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兵他爹,是八一军事体工大队的退伍老兵。
也是个本地的老公安。
小陈自小就跟着他爹训练,而且颇有格斗天赋。
刚上初二,老头子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牺牲在了岗位上。
他妈于春燕拉扯着他,还有一个在乡下超生、户口都上在舅舅家的弟弟陈学警这两个儿子,可谓操碎了心,眼看陈学兵成绩一天不如一天,听亲戚的说法,觉得可能是读书早了点,逻辑思维还没跟上来,于是给他办了个留级,读了两个高一。
这下可算是把Buff叠满了。
一个能扛能打,外面还有诸多老爹同事照拂的留级生陈学兵,几次校内外的辉煌战斗连续打出大比分MVP之后,别说校内,外面的混混看见他心里也是麻的。
至于这年头的学校纪律,懂的都懂,陈学兵威名赫赫,有时候学校门口有几个老借学生钱的小混混,保卫科长搞不定,还是请陈学兵出去划的道。
兵哥,就是这所老牌重点中学几代都出不了一个的扛把子圣体。
但现在的陈学兵不想再续辉煌,重生要干什么他虽然还没想好,但肯定不是把团伙道路做大做强。
“打来打去又没钱挣,凑什么基霸热闹?”陈学兵冲着领头的卢一文吼了一声。
好久没骂人了,凶起来还真有点不习惯。
周围的实操组和气氛组都有点懵。
这。
兵哥不动手,怎么搞上思想教育了?
“哥,他把刘思源捅了啊!刘思源现在还在住院!他还要扛高一的旗,求精中学来的,能让他跳?”卢一文瞪着眼说道。
陈学兵对如今记忆清晰了许多,想起这事,暗叹当初的傻,摆了摆手:“屁大个口子,还跑到医院去处理,贴个创可贴,两天都好了。”
年轻人的社会嗑就喜欢夸大其词,动不动就是“最近遇到个案子”,“我兄弟出事了”,“兄弟被捅了”,刀人的觉得这是男人的战绩,被刀的觉得这是男人的伤疤,掺合的觉得这是“社会事项”,与有荣焉,都往大了吹。
陈学兵眼看还有十分钟不到就要上课,拍了拍疯狗张光亮的肩,似笑非笑问了一句:
“小伙,黑社会噶?”
张光亮嗓子哽了一下,很想牛B两句,又有点害怕。
围观群众都笑了:谁是黑社会,我们没数吗?
见张光亮不知道怎么答,陈学兵又给他一个选择题:“好好读书,还是转校?”
两个选项都还挺逼人的。
张光亮憋了半天,终于吭哧吭哧道:
“你们非要挺刘思源当扛旗的?”
旁边的卢一文恶狠狠的上来贴脸了:“废话多!兵哥问什么就答什么!”
陈学兵却伸手拦住卢一文。
“这是学校,什么老大老二?我挺你当校长,你现在就去上任给我们放两天假?想扛旗,去报个国旗班,我看你个子也合适。”
“哈哈哈…”周围哄笑。
张光亮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张光亮身高约有一米八多,陈学兵走到他面前,目光与他平齐,表情严肃了一些,道:
“今天你挨了一顿,我替他们给你道个歉,不满意你也可以现在打我出出气,但是之后,不许再来找麻烦了,我们也不会找你,听懂没有?”
周围气氛一时凝固。
兵哥咋了这是?
咱们兵强马壮啊!给他道歉?打到他认错好吧?
