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别（二合一）

其步伐似乎暗含某种规律，每一步的落脚点都难以被捕捉。

好古怪的步伐！

明明速度不快，却根本无法预测对方下一步究竟要落在哪！

钱荆心头一惊，连忙架过刀肢护在要害之前。

叮——

钱荆突然只觉后颈微疼，一声脆响浮现。

明明前一瞬还在身前。

他是如何钻到我背后去的！？

钱荆顿时只觉得这人棘手无比，跟之前遇见的王有成三人截然不同。

可他却不知楚志业同样是心中暗惊，面对这一身坚固鳞甲总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是什么怪物，中我一剑竟然毫发无伤！’

体内的元力正在飞快消逝，二流武者体内元气只能勉强运转一周天，每一次动用武技都会消耗不少元气。

他步伐迈动连连拉开距离，目露警惕之意。

“你…”钱荆血目之中一丝怒意浮现

这人有病不成，一言不发就直接冲杀而来！？

“这就是武者吧？”白余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好奇，看这样子比醉月楼之中遇到了那三人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一旦动用他的力量，那么这人照样不够钱荆一刀砍的。

而钱荆却是眉头未皱，他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再此，是故并不想与之为敌

“我与阁下无冤……”

话还未说完，却见又是一道剑光如奔雷般袭来。

匆忙架刀应对。

“呵呵，吃人的怪物还想蒙骗我，你真当我傻不成？！今日不除你，我人族必添一大敌，给我死来！”楚志业轻蔑的冷哼一声，竟是不管不顾的冲杀而来。

浑身元气在沸腾奔涌，寒光如银龙游动。

这一刻楚志业彻底再无保留，只为杀了眼前这个拥有智慧的怪物。

死来！

当！当！当！

一连传的刀剑交击声接连响起，彻底打破了雨夜的寂静。

雨夜下，刀光剑影翩然而起，快到根本捕捉不到，只有一道道残影。

这一刻，二人都不在防御，只一味攻杀。

良久，二人狠狠撞在了一起，随后踉跄着分开，各自谨慎相对。

“好…个怪物！”楚志业气息紊乱，体内元气已不足四成，肩胛骨处更是被拉开一条深口见骨的伤口。

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取得成果，钱荆身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鳞甲破碎，腥黑的血水染透了全身。

胸口与背部处更是有着两道小臂长的伤口，血肉翻卷，隐见森白骨骸。

痛，好痛！

剧烈的疼痛感如针刺般扎入了钱荆的脑中，令他血目更加深红。

而且过重的伤势，已经让钱荆难以压制住畸变的发生。

伤口弥合间，理智也在飞快消散。

“你，不该……不该如此……”钱荆低吼一声，剧烈的伤痛致使理智消散，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绽放。

撕拉——

突然！

破裂的鳞甲之下，皮肉开裂，一颗殷红血目如弹珠般挤了出来。

虫威震慑！

楚志业只觉突然呼吸一滞，似有一座大山压在肩头，令他双腿隐隐发抖。

这是什么！

楚志业目露惊骇，就要逃离。

可是眼前似乎刮过了一阵风，下一刻一颗深红血目以居高临下之势冷冷看着他。

“该死！”楚志业迅速挥剑就要斩去。

元气催动之下，剑快如疾风，可刀更快！

砰！

一声巨响轰然而起，楚志业已被打飞砸入了一间民房之中。

破碎与砸落的瓦片如雨滴哗啦啦落下，将楚志业埋了个严严实实。

“咳咳，好恐怖的怪物……”楚志业艰难从废墟之中爬出，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鲜血。

