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去日苦多，再无年少模样

江扬唱完以后，现场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沈欣月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下意识的开始鼓掌，还一脸欢欣的看着江扬说道：

“哇，好听好听！”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好像除了自己，其他人全都一言不发，包括刚才唱歌的江扬。

觉察到异常的沈欣月双手举在半空，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慢慢收敛，逐渐转为尴尬。

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其他人也已经反应了过来，然后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聚集，慢慢变得热烈。

这时候，沈欣月才满是茫然的融入进去，却依旧不明所以。

她哪里知道，在座的除了她这个年轻人，哪一个不是多活了几十年，自然也更容易被歌曲当中的情感共鸣到。

沈欣月是正处于年少当中，而其他人只能怀念那段岁月。

情感不同，体会不同，反应自然也不一样。

更何况，那帮人一个个的都没少喝，大脑反应也没她快啊。

听到掌声的江扬此时也勉强的笑了笑。

他没有那个陈灰三寸的背包，但他也有那个求而不得的梦想。

“好歌，很好！”

“这首歌真不错，很有感染力的一首歌，也是一首很有内涵的歌。”

“是刚作的吗？根据你华叔的故事写的？”

面对于大明的问题，江扬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而对于这个答案，大家都已经毫不意外了，甚至还有些习惯了。

不对，习惯了？

林华峰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略有些朦胧的思绪，好像找不到问题在哪。

唯有彭倩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她双目炯炯的看着江扬。

“江扬，你这确实有点厉害了，我还以为……”

她是想说，中午的时候只是个例外，是他的灵感来了。

却没想到，晚上再次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如同情景重现一般，一句话，一段沉默，一首歌。

这……简直是，耸人听闻？！又或者，非人哉？

只可惜，剩下的话没等她说出口，就被林华峰意外的打断了。

“那个，我说一句，阿江，你送给明叔一首歌了，那这下该轮到我了吧？”

“你们先都别说话……”

“这首歌我喜欢，真的很喜欢，阿江看你的了，给不给吧！”

头一次见到林华峰这种做派的江扬，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不是笑林华峰问他要这首歌，他是笑这位一直稳稳当当的大佬，终于接受自己了。

人与人的关系其实非常的奇妙，你很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关系好，什么是关系不好。

但你又很难界定，到底关系到了哪一步。

就比如这四位大佬，他跟老师的关系无疑是最好的。

其次就是于大明老师，别看他很少说话，但自从江扬无意中送了他一首歌以后，于大明对他跟老师对他没什么区别。

虽然谁都没说，虽然他没有明言，但江扬能感受得到，大家也都很清楚。

江扬自己也知道，他没有那个魅力一来就能够征服所有的大佬。

能走到这一步的，哪一个不是天才？你有本事，他们顶多对你另眼相看。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天才，能走到最后的却寥寥无几。

所以，尽管江扬表现得非常妖孽，他们也非常的欣赏。

但对待江扬这方面，更多的还是看赵宗明的面子。

除了于大明，也或许是那首歌真的写到了他的心里。

但现在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林华峰。

至于他是否真的喜欢这首歌。

又或者，是否真的是因为这首歌才转变了他的想法。

江扬全都无从得知，他只要知道，林华峰已经给出了他的态度。

意思就是，从今往后，林华峰也把他当自己人了。

就这点，足够了。

“华叔，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的歌也是您的歌啊，您喜欢就拿去。”

“呵，你小子，别假大方啊，我不跟你明叔学，我可是会付钱的。”

这话说完，都不用江扬开口就被于大明给怼了回去。

“就你有钱？送你首歌你还不乐意了？”

潜台词就是，拿就痛痛快快的拿，别搞那些有的没的。

林华峰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可能会事倍功半，索性也就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刚才是想到彭倩在这里，所以才提出给钱，是怕江扬难做。