陈学兵知道周围这些“兄弟伙”在学校有多嚣张,也知道他们的想法,却不以为意。
前世,这个张光亮天天来找茬,天天挨揍,但胜在契而不舍,手段一次比一次狠,高考前一天把卢一文偷袭了,卢一文住了院。高考第一天,同学在考试,而陈学兵带着几个人找到了张光亮,把他架到一座野山。
施法过程不便描述,有点18禁。
当时张光亮怕极了,他觉得陈学兵一党人为了他竟然高考都不参加,肯定是要弄死他了,哭着求饶,哭得很大声。
那时候的陈学兵只有义气,没有王法,造了很多不值钱的孽。
而现在陈学兵从经济社会重生而来,不想再掺合这些你打我我打你的破事。
他也有年轻热血,仍然有,但这很不经济。
刚才他摸兜,发现身上一块钱都没有,所以这帮对他死心塌地的兄弟仍然是他最大的财富。
人力资源,人力,就是资源。
借此一事,算是给大家打个招呼,跟过去告别,走向改变。
面前的张光亮听到“道歉”这两个字,显得很不适应,他想象中的大哥,是不用跟人道歉的,都是别人给大哥道歉,所以他才想当大哥。
一时信仰有点崩塌。
“…行。”
形势比人强。
“说了行,算你答应我了,再来惹事,我去找你爹妈聊聊。”
陈学兵说的跟他爹妈聊聊,当然是告状了。
谁知道,张光亮从这位兵哥的过往历史中自行领悟出了一点让他很慌的东西。
“祸不及家人!”
“晓得就好,砍刘思源的时候你要是手重点,你爹妈祸就大了。”
陈学兵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教学楼走。
身后十几个人跟了上来,卢一文一脸的不理解:“兵哥,啥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字面意思。”陈学兵轻笑。
“嗨,你们还不懂吗?兵哥说了!打他又不挣钱!今天中午兵哥不是要带我们去他家工地看看吗?我听说工地乱得很呢!以后咱们只打挣钱的架!”
苟宏义这个狗日的倒是脑子灵光,从陈学兵一句无意的话里无师自通。
而陈学兵经此提醒,也回忆起了这事。
他关于这个年代的的过往记忆犹如关上的匣子,要刻意去捋才会想起。
这样也好,免得串线,思维混乱。
想起这件事,陈学兵忽然意识到:今天似乎就是他人生的岔路口。
“嗯。”陈学兵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以后没钱的架,不要打了,有钱的也尽量别打。”
现在混着风光,严打可没几年了,前世要不是他爹的关系,就他们这种劣迹斑斑的团伙,那是立功的对象,没事也要扫进去关几天。
老头子留下的关系,净给他擦屁股了,关系不该这么用的。
“兵哥,真去啊?”卢一文问道。
陈学兵沉吟一番,给了个肯定答复:“真去,什么时候放过你们鸽子?”
卢一文,梁晖,黄劲等几个核心成员都有点激动了。
到了高三,这帮人,谁不迷茫?
以后要干啥?
按他们的成绩,和老师的习惯分类,他们以后就是擦皮鞋,扫大街,挑棒棒的那一拨。
但兵哥刚上高三就说了:以后他准备去跟着家里人干工地,愿意吃苦的可以跟着一起干,不当民工,当管理,干工程不要学历,以后还有机会当包工头。
谁不知道包工头有钱?
第一批BP机,大哥大,小汽车,都是他们。
起步不用搬砖头当苦哈哈,有人罩着,还能继续跟着兵哥一起混!
这就是希望啊。
“要得,去工地!”
一帮人攒劲地嚎了起来。
苟宏义却赶紧“诶”了两声,拍了拍陈学兵,对着后面不远处昂了昂下巴:“大嫂!大嫂从食堂出来了!”
众人回望,两个女生正言笑晏晏从食堂门口的小卖部过来。
一个是美女,另一个,也是。
杨青玥和陈学兵,苟宏义,卢一文,梁晖是一个班的,十六班,文科。
他们自然认得。
说杨青玥是十六班的班花,应该不需要搞什么评选,一米七的个子,眼睛又大,从脸到腿浑身白得发光,她有一条稍稍高过膝的蓝色裙子,男生都记得,夏天她穿上的时候,所有人盯着她又直又长又白的腿,眼神都挪不开。
“兵哥,你真喜欢她啊?”梁晖好奇问道。
“嘿,当然了!”苟宏义一脸笃定:“你们是没看到,兵哥这段时间晚自习以后经常磨磨蹭蹭等着杨青玥回家呢!又不是一路的,非要一起走那几百米,我擦我看着都着急…嗷!”
