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公园北角,夜风穿过凉亭,带着草木的微腥。虫鸣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凡看着凉亭里转过身的那张脸,心脏猛地一缩,但面上却维持着极致的平静,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黄Sir,真是没想到。”林凡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站在他面前的,竟是深水埗区警署反黑组的督察——黄志成!一个以手段强硬、不择手段著称的警察,也是之前几次“恰到好处”出现在冲突现场的指挥官。
黄志成摘下礼帽,露出一张精明干练却带着几分疲惫的脸。他没有穿警服,一身便装更显得气场阴沉。
“林凡,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镇定。”黄志成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如刀,“看到我,不意外?”
“意外。”林凡走进凉亭,与他相对而立,“但仔细想想,又没那么意外。除了差人,谁还能把 timing掐得那么准?只是我没想到,会是黄Sir你亲自来找我。”
“因为你值得我亲自来。”黄志成从风衣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林凡一支,林凡摆手拒绝。黄志成自己点上,深吸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林凡,你最近很出位啊。打东英,踩洪义,深水埗被你搞得风起云涌。”
“黄Sir,我是受害者。”林凡摊手,“我只是想安安分分做点小生意,是他们一次次找上门。”
“安安分分?”黄志成嗤笑一声,“卖A货?走私人洋酒?这叫安安分分?林凡,你知不知我随时可以拉你回去,告到你坐十年八年?”
“证据呢?”林凡直视着他,“黄Sir,如果有证据,你早就拉我了,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聊天。”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无声交锋。
半晌,黄志成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好,够直接。那我也不绕弯子。林凡,我看中你的能力。你够狠,有脑,最重要的是,你似乎…很懂规矩,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林凡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我不明白黄Sir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黄志成压低声音,“深水埗太乱,需要平衡。东英社嚣张,洪义社跋扈,就连你们和连胜内部也是山头林立。这对治安没好处。我需要一个人,能在这里站得住脚,能帮我…维持一种‘稳定’。”
林凡立刻明白了。黄志成不是来找他麻烦的,而是想来“招安”他,让他成为一个受警方控制的“夜壶”——需要的时候拿来用,不需要的时候嫌臭,随时可以扔掉。这种套路,他前世在无数影视作品里见过。
“黄Sir想让我做你的线人?”林凡挑眉。
“线人?太难听了。”黄志成摇头,“是合作。我可以对你的一些‘小生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便利’。比如,丧彪找的那帮越南仔的准确入境时间和落脚点。”
林凡瞳孔微微一缩。黄志成连这个都知道!警方的情报能力果然不容小觑。这个筹码,确实诱人。
“代价呢?”林凡问。
“代价就是,深水埗不能再出现大规模的火并。你的生意,不能碰‘奶粉’和‘糖果’(黑话,指赌和毒),这是底线。还有,我需要知道东英社、洪义社,甚至和连胜内部的一些…动向。”黄志成盯着他,“大家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这是一个危险的诱惑。接受了,意味着短期内获得了警方的默许甚至庇护,可以更快地发展壮大。但同时也意味着脖子上被套上了一根无形的绞索,随时可能被收紧。
拒绝?拒绝一个反黑组督察的“好意”,后果可能立竿见影。
林凡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他看了一眼黄志成那双隐藏在烟雾后的眼睛,那里只有算计和冷漠,没有丝毫信任。
“黄Sir,”林凡缓缓开口,“维护治安是皇家警察的职责,我一个小市民,只想赚点辛苦钱,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至于深水埗稳不稳定,我想,这取决于那些大佬们守不守规矩,而不是我。”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作为一个良好市民,如果遇到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向警方报告。比如,如果有人勾结境外非法武装人员,企图在香江本土制造事端,我相信黄Sir一定会秉公执法,对吧?”
黄志成的脸色沉了下来。林凡的话滴水不漏,既拒绝了他的“合作”提议,又把丧彪勾结越南仔的皮球踢给了他,逼他不得不处理——否则就是失职。
“林凡,你很好。”黄志成掐灭烟头,声音冰冷,“希望你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深水埗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淹死个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仔,很简单。”
“多谢黄Sir提醒,我会小心行船。”林凡微微躬身,礼数周到,眼神却毫不退让。
黄志成深深看了他一眼,戴上礼帽,转身融入夜色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凉亭里,只剩下林凡一人。晚风吹来,他感到一丝寒意。拒绝了黄志成,等于同时拒绝了保护和潜在的毁灭性打击。前路更加艰难。
但他不后悔。将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尤其是警察手里,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林凡要走的,是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哪怕布满荆棘。
他拿出火柴,将那张写有地址的纸条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然后,他大步走出公园。
现在,他知道丧彪的阴谋,也知道了警方掌握了情报。那么,或许可以玩一招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脑中迅速形成。
他需要尽快找到黑仔。
夜色更深,深水埗的棋局,因为一枚警徽的意外闯入,变得更加波谲云诡。而执棋者林凡,已然落下了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