毕竟，人家付钱了，你没花钱，换成谁心里都不痛快，

不患寡患不均嘛，这心里有了落差，无形之中不就得罪人了吗？

这也说明，林华峰确实是真的把江扬当成了自己人，开始事事为他考虑起来。

但于大明刚才的话已经提醒了他，彭倩不是这种人，她也不会在意。

所以林华峰才转而接受。

彭倩自然也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一些些意味，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

五十万，对她而言确实不算多，至于双方截然不同的待遇她也能够理解。

唯一让她有些吃味的，就是看向江扬的时候，带了那么一丝丝浓烈的羡慕。

谁不羡慕？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能够被这么多的大佬看好，扶持。

如果她当年……

相比起彭倩的羡慕，刘振东就有些难受了。

按理来说，江扬签了他的公司，应该跟他关系是最好的吧？

实际上，好像目前就他跟江扬之间还隔了一层。

说关系好，他也经常给江扬解围，那不是他的内心，只是他性格使然。

但要说真正的内心，好像确实有点隔阂。

说是朋友吧，心底深处他还是把江扬当做小孩子。

说是自己人吧，他也依旧想着江扬是赵宗明的徒弟。

总而言之，他离江扬中间一直是空着一位的，这也是之前其他人的状态。

如果大家都是这样也就没什么，但现在好像就剩他自己，这就难受了。

于是，刘振东抬起通红的脸，眯着眼，四下看了一圈，然后就郁闷了。

他郁不郁闷，别人都没有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也不一样。

江扬是江扬，他们是他们，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江扬的表现，或者他们的想法。

至于结果怎么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不管刘振东怎么想，其他人都没有关注他，就是怕他想多了，误以为是在给他压力。

对于江扬能够得到林华峰的认可，最高兴的无疑是赵宗明了。

他兴奋的敲击着碗碟，对着江扬说道：

“芜湖，江扬你小子，回头帮你华叔好好编编曲子，也顺便学习学习怎么编曲。”

“别再跟之前一样，你明叔一天到晚在车上弹他的破吉他，差点没把阿虎搞神经了。”

“哈哈哈哈，阿虎晚上做梦都说梦话，一边喊‘到了’，一边喊‘大哥佬先别弹了’。”

于大明也被说的不好意思，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以及不知道是脸红还是上脸的红晕。

江扬惊讶的笑着坐直了身体，他还真是头一次听说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小插曲。

刘振东也被他们说的内容吸引了过去，听着林华峰的调侃，心底也是有些无奈，脸上挂着一抹苦笑说道：

“那几天真的，一路上只要上车，大哥佬就在调他的吉他，说这首歌得唱出该有的味道。”

“要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那一天他非要上台去唱这首歌啊，那都是我经历的折磨啊。”

“你小子什么意思？大哥弹吉他是对你的折磨吗？”

“嘿呦，何止是弹吉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佬唱歌最喜欢跑调，他还五音不全。”

“哈哈哈哈”

于大明唱歌跑调这件事也算是一个老梗了。

别看他偌大的名气，以及非人的才华，写出了众多传唱久远的经典之作。

但于大明自己其实是有点五音不全的。

他脑海中对音乐的理解绝对是顶级，但可惜生了一副烂嗓子，脑子里想的跟唱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每次想要唱好一首歌，就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练习。

一边演唱，一边慢慢调整发音，去契合脑海中的想法。

这也就导致刚开始的时候，难免会走调跑音。

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黑历史了，所以刘振东才敢拿出来开玩笑，

毕竟对于在座的，大家都知道这个点，他一说，自然是一个个乐不可支。

欢笑过后，迎来的不是悠长的余韵，而是无尽的空虚。

回忆最是难熬，里面藏满了伤人的刀。

“岁月沉默”

“去日苦多”

“为何一言不说~”

“鲜花凋落”

“绽放蹉跎”

“时光无声飘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宗明起了一个头以后，一首于大明曾经的经典之作《去日苦多》在众人之间唱响。

