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信笺

这声“等下”让两人身上汗毛倒竖,他们对自己的这个奇怪反应十分不解,只当是师父的突然出声将自己吓到。

“师父,还有什么事吗?”

镜明的脸紧绷着,眉毛一跳一跳,声音仿佛是从嗓子中压出来的。

“你们不要将这事告诉其他人,以免引起恐慌。”

胖瘦和尚对视一眼,还是齐声应下。这声交代听起来似乎有许多不妥之处,但想必是师父还有什么其它需要考虑的因素吧,自己只要照做就好。

“那弟子就告退了。”

当两位弟子离开,轻轻将门掩上后。

镜明双眼瞪大,眉毛顶起道道抬头纹,嘴巴咧开露出里面的稀疏牙齿。他枯瘦的两只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刮出肉糜,在本就遍体鳞伤的身体留下更多深深的血痕。

稍微解气之后,镜明贪婪地看着沾满鲜血肉末的手,细细地唆过每一个指头,看他那表情很是享受。

在将手上的东西全舔干净后,他那双闪着绿油油光亮的眼睛望向了床上的和尚。

镜明像山中的野狼,四肢着地,爬向了床边。口中涎水滴落在和尚的僧衣上,他搓着手把和尚从头到脚嗅了个干净。

“嘻嘻嘻嘻嘻……”

声带中发出尖利不似人音的笑声,镜明夸张地笑着,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原来是他猝然伸出右手,指尖直指床上的和尚。

动作快则快矣,可却没什么用。镜明的右手骤然停住,明明指甲都已经碰到鲜嫩的皮肤上,却不能再往前半分。

“孽畜,我既在此,你安能出手!”

镜明刚吐出这义正言辞的几字后,又重发出那尖利笑声。

他像一个猿猴般卷起自己的僧衣,蹦回蒲团盘腿坐下,恶笑道:“磨,磨,我们大家就磨。那几颗舍利能压我本体三年,你又可压我多久,一日,两日?”

镜明欢快地拍着手,笑得花枝乱颤,这副模样看着确实诡异。

然而,才笑了几秒,他又停下,皱着眉像在思考什么,良久才又露出笑容。

“对了对了,我何必要费劲来与那舍利子较劲,倒是差点忘记我是缘何到这的。”

他森森然道:“我本是引劫者,合该去将那人碎尸万段。”

镜明从身上的僧衣扯下一块布来,右手食指用力按进伤口处,又染上血色。

看着那指尖的猩红,他舔了舔嘴唇,又重重摇头,“写信写信。”

指做笔,血为墨,镜明在那块衣布上写下了大段大段的鬼画符。

写完,他舔舐着指头,满意道:“我这字,妙、妙、妙。”

“就是这布太过寒碜,有损我的威名。”镜明探手,朝衣布一抹,转眼间便成了一封沾上血渍的信笺。

“嘿嘿,得找人给我送去,可你这老和尚最是麻烦,该如何送好。”镜明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视线勾到了床上的身影。

镜明阴恻恻笑道:“老秃子,我让你这弟子给我送信,也算饶他一命,你看如何?”

说罢,他抬起腿,却是只能抬腿,迈不出步子。

“不愿意?

你岂不知我这般天魔,如此勾动两次大劫,若无点特殊的人物来杀我,那便是贻害无穷?

塔上烧出舍利的大秃子不也是如此念想,不然缘何送出那颗染上大劫气息的舍利,怎么你这老秃子反倒不愿。”

话一出口,不多时,镜明已感觉自己的双脚能动,当即眉开眼笑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他小跑到床边,伸手往和尚脸上揉了揉,一颗黑丸掉出,镜明将其丢入口中。

床上的和尚蒙蒙胧醒来,擦着睁不开的眼道:“师父?”

镜明脸上的阴影不断变化,一会儿看着和蔼,一会儿又变得可怕,“觉远,师父有要事托你去办。”

……

滋啦啦!

暗红色的铁锏被沉入冰水之中,董清正转头对贺巍两人道:“后面大概还要三四个小时,也用不着你,休息去吧。”

贺巍看了眼被烫灼出茫茫白雾的冰水,点头道:“那就劳烦大爷了。”

“好说好说。”

吕正东一把搂住贺巍的肩膀,笑得猥琐,“阿巍,今儿个北通路那有戏看,离这不远,去不去?”

“北通路?”贺巍想了想,“那里好像就只有一个偏神的小庙吧,我记得那的擂台不是昨天结束了?”

“不是不是,我说的是戏剧,戏剧。”

贺巍捉摸不透,把吕正东看了又看,“吕叔,你还有这爱好?”

听这话,吕正东甚是不服,叉腰质问道:“怎么,看不起你吕叔?”

“你吕叔的一个相好在戏台那呢。”一旁紧紧盯着铁锏的董清正补了句。

吕正东恶狠狠地瞪了董清正一眼,然后回过头,迎着贺巍的视线,他咳嗽几声,道:“别听董家大爷瞎说,今儿个演的是《挑滑车》,台上哪来什么我的相好。”

“《挑滑车》,也行,去看看吧。”贺巍答应道。

他当年初次听到这剧目是在老电视剧《大宅门》中,今儿个去看看也无妨。再说,因为南宗师的差遣,吕叔现在只能跟在自己左右护卫着,贺巍心中也实在有些愧疚,能弥补他一点是一点。

……

到了北通路,也许是因为有戏曲看,一路上的卖着小吃首饰的小贩多的是,望过去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为了防止别人认出,他们各买了个面具戴上,一个猴脸,一个猪头。

吕正东笑着拍了拍贺巍的肩膀,“悟能,跟师兄来。”

接着他便带贺巍来到北通路的一个转角,那里就是摆戏台的地方,人头攒动,被围得水泄不通。

“挤一挤,挤一挤。”

吕正东带着贺巍挤到了戏台旁,然后他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找寻着谁。

贺巍看得好笑,道:“吕叔,你去找你相好吧,我这没事的。”

“这哪行?”吕正东叹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可你这家伙惯会惹事,现在好多人想要你的命,不防不行啊。”

贺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吕叔,你知道水木和尚是因为什么死的吗?”

吕正东面具下的脸一下僵住,他正琢磨如何回答时,忽然有人插上话来。

“你好,是贺施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