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栀子与里香

东方迷迷糊糊中听到嘈杂的说话声。

“这位大兄弟，我诚心买，能便宜点吗？”

“不能便宜了，大娘，你瞅瞅这模样，这身段……”

“我们乡下人哪看重这个，图的是勤快，能干活，”

“哎，那不巧了，大娘，这丫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专门伺候主子的，会缝补，懂刺绣，能给家里添不少进项！”

“若这丫头真那样好，大户人家是傻了，为啥子要发卖了她？你看她半死不活的，治她还得掏不少银子呢！”

“这……，这样吧，大娘，我看您是诚心想买，二两银子，不能再少了！这个价格，我敢保证，整个牙行，你买不到第二个下人了！”

“那，那成吧！”

……

东方隐约能从对话中听出来点什么，可她身体实在太痛了。

像是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浑身都被碾过一遭，脑子也顿顿的疼，没来得及细想，重新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趴一个人背上，映入眼帘是半枯黄却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请问，唔……”

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顷刻间涌入脑海，涨得她脑仁像是要爆炸！

“醒了？”背着的人听到她的呻吟。

“咚！”地一声响，对方毫不客气地把她给扔到地上，只听摔着发出的音就能感到得有多疼，

“唔……”痛到她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一抹愧疚袭上陈氏的脸，很快又被嫌弃所代替。

她冲东方大声道：“醒了就别装死，老娘花钱买你，可不是让你享福的，快给我起来！”

这一摔差点没让东方直接背过气去！

她要死的来就有鬼了！

东方心里直骂娘，也没搭理老妇人，任由自己躺在地上缓过劲来，顺便理了一下脑海里冒出陌生回忆。

她穿越了？！

跟这具身体的原主同名同姓。

原主是个丫鬟，很有野心，天天想着爬主子的床，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惜原主只有野心没有脑子，被人忽悠的团团转，不仅爬错了床，还被当家主母抓了现形，以儆效尤地罚了三十大板后发卖了。

原主身子骨弱，打完三十大板后就只剩下一口气在。

人牙子哪有好心的？自然不可能给她买药治病，拖了半个月后终究是撑不住，病死了。

然后就是她魂穿来了，撞上人牙子怕人砸在手里，以二两银子的贱价将原主卖给了一个妇人。

买东方的妇人是清河镇杏花村赵家陈氏。

因生活穷困贫苦，过度的操劳导致她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显老，嘴角的皱纹渐渐有了刻薄的趋势。

陈氏的男人几年前被抓壮丁，死在了战场。

一人带三孩子实在是撑不下去。

她听村里人说镇上牙人手上新到了一批便宜货。

陈氏咬咬牙，带着家里仅有的二两银子，打算是买一个男仆。

有了男仆，就有人料理家里那二亩荒地，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绣帕子。

有条件的话，再开几亩荒地，起码不会时不时陷入饥荒。

陈氏想的美好，可她那点银子买不了什么，之所以能买下东方，也是听那人牙子口中说这丫头会刺绣。

镇上一般的秀活是三十到六十文，若是强些，能涨到一百文。

她又是第一次买人，没有经验，经不住忽悠。

陈氏瞧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丫鬟，后悔刚刚为了立威来来那么一下，完全忘了人还病着呢。

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糟了！

她用脚踢了一下，嘀咕：“不会真的死了吧？”

“唔……”东方痛的只能发出哼哼声。

没死就行！

陈氏犹豫了会，最终将人重新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

东方彻底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柴房里，身下是一张临时充当床板的木门，上面铺了一点稻草。

想来是昨天买她的那个妇人家。

身体已没昨日那么痛，但她有些发烧，肚子里好几日没有什么东西，五脏六腑跟着绞痛起来。

柴房门口一阵悉索声，她只瞧到个，一闪而过的脑门。

来人的脚步跑远，一碗茶的功夫，带了一个脚步声沉重的人过来。

一大一小的两个小女孩很快就出现在东方的视野里。

俩孩子年纪小，模样还不错，但明显营养不良，头大身子小，跟个小外星人似的，东方看着都心惊。

看着年纪大的女孩端着一张破了口的粗碗，拽了半张看不出来什么食材做的黑乎乎的饼子。

她往东方的身边一放，脆生生地开口，“我娘去找孟大夫了，这些给你吃，家里还指望你挣钱，赶紧吃，别饿死了!”

明明是要让人吃饭的好事，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话就特别的刺耳难听。不过终究是孩子，嘴巴不紧，两句话就把家里没大人，交代了清楚。

要她还是以前的自己，直接绑了两个孩子，等大人回来要挟一番，别说吃饭治病，她连原主的卖身契都能要回来，说不定还能弄点启动资金。

东方心中觉得好笑，面上没露半分。

偏灰褐色的眼眸期期艾艾地盯着两个小女娃，可怜兮兮地说：“姐姐身子疼得紧，能帮帮我吗？”

“呸！”

还是那个年纪大，她最快，张口就来，“谁是你妹妹！娘说了，你是奴婢，是下人，是买回来给我们干活的！你，你得叫我，叫我……”

“叫你小姐？”东方适时接话。

“对！你得叫我小姐！”小女娃点头，倨傲地说：“哪有小姐给奴婢喂饭的！”

娘说了，不能对这个人太好，省的生出反骨。

“小姐说的是！”东方立马低眉睡眼，不再说话，但也没动弹。

空气里弥漫着沉默，沉默带来了尴尬。

两个加起来都没她前世年纪大的小女娃哪里是她一个成年女人的对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女娃就急了。

“你怎么不吃？”

东方依旧低眉顺眼，中规中矩地答，“奴婢浑身疼的紧，起不来！”

“你！”大女娃气得小脸皱成一团，这人是在耍赖！

“姐!”从进门就没说过话的小女娃怯生生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黑葡萄似的小眼珠子好奇地盯着东方，说：“她都疼得出汗了，脸看着好红啊！”

大女娃变了脸色，两三步走回床边，果然瞧见东方烧得两颊、脖子通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手摸到她的脑门。

“天！”她惊呼出声，拧了眉头，是真的好烫！

东方冲她虚弱一笑。

大女孩回瞪她一眼，踌躇了一会，说，“我叫栀子，那是我妹里香，我去催催孟大夫，让里香喂你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