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戴氏百年记

戴氏百年家记

顺治元年甲申岁（公元1644年），莆田东埔的海风裹着硝烟味掠过戴家祠堂的飞檐，源峰攥着父亲留下的铜制算筹，看着兄长戴伟将一袋糙米递给逃难来的邻人。彼时清军刚入山海关，南方局势动荡，戴家本是镇上的小商户，靠着经营海产勉强维生，却因战火断了货源，日子日渐拮据。

“伟哥，再这么送下去，咱家也要断粮了。”源峰的声音透着焦虑，铜筹在掌心攥得发烫。戴伟望着院外连绵的阴雨，眉头紧锁：“你忘了爹临终前说的？‘乱世里，守住人心比守住粮食重要’。这些人都是咱度下村的乡亲，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马蹄声，几个穿着清军服饰的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把刀往桌上一拍：“奉知府大人令，每户交粮五斗，限三日内交齐，不然就把人抓去充军！”

源峰气得发抖，刚要开口，被戴伟拉住。戴伟陪着笑，从怀里摸出几枚碎银递过去：“官爷，实在是今年收成不好，家里只剩这点口粮了，您通融通融，我们一定尽快凑齐。”士兵掂了掂碎银，脸色稍缓：“那你们快点，别让我们再来一趟。”

士兵走后，源峰狠狠踹了一脚门槛：“这是什么世道！咱们都快饿死了，还要被他们压榨！”戴伟沉默半晌，拿起墙角的锄头：“走，跟我去海边挖蛤蜊，能多凑一点是一点。”

接下来的几年，戴家靠着海边的物产和邻里间的互助，总算熬过了顺治初年的动荡。康熙元年壬寅岁（公元1662年），清廷推行“海禁”政策，严禁百姓出海，戴家的海产生意彻底断了路。戴伟已是满头白发，源峰也年过四十，兄弟俩坐在祠堂里，看着族谱上的名字，愁眉不展。

“哥，海禁了，咱们以后靠什么活？”源峰的声音带着绝望。戴伟抚摸着族谱上父亲的名字，忽然眼睛一亮：“镇上的学堂缺个先生，我识几个字，或许能去试试。你呢，你会种庄稼，咱们把屋后的荒地开出来，种点粮食，总能活下去。”

就这样，戴伟成了镇上的私塾先生，源峰则当起了农夫。康熙二十三年甲子岁（公元1684年），海禁解除，戴家的后代重新做起了海产生意，日子渐渐好了起来。此后的百余年，戴家虽未大富大贵，却也人丁兴旺，在度下村站稳了脚跟。

道光二十年庚子岁（公元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莆田沿海也受到波及。戴家当时的当家人是戴瑞生的祖父戴明远，他看着英国军舰在海面上耀武扬威，气得拍案而起：“这些洋人，竟敢跑到咱们家门口撒野！”

彼时戴明远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渔行，英国商人想以低价收购他的渔获，被他严词拒绝：“我戴家的东西，就算烂在海里，也不卖给你们这些侵略者！”英国商人恼羞成怒，派人砸了他的渔行，戴明远也被打得重伤。

躺在床上，戴明远拉着儿子戴昌的手：“昌儿，爹这辈子没什么本事，但守住了中国人的骨气。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丢了咱们戴家的骨气，更不能丢了中国人的骨气。”戴昌含泪点头，将父亲的话记在了心里。

同治十年辛未岁（公元1871年），戴瑞生出生了。彼时清廷内忧外患，莆田沿海也不太平，海盗猖獗，渔行生意难做。戴瑞生从小就跟着父亲戴昌出海，见识了海上的风浪，也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和沉稳的性子。

光绪二十年甲午岁（公元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清军节节败退，消息传到莆田，戴瑞生义愤填膺，想报名参军，却被父亲拦住：“你要是走了，家里的渔行怎么办？还有你娘和你弟弟妹妹，谁来照顾？”

戴瑞生长叹一声，知道父亲说得有理，只能将满腔热血压在心底，更加用心地经营渔行，同时暗中资助抗清义军。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岁（公元1900年），义和团运动爆发，戴瑞生又拿出积蓄，支援义和团在莆田的活动，却因此被清廷列为“乱党”，不得不带着家人躲到乡下。

躲在乡下的日子里，戴瑞生看着清廷的腐朽无能，心里渐渐有了新的想法。他开始阅读进步书籍，接触革命思想，希望能找到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光绪三十四年戊申岁（公元1908年），光绪帝和慈禧太后先后去世，溥仪继位，改元宣统。此时的清廷已是风雨飘摇，革命的火种在全国各地燃烧。

宣统元年己酉岁（公元1909年），戴瑞生的儿子戴宗出生了。看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儿子，戴瑞生心里充满了希望：“孩子，爹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让咱们中国过上好日子。”

为了给儿子创造更好的环境，戴瑞生带着家人回到了度下村，重新经营渔行，同时秘密联络革命党人，为他们传递消息、筹集资金。宣统三年辛亥岁（公元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消息传到莆田，戴瑞生激动得彻夜难眠，他召集村里的年轻人，说：“清廷要完了，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我要去参加革命，你们谁愿意跟我去？”

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响应，戴瑞生带着他们，加入了莆田的革命义军，参与攻打莆田县城。战斗中，戴瑞生身先士卒，不幸被清军的子弹击中腿部，却依然坚持指挥战斗，直到义军攻克县城。

县城攻克后，戴瑞生躺在病床上，听着外面庆祝的鞭炮声，露出了笑容。他让手下把儿子戴宗抱来，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轻声说：“孩子，你看，咱们成功了，清廷倒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咱们了。你要记住，咱们戴家的人，永远要为国家、为百姓做事，不能忘了初心。”

戴宗似懂非懂地看着父亲，小手抓住父亲的手指。戴瑞生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此时，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戴家祠堂的族谱上，族谱上的名字，从顺治年间的戴伟、源峰，到同治年间的戴瑞生，再到宣统年间的戴宗，一代代传承下来，不仅传承着戴家的血脉，更传承着那份为国为民的初心和骨气。

此后，戴宗在乡亲们的照顾下长大，他始终记得父亲的话，长大后，成了度下村的村长，带领村民们修水渠、建学校，为村里做了很多实事，就像他的祖辈们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戴家的初心。而戴氏家族的故事，也像莆田沿海的浪花一样，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传承、延续，书写着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