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口,“何人?”留守天兵问来人。“南海鲛王,特来参拜帝尊。”天兵立马俯首作揖,“上仙请在此等候,我等速速去报。”
半炷香后,“上仙请。”苏厌进入天界后,天边有无数漂浮的仙子,他们飘逸的身姿宛如仙鹤的虚影。
他来到神殿,殿前牌匾上写着“凌云殿”。殿中极为宽阔,尽头立有宝座,天尊正站于座前,殿上还有一人,此人背对着苏厌。
苏厌走上前,“你先去仙书阁抄书。”天尊对此人像是用尽了耐心。那人犹豫片刻,只得退下。在他转身片刻,苏厌看见了他的面容,他带着金冠,额前带有神印,与苏厌醒前见到的那张脸重叠上。
又是有些不同的,身为修罗王的百里长恨银发及腰,他有一双浓重的红色眼睛看起来很有邪性,浑身透着魔气。
而眼前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眼眸深沉,随着他的转身,发带及衣摆都轻飘飘的。对方看了苏厌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向殿外走去,苏厌握紧了手中的千息转。
“帝尊。”天帝看向他,“鲛王许久未见了,这次来天界做甚?”苏厌看着殿上的天帝,犹豫问道,“帝尊,几日前,我南海突起漩涡,其高入云端,而后海面出现了上百鲛人,我命族人认亲,竟无一人认识。”“前几日……”天帝呢喃道。
“恐怕只有那件事了。”苏厌看着他,像之前那样祈求真相。天帝缓缓说到,“三日前,在南海空际有位被贬的女仙作乱,卷入不少仙人,其中应该就有鲛人卷入,至于是否为南海之人,本尊倒不知。”还是同从前一样的话。
苏厌接着问道:“那位女仙是何人?”天帝斟酌片刻道:“是南木星君的徒弟,具体情况如何,你可去问问他。”天帝挥挥袖,就是这么一副不管事的态度。
他最终没有将千息转交给天帝,还是决定再去见一面他口中的南木星君,就是百里长恨。
他刚被罚去仙书阁抄书,苏厌后脚便进入仙书阁。他看到在案台前提笔的南木星君,坐姿端正,衣摆平整地放在膝上,指尖一抬一落皆有雅态,怎么一看都以为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任他也没想到他曾以为温和的人会在几千年后成为世之所恶极,又恨又怕的魔头。
星君未见来人,以为是打扫书阁的小童,自顾自地继续在白纸上填抹。
苏厌自认为此时他与南木星君在未到刀剑相向的地步,甚至可以与他作为旧友相谈一番,于是他走上前去,方才看到纸上之作。
看似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实则笔尖飘逸,纸上潦草。这近看着一团糊,细看又像一条鱼,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决不相信这般画技出自百里长恨之手。
南木星君余光见来人靠近,随即抬头看去,便见鲛王面无表情,眼眸微微张大,目之所及就是自己笔下。他全无被撞破的尴尬,淡然拿出另一张纸覆盖在上面,又拿出需要抄录的仙籍,此过程中他还开口问道:“鲛王来仙书阁何事?”他像是早就想到苏厌会来神界。
苏厌收回目光,抬手作揖,“本王来神界找帝尊议事,来趟天庭也找星君叙叙旧。”他徒弟之事,前尘苏厌在南木口中已经了然。
南木笔尖一顿,写错个字,他用笔涂成一个圈,“叙旧便与我去天虚宫吧。”天虚宫是南木在天界的住处。
他起身就走,也不管刚刚用废的白纸。苏厌跟在他身侧,由于星君的发带很长,他走路端庄,发带在发丝上飘逸着。一路无话,苏厌不知他在想什么,默默观察他是否有成魔的预兆。
来到天虚宫,宫前小倌向他们作揖行礼。进入天虚宫,便是一汪仙池,池中仙荷开得正满,池旁有一个海棠树。苏厌心中微有触动,他与百里长恨相识便是因为一位海棠树妖,她已身死,南木在悼念她。
苏厌坐在南木星君对面,小倌来给他们添茶。面对着此时还是星君的百里长恨,苏厌想起自己醒来前与眼前之人殊死搏斗。
他最后是赢了,他杀死了自己所恨已久之人,他也得到了千息转,如果面对的是百里长恨,他很想问,千息转转动,原来那个红尘时空错乱,该如何了?苏厌感应着体内的鲛珠,其实内心已有了答案。
“这棋你举了半天,还下不下了?”南木看向他,他右眼侧下有一颗痣,苏厌收回目光,看向棋盘,落子无悔,他刚刚走了神,一颗棋子走错了,如今他满盘皆输。
“我与殿下有近万年未见了,此番来神界便是来与我叙旧,果真无其它事?”南木收起破局的棋子。
“是有一事,听说星君收了个弟子。”为不惹他怀疑,苏厌还是再问了一边。
“是有一位,她叫书意,殿下找她?不过,你来得不巧了,她已经死了。”听到“书意”这名字,苏厌有些恍惚。
不必苏厌问起,南木便自行交代了,“她犯了大错,被贬下凡间做了天际使者。没想到她还是不老实,竟因此生恨,在南海天际兴风作浪,使得在天界为仙的鲛人不得不前去阻止。”
南木重新播下白子,才继续说道:“也怪我平时把她教得太好,她一出手就将那些鲛人全部打落,甚至打破了南海强固的结界。”明明与以前相差不大的话,在现在苏厌耳中却是漏洞百出。
在南海天际出事,第一个知晓的竟然不是自己。是无人前来通知,还是刻意隐瞒?更为奇怪的是,一名还未历劫成神的女仙,怎么可能打伤上百位仙鲛。
“这位书意到底为何人,竟这般难以教化。”他像是真的好奇上了,随后他便听到,“哼,难以教化?”苏厌从未出言评判他人过错,那当然并非他的心里话,但这果然对南木有所刺激。
南木棋已未动,苏厌抬头,果然看见他在盯着自己,眼底有些他看不清的情绪,不过,下一刻,南木便看着他笑了起来,纯粹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这和那一刻的百里长恨又无限地重合起来。
“本君也想问问,本君与鲛王当真有近万年未见了?”一瞬间,苏厌以为看错了人,他当自己还在面对往生殿上的百里长恨,竟然心生惧意。在这个红尘中他与南木多久未见,他如何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