此刻的他显得落魄至极，一身精绸所制长袍已是破破烂烂。

可楚志业来不得及关注这些，心中唯有浓浓的庆幸。

还好，还好他及时催动全身元气抵挡住了这一刀，不然……

想到这，他猛摇头将那个画面从脑海中甩出。

一只手颤巍巍的摸向胸口处，手指传来一阵坚硬冰凉的触感。

那就是他不畏惧雨中黑虫的原因。

“丘大侠，我绝不会负你赠宝之恩，势要斩尽天下虫怪！”楚志业怒吼一声，握剑冲来。

【若你遇到无法抵抗的怪物，可丢出此物获得逃生之机！】

一想到丘大侠分别之时对自己所说的话，楚志业心中顿时充满了信心。

今日，一定能斩此怪物！

可刚一冲出，突发的异变就令他步伐的一顿。

这是怎么回事？

这怪物怎么了？！

撕拉——

撕拉——

皮肉撕裂声不断响起，一颗又一颗血目钻了出来，漫无目的的四处转动着。

“不要……不要……”钱荆痛苦的跪倒在地，恐怖的畸变不断出现在他的身上，此刻他的身体就如同一块破布般破烂不堪。

好机会！

楚志业心头一喜，趁他病要他命！

对于吃人的怪物，他并没有什么趁人之危的羞愧感。

举起长剑就要直刺而下，像是断头台上将要落下的铡刀，亮白的剑身之上有着元气奔腾。

这是楚志业拼尽全力的一击，这一招过后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将如案板上的鱼肉般再无抵抗之力。

此刻，钱荆对于外界浑然不顾，只不断痛苦的喃喃自语。

“不要……我还有未完成的……”

双刀已经深深嵌入了青石地面，头颅不断砸在地上，黝黑的腐血从鳞甲之中丝丝渗出。

“不要…变…成……怪”

见着这怪物话语中的悲呛与绝望，连楚志业心中也不禁泛起一抹伤愁。

唉，但愿你下辈子不再成为怪物吧。

剑锋就要刺下

“不要！你这个坏人不许杀钱大哥！”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吼令楚志业动作一顿，随后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青涩稚嫩的小童正满是恨意的看着他，那紧握的拳头似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在楚志业心头。

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楚志业心头一颤，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

这怪物竟然没有吃掉他们！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救了他们，还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是恨意，还是……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

我可是救了他们啊！

不、不、不！

这不可能！

哐当——

手中剑似有千钧重，猛地从手中坠落。

噗通——

楚志业无力的瘫坐在地，习武八年那心中的一口侠气刹那散去大半。

“难道我真的错杀无辜了？”

见到赵大有满是悲伤的抱住了钱荆，丝毫不惧其身上发生的异变。

“我……”楚志业嘴唇干涩的张开了嘴。

“你还想干什么！”见楚志业有动作，张大石警惕的握刀厉呵道。

“钱大哥、钱大哥你答应过要带我们去山水村的，还答应过胡小六要救他母亲的啊！”赵大有一张小脸上满是忧伤，雨水伴着泪水流淌而下。

相处不过半日，可他已经对这个温柔、心中总是充满希望的陌生人产生了依赖感，那是他自从母亲去世后极少感受的温暖。

听到赵大有的呼喊，痛苦之中的钱荆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他艰难的张开了嘴“…大、大有啊……我…恐恐怕要失..信了……”

最后一丝理智在畸变中漂浮、沉沦。

刺啦——

额头处，一颗血目钻了出来，可是其中却并无任何暴虐，只有着怅然

“唉，命也，当真无常！”

白余的叹息响起，这个坚毅、对于未来总是怀有希望的少年就要从他的旅程中退场了，昨夜那番谈话又浮现在了白余眼前

【可是虫君当你历经沧桑岁月再回首后，是否也会多一分感触呢。】

“你小子啊，真是还会打感情牌呢，去吧……我会记得……”

“好、好，谢谢你虫……”钱荆脸上浮现一抹释然与不舍，艰难的抬手指向楚志业“不、不要杀他……”

“为什么？！”楚志业猛然抬起头，那张被雨水笼罩的脸此刻充满了不敢置信。

可是钱荆没有说话，只是那血目之中的神色却让他心头一纠。

那是不舍、遗憾、怅然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唯独却没有恨意。

“你、你不恨我吗？为什么？！”楚志业膝行向前，脸上满是不解，心中侠气彻底崩散。

这一刻，他将终生无望一流之境。

可楚志业对此不在意，他只想知道

我害你落得这般境地，你为什么不恨我？！

“我要…死了……”钱荆声音嘶哑，声调甚至已经变了形，正要再说。

突然却是浑身剧烈抽搐，浑身鳞甲如同炸鳞一般鼓胀而起，一颗又一颗的血目齐刷刷的看向了赵大有。

“虫…君………”

话语未落，眼中神色刹那消逝——

一缕翠绿气息钻入白余甲壳之上，形成了一个砂砾大小的翠绿印记。

“这就是【生之意】吗，我终于知道了。”虽然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生之意】，白余却开心不起来。

