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疯子

第二日,夜

“一天又要过去了呀……”

赵大有倚靠在椅背上,无神的望着被木板封死的窗户,似感慨的长叹了一声。

“你觉得你如今状态如何?”白余的声音浮现,恰似观众好奇戏中人遭遇困境后的心绪。

“应该已经是疯了吧?真吵啊……”赵大有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脑海中的嘈杂全部甩出去。

脑海中,理智与暴虐就如昼夜更替,在不断的轮回中,交织碰撞到了一起。

并每时每刻用不同的声音在蛊惑着他,想要他彻底屈从于欲望。

除此之外,还有着各种纷纷杂杂的情绪,它们亦在不断地喧闹着。

虽声音小了些,但依旧嘈杂不堪。

杀意、怜悯、狂妄、落寞种种情绪搅作一团,混在了一起,在难分出彼此。

赵大有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疯了。

或者说以前没那么疯,而现在是彻底疯了。

“或许他们会称你为疯子,并在你死后唾弃你、咒骂你,你注定不能如楚志业那般得个身后美名……但,谁在乎呢?”最后,白余将赵大有的心中话说了出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知道了赵大有该是何种人了。

这种人,从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与看法。

或者说,他若是真是在意别人的看法,那么在那段不堪的回忆中,就应该痛苦的自我沉沦了。

而不是妄想成为一个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人上人。

“是啊……谁在乎呢?”赵大有笑了笑,忽的又说道

“虫君啊,以后找个有趣些的宿主吧,不然这戏总显得没有意思。”

白余闻言一愣,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你觉得,你就没有变吗?最初第一次见你,我竟在一只虫上看到了情义;可如今再观你,你却将自己摘到了戏外人的角度上,你觉得这真是你主观的变化吗?那也太快了吧,呵……”

说罢,赵大有笑了笑,不复再言。

可这些话却像是一柄利刃猛地剖开了白余外层的冷漠,彻底暴露出了他柔嫩的内里。

令他虫躯也在不停震颤着,止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声嘶鸣

‘我…我亦会被改变!?!’

在嘶鸣中,赵大有浑身都在发生无序的畸变,随后又骤然崩坏。

赵大有不满的拍了拍心口位置,抱怨道

“虫君,且安静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如我变成一个疯子,而你变成一个戏外人,又何不好?既然抗拒不了,那就多看看有趣的事物罢了……”

‘失真我,亦失真知……’白余满是怅然的沉寂了下去,可于沉寂前他问了最后一句

“你察觉出了自己的变化?”

这一次轮到赵大有愣神了,嘴里不停念着‘察觉’二字

随后,他翩然一笑

“我还以为是我要死了,彻底压制不住心中的疯狂呢,没想到……不过,谁在乎呢?”

“当个疯子,若能少些烦恼,那也不错!”

说罢,赵大有低声沉沉的笑了笑,脸上痴狂之态毕露无遗。

这一刻

他,彻底疯了。

无边的虚无将他彻底淹没,那理智之火在浪潮的拍打中变得逐渐微弱。

七颗睁开的猩红血目中,硕大的暗色瞳仁在无神的转动着。

“哈哈哈哈……”

而在赵大有癫狂的笑声中,白余心绪复杂的陷入了沉寂。

正如精神上的侵蚀,若无外人告知,那么自己是无法察觉到的。

就这般,在微暗的烛火中,赵大有一直笑着。

笑了不知多久,却听外面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落地极重,似乎是带着某种无法遏制的怒气,就仿佛鼓点一般在空荡的走廊中闷闷响起。

砰!

猛地一声巨响传来,赵大有面露痴狂的转头看去,就见厚实的房门已经被踹倒在地。

黄山方那颇具压迫感的身影,在柴火噼啪声中显现在空洞的门口处。

“原来是黄……”

赵大有脸上狂态隐了下去,可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提起,随后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赵大有,你疯了不成!竟敢无端滥杀盟众!他楚志业将扶天盟交到你手上,可不是为了让你来作威作福的肆意杀戮的!你若坐不了这个位置,就给老子滚下来!”

黄山方提着赵大有衣领将他猛砸在墙上。

那一双虎目之中怒火已无法遏制,就连此刻的声音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黄山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带队去巡视周边,可回来时就听闻如此噩耗。

那一刻,从那一张张带着恐惧与怨恨的面孔中,黄山方再也不见往日的亲切与依赖。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扶天盟的基石崩裂,连带着整个扶天盟也摇摇欲坠。

这,是他绝不能允许的!

是故,此刻的他甚至眼中已经有了杀意凝聚。

眼前这个人再也没资格担任盟主之位了,更没有资格带领他们去实现扶天倾、救苍生的壮志了。

因为嗜血的屠夫,能率领的只有同样嗜杀的恶徒,而非心怀光明之人!

“呵,你想杀我?”脊背与坚硬墙壁紧密摩擦带来的疼痛,让赵大有恢复了些许清醒,此刻他看到了黄山方那眼中的杀意。

可他却并没未其脸上停留过久,转而朝门外看去。

在那一声巨响后,附近之人已经纷纷走了过来查看。

有脸带犹豫与自责的田德祥、沉眉叹气的胡老婆子和朱大夫、神色露出失望与怅然的赵玲荷以及同样愤怒瞪着他的梁昕。

最后在众人身后,阴暗之处,张肃眼珠乱转,眼中有着一抹试探。

他似乎想看看赵大有这个铁血强硬之人,在面对黄山方的冒犯时该如何应对。

而此刻,

孤悬于外的王,失去了他忠诚的虫群,又该如何阻挡一名二流武者的愤怒呢?

“没错,我疯了。”于目光流转中,赵大有没有等来黄山方的答案,于是他咧嘴笑了笑。

露出满嘴逐渐锐化的牙齿。

“你!”

黄山方气得身体止不住的一晃,他有想过赵大有会解释、会害怕、会安抚自己心中的怒火。

却没想到等来了这短短的五个字。

这让心中怒火愈胜,眼中的杀意彻底不加掩饰的流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