还有什么事要找我。”

彩衣没有料到小左和纪廷书已经分手了,难怪会这么伤心,喝这么多酒了。

“她喝醉了,在叫你名字。”彩衣没好气的说。“你来一趟青年路的乱世佳人酒吧,现在马上。”

彩衣迅速地挂了电话,她本来还想说如果你真不来的话,我保证这辈子这个骚扰电话是打定了。只是后来转念一想,这种胡乱行为不太适用她与这个朋友的前男友。

不到十分钟,彩衣就看到了一个很高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那男的眼睛一直盯着左青染看。彩衣揉了揉酸痛的腿,走到男人面前。“纪廷书?”

“是。”纪廷书打量了下彩衣,然后很肯定的说:“童彩衣。”

“谁提的分手?”彩衣问。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似乎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即便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不行,就算是你想要打抱不平,抱歉,你也找错对象了,因为我是被抛弃的那一方。我能来这里,表示我还仁慈着。”

“她提的分手?”彩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睡熟的左青染。竟是这样的傻瓜。彩衣重新看向纪廷书,“而你竟然会同意她的分手要求。”

纪廷书嘴角上扬,满不在乎的样子,“本少被个女人抛弃已是够没面子了,你还指望我求着她不要跟我分手,呵呵,真是太可笑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是真的很爱你吗?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买醉了。”

“是吗?可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把我看得有多重要,最终她的选择还是去意大利,这就是所谓的她很爱我吗?”

“她与你不同,她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去拼搏。”

纪廷书不愿意再说什么,从彩衣身边走过,一把抱起沙发上的左青染。他不能对这个左青染最好的朋友说,他爱得有多卑微,而左青染走得又是多么的坚决。他知道左青染很要强,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去拼,可是他也对她说了,来他的怀抱,他可以保护她,给她想要的一切。而说出这些话,左青染居然可笑的说他侮辱了她。

去他妈的侮辱,他这辈子第一次这样爱人,就是侮辱了别人。

他也有自尊,再怎样爱,也是有底线的。这样的女人,他没有那样的信心去爱。

“走吧。”纪廷书提醒彩衣,彩衣拿着沙发上左青染的包,跟在后面离开嘈杂的酒吧。

“把她放我车里就好了,我带她去我家。”彩衣拉着纪廷书的衣服,不让继续往前走。

纪廷书看着彩衣,“我来送,这么晚了,告诉我地址,你照顾她。”而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为了多点相处的时间。他看着左青染,会觉得害怕,她离他是越来越远了。

“那我的车怎么办?”彩衣有些担心自己开了没多久的新车被偷了,自己会心疼死的,那好歹也是她老妈花了血本买来的。

“麻烦。”纪廷书将左青染放车里,随即打了个电话。对彩衣说:“我朋友开你车,跟在我们后面总行了吧。”

彩衣点头。

寒风呼呼吹着,彩衣哆嗦着,将衣服拉紧些,跺跺脚,等着纪廷书说要来的朋友。令彩衣没有想到的是,纪廷书的朋友居然是莫北城。

莫北城看到彩衣也是吃惊,“你怎么在这?”

彩衣指着车里的人,随即将自己的车钥匙交给莫北城,“谢谢。”

莫北城接过钥匙敲敲纪廷书的车窗,车窗下移,“喂,就说你怎么喝酒喝一半跑出来,原来是偷着来会女朋友啊。”

纪廷书苦笑,没理他,只是对彩衣说,“上车。”

一路上,死寂沉沉的,除了左青染说了几句醉话,听不清楚。彩衣想幸好左青染是那种喝醉酒不吐型的,要不然今晚有的折腾了。

到了彩衣家的小区,彩衣刚打开车门,要把左青染扶出去时,纪廷书叫住了彩衣,“等一下,她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彩衣摇头,略带抱歉,她也不知道答案。“不是不告诉你,是真的不知道。她不会告诉我她什么时候走的,她不喜欢分别。”

“我懂。”他对她的性子还算了解些,有的时候就是古怪到了极点。

莫北城开着彩衣的车也到了,他下了车,将钥匙交到彩衣的手里,看到彩衣扶着的女孩,开玩笑的问:“纪廷书,你这是脚踏两只船啊。”

“少惹我。”纪廷书狠狠地甩上车门。看着彩衣扶着左青染上楼,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片刻,他烦躁的很,“回去,继续喝酒。”

莫北城有些不解,但是没再问任何问题,知道纪廷书心情不好时,任谁都是惹不起的。快过年了,他不可不想纪廷书把他当做发泄的对象,打一架倒不算什么,可是水平相当,挂彩了可不好看了。再说,他年前还有婚要订,要是破相了,肖潇要把他骂死的,他向来受不了女人的胡闹。

翌日早晨醒来的时候,彩衣翻了个身,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猛地坐起身来,看了看房间四周,榻榻米上小左的衣服不见了。她掀开被子,披了件衣服在肩上,到客厅转了一圈,有些失望,小左竟然不打招呼就走了。

彩衣回到房间,发现床头柜上台灯下压着一张纸。

“两年后见,还有,谢谢你为我做的。”彩衣折叠好纸,急忙穿好衣服,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她要走了。这是彩衣脑子里闪过的第一想法,如她所料,真的是不告而别。彩衣试着拨打左青染的号码,能够拨通,可就是没人接通。

彩衣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回想那个纪廷书的号码到底是什么。试了好几个号码都错了。“最后一个数字是5不是8。”记起这个,彩衣有些激动,拨号码,可是响了好多声就是没人接通,她又试了几次,都不行。

“算了。”彩衣有些无奈地放下手机。好多事,也是要有缘分才行的。

彩衣又试着拨打左青染的手机,这一次手机很快被接通了。

“你现在在哪?”彩衣心急的问。

“彩衣,我要走了。我会想你的。”

“我现在赶过去,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吗?”