原来生之意便是诞生于刻骨铭心、不可忘却的追寻，是生之所向，亦是代价成立下硬夺来之物。

似乎代表的着某种本质。

而钱荆的【生之意】是希望，此希望不在于他自己，而是人。

“少侠，走好。”

一只莹绿小虫从狰狞可怖的尸体中钻出，如一盏灯悬于雨幕之中。

淡淡的威压充斥在众人心头。

“赵大有，昨夜他曾恳求我寄居你身，你可愿意？”

赵大有没有过多犹豫，径直开了口“我愿意！”

“娃你……”张大石张口想要阻止，却又怕这只绿甲小虫发怒。

“张叔，你觉得单凭我们的力量能够活过今天吗？”赵大有只是笑了笑，继续说到“而且，我相信钱大哥绝不会害我！”

张大石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话来，只叹了口气后沉默站在一旁。

“你需知，你的躯体承载不起我的存在，动用我的力量超过三次后也会如他一般，就算不动用你也活不过十年，如此你也愿意？”

白余并没有隐瞒，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力量也是需要代价的。

“我愿意！”赵大有依旧声音坚决，没有丝毫动摇。

“阁下请慢！”哪知跪在地上，满脸失魂落魄的楚志业却是突然开了口。

“嗯？”白余目光转过，神色冰冷。

若这小子不知趣的话，自己不介意在此杀了他。

“阁下，我愿意承受这份侵蚀！”楚志业依旧跪在地上，那柄剑离得极远，不像是哄骗白余近身然后动手的样子。

“就你？你也配！”白余嗤笑一声，语气满是讥讽。

“我自知罪孽深重，再无颜苟存。可他尚且年幼，身体孱弱无法承担阁下的存在。我虽不才，但仍有二流武者之境，愿以此身暂供阁下驱使！”说罢，楚志业竟是对着白余长拜而下，顿首于地，久久不起。

“你不怕变成怪物？”白余眼神微动，一个二流武者境界的宿主确实能够承载起他的寄居了，也更有可能诞生【生之意】。

只需再来一道生之意，他便可踏入羽化期，届时想必在此人间已是无敌。

不过他并没有贸然行动，只等着楚志业的回答。

“若能消除心中之痛，我愿为怪物！”楚志业此话掷地有声，语气中满是坚决。

既然因我之错而起，那便让我也变成怪物来偿还吧。

“呵，有趣”

话落，一道萤光钻入楚志业胸口。

而楚志业不仅没有抗拒，反而敞开了胸膛。

【代价成立！】

灰白框上，再度有信息闪过。

“多谢阁下成全！”

楚志业膝行拾起长剑，还不待白余看出他想干什么。

下一刻却就见他竟是毫不犹豫的往脸上划去，剑刃过处，皮肉翻卷，血液喷涌。

喷涌而出的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了一起，落在地上也染出一片殷红。

可他却是哼也不哼一声，只眼中充满了坚定。

转身朝钱荆长拜三下，额头狠狠地砸在青石板上，刹那血花伴着雨滴洒落。

“至此再无楚志业，唯有赎罪之人！”

声音震耳，如雷声炸响，竟震得雨水崩散！

随后缓慢起身，将那具狰狞可怖的躯体背起，沉默走在张大石二人身前。

“你、你要去哪？”张大石犹豫开口，手中刀不由攥得更紧了几分。

若是这人敢有所异动，那他拼得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好赵大有。

“去山水村！”声音简短，却慷锵有力。

呼——

张大石闻言心头松了口气，但手中刀依旧没有松开。

突然，他发现楚志业走的方向不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质问道“去山水村的不是这吧？”

一边说着，他已经拉住赵大有。

“没事的，张叔，有他在呢。”赵大有口中的他所指的，张大石自然知道是谁。

闻言，张大石不禁松了口气。

也是，有那位在，还有钱小哥的嘱托，对方想对他们不利也不可能。

不过他究竟要去哪呢？

似乎察觉到了张大石的疑惑与不安，楚志业指着远处灯火仍旧的地方，缓慢开口

“那里还有一些我救下的民众，带上他们一起走。”

话落刹那，张大石顿时明白对方是如何精确的找到他们的了。

原来是因为灯火啊。

对方一开始便是想着来救人，只不过见到钱荆后却是以为对方是怪物，是故便不由分说的出了手。

如果……

可惜啊可惜，世间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