声音从杂乱汇为一线，间杂着碗盘的敲击中，合唱的声音逐渐震耳欲聋。

经典又陌生的节奏当中，江扬好像看到了那个辉煌的黄金岁月，以及在座的这些人光华灿烂的往昔。

这首歌他听过，也唱过，但不是那个世界的，而是这个世界独有的音乐。

同样的经典，同样的情怀满满。

“受过的伤终日徘徊在回忆里游荡”

“好像过往华发如霜不似年少时模样”

“……”

歌曲还未唱完，赵宗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脸坐在椅子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其他人也是热泪盈眶，那是他们的青春，也是他们的年少。

是他们肆意张扬的过往，更是他们无法割舍的回忆，余味悠长。

江扬跟着一起合唱的时候，眼神也更多的放在老师身上，此时见他脸上从指缝滑落的泪水，大概也想到了他这样的原因。

赵宗明啊，人称小赵，也叫赵大才子。

他有很多很多的作品，也有许多许多的成就。

他的外号更多，才子，小赵，老赵，情圣，渣男。

只有真正知道他的人才会懂，他确实拥有过许多的女人，但每一个他都是付出了百分百真心。

他确实曾经拥有过许多女人，但他这一生，从未拥有过一个女人。

是不是很拗口？

事实就是这样，曾经拥有的，都成了过往，而他，到老了，却依旧孑然一身。

恍恍惚惚几十年，飘飘摇摇大半生。

情海归来，一身残花，满心伤痕。

想到这里，江扬也有些心有戚戚然。

赵宗明如此，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他的性格执拗，但对待感情却意外的专一。

可专一不能当饭吃啊，就像某个星座说的那样，他除了专一，还有总也改不掉的小毛病。

对别人好是真的好，但对别人坏也是真的坏。

永远也杜绝不了的危机感，最难以改变的控制欲，时不时就冒出来的作死精神。

感情太好了？分个手试探一下。

吵架了？发个朋友圈试探一下。

分手了？找个网图，发个莫名的感悟，试探一下，顺便气一下。

你说他移情别恋了吗？他身边连个母狗都没有。

你说他出轨了吗？屋子里唯一的母蟑螂都被他给掐死了。

但看他发的内容，不是灯红酒绿，就是情情爱爱。

所以啊，毫不意外，经历过这些的女朋友，要么让他滚蛋，要么自己哭哭啼啼有多远走多远。

到老了，老实了，该有的棱角都打磨的没有毛刺了，好不容易定下心来，不作了吧？

结果谈婚论嫁的时候，自己没钱，先撤了。

自己养不起家，先撤了。

对方太爱自己了，自己承受不起，先撤了。

撤着撤着，人也老了，也成孤家寡人了，爱情经历过，但到死都没有埋进坟墓里。

歌声停下了，伴随着赵宗明的哭声。

江扬漠然看着这一切，恍惚中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也不对，那个时候的自己可差远了，天差地别。

但情感是互通的啊。

他想着，于大明的歌给了，林华峰的也有了，好像自己老师还没有，自己也没有。

那不如，也给自己唱一首歌吧？

一首，《给自己的歌》，送给自己，也送给老师。

“老师，我给你唱首歌吧？”

江扬笑着站起来，什么也没有拿，也没有管还在落泪的赵宗明，他喝多了，想管也反应不过来。

“想得却不可得”

“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

“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江扬一边唱着，一边慢慢朝着赵宗明走了过去。

手掌拂过经过的椅背，时不时拍打几下，呼应着节奏。

“是不能原谅”

“却无法阻挡”

“恨意在夜里翻墙”

“是空空荡荡”

“却嗡嗡作响”

“谁在你心里放冷枪”

……

“我问你见过思念放过谁呢”

“不管你是累犯或是从无前科”

“我认识的只有那合久的分了”

“没见过分久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