陈学兵对着苟宏义屁股就是一记鞭腿,势大力沉,踢得他双手捂着屁股狂蹦。
“咝…兵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下手太重了吧!”
陈学兵不搭理。
一群人都在笑,刚走近的杨青玥也在笑。
“嗨~”
杨青玥对着陈学兵小幅度招手。
陈学兵点点头,微笑,算是把同学会上杨青玥没看到的笑容示意给补上了。
说来神奇,对陈学兵来说,离那会不过是睡了一觉的时间而已,当时的杨青玥已经三十七八,笑容显得腼腆,此刻她十七八,笑容却是纯真大方。
杨青玥显得跟陈学兵很熟稔,打完招呼,又脚步慢下来,对陈学兵笑道:
“刚才你在食堂说话我听到了,比以前成熟了哦~”
“成熟?都熟透了。”陈学兵呵呵一笑,又想起杨青玥学习不错,道:“对了,你的课堂笔记什么的,能不能借我复印一下?”
“你借?还是帮人借?”杨青玥有些疑惑。
陈学兵借笔记,就挺让人意外的。
班主任郭老师在课堂上公开说过,陈学兵的参考书,毕业了都可以按原价卖,崭新得很。
陈学兵重活一世,当然不想再当文盲,要是有机会,好歹考个大学,哪怕是三本呢。
不过离高考也就200来天,他心里一分把握都没有,大概率失败的事,他也不想过多解释。
“放心吧,不给别人欣赏你的墨宝。”
“你要学习?当然没问题啦!”杨青玥笑了起来,显得很开心:“看来是真的成熟了,还有200多天呢!好好学,机会很大的,笔记一会给你!”
她说着,有些调皮地对陈学兵做了个韩国女团惯用的手指开枪的手势:
“看好你,加油哦!”
这一枪,起码射中了在场七八个男生的心房。
陈学兵却无奈地笑。
机会很大?
你比我乐观啊…
兵哥是个场面人,不想立了flag又丢人,看她都开始加油了,赶紧抬手比了个“嘘”,示意她低调。
待两个女生走远,周围哄声四起。
“噢~~”
“我擦,兵哥!有情况啊!”
“成熟了呢…”
“我看好你哦!”
“哈哈哈……”
一帮无聊屁民大笑调侃,陈学兵有点想多了,在场的没一个人觉得陈学兵借笔记是真的要看书,只觉得兵哥的恋爱招数有点老,还玩他们父母辈借书还书那一套。
搞不好还在人家笔记上写点骚话啥的吧?
苟宏义更是得意洋洋:“我就说吧,梁晖?以后看到杨青玥,要改口叫大嫂了!”
陈学兵切了一声,揣着手往班上走去。
你特么懂个屁。
记得前世这段时间,每天晚上放学,他和杨青玥都会边走边聊一阵,成了能聊不少话的朋友,杨青玥也鼓励过他学习,还玩笑地说可以学着电视剧那样,约定考同一所大学,只是那时候他一没心思二没自信,只能假装洒脱地摆摆手,说“这不是我的路”。
只是,从今天开始,这种死皮赖脸的同行,恐怕不会再有了。
前世他想一路同行的,是与杨青玥同行的那个女生。
叫辛梦真。
同行这么久了,刚刚仍旧没有和陈学兵打招呼,一如前世。
兵哥是个场面人,不想立了flag又丢人,所以打定主意,他想追辛梦真这件事,成功之前,跟谁也不说。
一直到毕业,跟谁也没说。
…
“哧。”
辛梦真忽地莞尔一笑:“学习就学习吧,跟做贼似的。”
杨青玥也有点乐:“他那人很要面子的啦,肯定是想偷偷学,怕别人嘲笑他。”
“挺了解的嘛~”辛梦真拖长音调开始揶揄:“准备什么时候答应他,谈一场毕业即分手的恋爱?”
杨青玥忽然歪着头看辛梦真:“你觉得他喜欢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不是吗?我看他追得挺勤的。”
杨青玥抿了抿嘴,才道:“我和他两年的同学,你没转学过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