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旧人

听到问话,贺巍细细地看了眼老人的面孔。之前灯光昏暗,加之噪声太大听不清楚人声,他才没晓得面前的看门不是旧人。如今听他反问一句,明显认不得自己,贺巍这才反应过来。

“刘大口呢,怎么现在不是他看门了?”

“刘大口前年得肺癌死了,现在是我看门。”简单解释一句话,他又问道:“你是谁,找的是哪个毕老头。”

“毕方晟,那个手里经常拎着壶黄酒的小老头。”贺巍从口袋中拿出包万宝路,递根烟给老头,然后自己也叼上了根,大火点燃烟丝后,他长出一口气,道:“我是贺巍,老主顾了,你跟柜台的阿姐说一声,她知道的。”

说完他又补了句,“如果阿姐这五年也换了的话,你就随便找个在这打了六年往上的赌棍问,肯定有人认识。”

“不用这么麻烦。”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贺巍转过头,看到一个扎马尾,套白衫的青癯老头。

贺巍的视线看向老头手中抱着的两箱青岛啤酒,调侃道:“怎么,才几年不见就改喝啤的了?”

老头没有回答,他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着贺巍,“你前几个月不是还在泰国那嘛,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贺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只一笑,道了句:“说来话长。”

毕方晟一点头,他抱着啤酒走到那门口,朝看门的道:“这两箱等会你给小林搬去,我这有事,就不进去了。”

说完,他转回身,上下打量贺巍,道:“气色意外地不错,今晚我们爷俩唠唠。”

“滋……”

一盘小虾米倒入油锅,和着韭菜不断地翻炒着,肉和油的香味飘飘,溢满了整个饭馆。

“怎么,不打算跟老头说说是怎么回事?”毕方晟举着筷子,指向贺巍身上背心没掩盖住的纹身。“我记得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贺巍笑呵呵的,他知道老头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老爷子,放心吧,六指虫下的毒咒已经解开了,现在我身上这道是佛门的护法神哩。”

毕方晟听到这回答仍不满意,皱眉道:“有没有什么隐患?”

知道老头是担心自己,所以尽管已经是讲第十几遍的问题,贺巍还是笑着回道:“没的,没的。”

毕方晟自顾自点点头,嘟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看他的样子还是没安下心。

贺巍心中叹口气,世界上真个关心自己的人不多,这位小师傅算一个。可惜现在他还摸不清到底能不能把这离奇的事告诉给他,只能随便扯了句佛门高僧帮忙的话搪塞了过去。

贺巍灌了口啤酒,他砸吧砸吧着嘴,实在不得劲,招手朝厨房的老熟人喊道:“李叔,来点白的。”

掌勺的胖子开怀笑道:“臭小子,就爱盯着你李叔的这点存货。行,等会给你上几桶高的。”

不一会儿,几大盘的肉菜上齐,姓李的胖子挑来两桶标着矿泉水的塑料桶,只是看那略显浑浊的液体,实在是称不上“农夫山泉”的名头。

胖子把一串钥匙丢给贺巍,道:“你们爷俩慢慢吃,但不管怎样留个清醒的帮我锁门,最近这带小偷猖獗,别给他们捉住机会。”

贺巍接过钥匙,连声应下。

散发着冲天酒气的浑浊液体汩汩倒入玻璃杯中,贺巍看了眼毕方晟,老头伸手掩住自己的杯口,瞪眼道:“你要是还想我多活几年,就别这么耍。”

贺巍放下塑料桶,遗憾道:“老头真是不中用了。”

他举起酒杯,张嘴咕咚咕咚地倒进肚子,腹中立马燃起一阵火烧的感觉。贺巍头脑发晕,呲牙咧嘴,“畅快!”

之后的事他自此已记不大清楚,只零星能忆起老头抓着他的手一年年,一年年的讲起从前的旧事、旧人、旧风貌。讲他当初在那寒碜擂台上的风光,讲五六个总是围在身旁发誓要闯下一番事业的老友,讲美人美酒,富贵落魄。

最后也不知拐到了什么事情,老头子沉默了好长时间,凶凶地嘬着烟。

后面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贺巍记得出乎意料的清楚。

“贺巍,这几年你在外边晃荡都没回过澳门,铁老头你都好久没去看了。他这人不会说话,闷葫芦一个,谁都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我也不清楚。可我知道一件事啊,我知道他把你当作自己最疼爱的弟子,他应该是很想你的,找个日子,去看看他吧。”

迷迷糊糊间,贺巍答应下来,随后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不知何时,他茫然睁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

次日,贺巍独自来到鹤眉街的一家小餐厅。

他顺着观海台的指示,坐到了靠窗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

随便点了几样东西后,他便等候着来人。

没过多久,来了两个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一个他认识,是泰国时的那个瘦子。另一个,则是个西装革履,扮相斯文的中年人。

瘦子笑笑,朝贺巍伸出手,“你好,我们见过的,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陈凛正。”

贺巍还以微笑,热情的抓着他的手握了一握,“在梹城时借了你名头的好处,真是不好意思。”

“你可是真不客气啊。”陈凛正收回手,介绍了旁边的中年人,“这位是莫先生,观海台派来的人。”

莫先生温和地点了点头,贺巍同样如此。

在双方简单问候之后,这位莫先生率先提起了正题。

“我来这里,是因为贺先生完成了那道重要符令,代表观海台予以奖励的。虽然那些个点数已经算得上丰厚,但与这次的符令难度相比,实在是太过吝啬了,吝啬到说不过去的程度。”

说到这,他看了眼陈凛正,语气中带着些莫名的意味,“贺先生,你可得好好感谢陈凛正啊,这几天忙上忙下的,就怕我们观海台赖下了这笔奖励。”

陈凛正搓着手,讪笑道:“这关我什么事,主要还是得感谢观海台的奖罚分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