“别来了,再过五分钟我登机,赶不及的。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来送我。昨晚真的是麻烦你了,本来想要趁着最后的时间多看你几眼的,可是昨晚醉得厉害,今早看你熟睡着,发现怎么看也看不够。”

“傻瓜,为什么不让我去送你呢?一个人走,多孤独啊。”彩衣的视线模糊了,她把车停在了路边,痛哭了起来。“这些年的友谊就换来这样的不告而别,写一张纸算什么。”

“别哭啊。不过才两年,等我在这边安顿好了,你要是想我随时可以来看我啊。我不能再说了,彩衣,就这样,好好照顾自己,有空的话多去找找其她朋友聚聚,别活得太自闭了。”

“嗯,我知道的。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缺钱了就告诉我,我这有。”

“好。再见。”

“再。”见。彩衣还没说完再见,就只能听着急促的嘟嘟嘟的声音。她伏在方向盘上抽泣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了十三岁时属于她与左青染的记忆——

“左青染是妖精,是狐狸精。”班上的女同学总是喜欢背后讨论一个左边眉骨处有蝎子刺青的女孩,那个每次路过彩衣班级会大声的笑,会昂起头走路的女孩。

那个时候,彩衣对左青染还算陌生。她记不住这个女孩子的脸,尽管这个女孩子的脸很漂亮,若说谁是左青染,彩衣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左青染高傲露出来的小蝎子,以及她的红色背包。

很多人都知道左青染喜欢彩衣她们班级一个叫景遥的男孩子。正不巧这个男孩子就是彩衣的同桌,但是彩衣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和左青染正式做上朋友之后。

在老师的眼里,左青染几乎是被放弃的人。他们以为这样的女孩子天生就是一副贱骨头,小小年纪风尘女子的样子就显露出来了,长大后必定也是走上这条肮脏道路的。

彩衣在办公室里整理英语老师办公桌上的听写本,听到邻桌几个老师围在一起笑嘻嘻的,彩衣从她们嘴里听到的是一声一声的“婊子”,用这个十分肮脏的词形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彩衣觉得这些道貌岸然的女老师连婊子都不如,至少她佩服左青染的真实。

放了学后,学校里空荡荡的,彩衣捧着一大摞本子回班级,准备锁上门走的时候,看到窗外站着一个女孩子,走近后,才看清那只蝎子。“左青染。”彩衣喊出声。

左青染看了彩衣一眼,转身离开。

“喂,我们做朋友吧。”彩衣在后面大声说。

左青染停下了脚步,有些错愕的掉过头看向彩衣,深怕自己听错了般,迟疑开口:“你要和我做朋友?”

“嗯。想和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名声不好,会带坏你的。”左青染只当做这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笑话,并不在意。

“那也是我的事。”彩衣倔强的说。

自此,她们果真成了朋友,好学生与坏学生组合。

班主任找彩衣谈话,希望彩衣不要和左青染走太近,彩衣只是笑笑。“老师,交朋友这好像是我私人的事情,而你只需要关心我的学习就好了。”

她们都属于外表高傲的人,其实她们都孤独。看着左青染,彩衣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知道自己与左青染实质上是同一种人。若是她活得更加无畏些,或许就是左青染那副样子,穿性感的衣服,背着大大的红书包,身上刺只小蝎子,耳朵上为某个男生打耳洞,成绩差的一塌糊涂,不想学习,想要做个彻底的坏学生。

左青染能够追到景遥,彩衣帮了很多忙。但是这段感情并没有维持了多久,不是左青染爱的不够深,只是当喜欢着的男孩让她说分手的话,她做不到拒绝。

景遥之所以答应和左青染交往试试看,完全是看在彩衣的份上,他喜欢的人是彩衣,这是彩衣完全没有料到的,那个有些呆呆的同桌,居然也玩暗恋。这件事发生后,彩衣就向老师申请一个人坐到教室后面去,并不是她想要这样特立独行,而是班上的人都不愿意和她做同桌,因为她有左青染这样的朋友。

彩衣认识的左青染,不坏,但是却总给别人很坏,很风骚的样子,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总这样,只是想要让她的父母多关注她,不过换来最多的是痛打责骂,因为连父母亲都觉得这个女儿无药可救了,他们对青染的关心连彩衣的妈妈对青染的关心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有时候,彩衣很心疼左青染,因为觉得她的小左活得比谁都惨,真的好惨。

彩衣刚进店里,就看到梁姐站在门口,原本还想着能不能混进去的,这下子没戏了。“对不起,梁姐,我来晚了。”

“你终于来了。”梁姐可没有时间听彩衣为何迟到之类的解释,简单的说,对她来说,彩衣是个对工作很拼的人,如此热爱工作的人,就算是翘班了也可能是因为前一晚加班累了。

“怎么了?”彩衣被拉着上楼,不懂这么着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