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的,住着漏风的房子,那时候没钱,刚建好的房子连一块玻璃都没有,就挂着一个破布帘子。晚上的风啊,很大,破帘子想遮风,却怎么遮也遮不住。
小时候的谢湘语嘴馋,那时候奶奶还在,可惜已经疯了,没有什么东西吃,就只能跑去大伯家偷苹果。老家的人都说大伯也是疯子,但好像每次偷到苹果,疯子奶奶打的比大伯更凶。大伯也打,但每次打累了,就跑出去嘴里面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奶奶却是一直打。
小湘语疼,真的疼,就不只是肉疼,心里面更疼。小湘语一边挨打,一边哭,爸爸妈妈出门在外,没有人管谢湘语。大家都有人疼,可那时候的小湘语没有人疼。
爷爷死的早,奶奶疯了,大伯也是疯子,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里面,老家的人闲话多,似乎是个人都瞧不起小湘语,冷言冷语的,呵呵。
小时候没什么可玩的,那时候其他家里面的小孩子还偶尔会和小湘语玩一下,但他们家里面的父母就担心这么个没爹没娘的玩意会带坏自己家的孩子,久而久之就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没关系啊,你们没人陪谢湘语玩,小湘语就自己一个人玩。
小湘语一个人坐在沙堆上面,专门挑了一些好看的个头大的石头,用来陪着自己说话,说的无聊了,就丢开了石头,找一些水和着沙子在那里堆房子。
每次太阳下山了,家家户户都有大人叫自己家的孩子回家吃饭,有些调皮的不想回去,家长都会气呼呼的出来把自家的傻儿子拽回去。每次看到这里,小湘语真的好羡慕那些孩子,真好啊。等到天黑的差不多了,谢湘语回到自己家的小破门的时候,门口都会有一碗饭,不好吃。爸爸妈妈托老家的刘寡妇照顾一下自己家的孩子,但每天就管谢湘语两碗饭,其他一概不管,衣服脏了,是小湘语自己找的小水沟洗的,水桶很重,小小的一只自己提不起来。
好几年后,谢爸谢妈风风光光地回家了,还带了一个小妹妹,开着四个轮子的小车,穿着谢湘语没有见过的干净衣服。那个时候,妹妹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穿的脏脏衣服的哥哥,鞋子破了洞,裤子也洗的到处都是小洞,妹妹拉着妈妈的手问:“妈妈,这是谁啊?”
妈妈第一次也没认出自己的儿子,后面听到脸上都是灰尘和划痕的小湘语小声问道:“你是我妈妈吗?”,谢妈妈哭了,谢爸爸怒气冲冲地去找刘寡妇,质问为什么自己家的儿子成了这个样子。那天,小湘语第一次吃上了一口热乎的饭,可小湘语愣是强忍着没哭。转头看到这么个干干净净只差自己两岁的妹妹,小湘语就这么痴痴看着,仿佛在质问:“你们明明生了小妹妹,还把妹妹照顾的这么好,为什么就没有人来找我?你们明明可以不回来的,我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的,可以自己去小水沟里面摸鱼,自己去找野菜煮来下饭,你们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那天晚上,谢湘语穿着自己脏脏的衣服不敢和爸爸妈妈一起睡,怕这么脏的自己弄脏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衣服,就自己一个人睡在角落里,蜷缩着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埋着脑袋,默默无声地流下了白天没有留下的眼泪。
那一晚是谢湘语呆在老家的最后一晚,第二天就被爸爸妈妈接到城里面去住了。
抑郁症之后,被强迫着药物和物理治疗了三个月时间之后,谢湘语突然说道:“自己想回到老家待一段时间。”
谢爸马上开着车拉着谢妈还有谢湘语回到了老家,将妹妹暂时送到了姥姥家,说是得回去陪谢湘语一段时间。
回去的时候,谢爸考虑到老家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忙联系人帮忙置办生活用品,自己则是买菜还有各种米面油盐。
回到老家的谢湘语,似乎才算找到了一点点自由的味道,没有那些人催着自己学习,也没有人用厌恶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姥姥是很喜欢妹妹的,许是看着长大的缘故,而对于这个陌生的外孙,老人家愣是一点关爱都没有。
妹妹似乎一直不喜欢自己这么个脏哥哥,多次跟爸爸妈妈回姥姥家的时候说谢湘语的坏话,导致原本就冷淡的姥姥对这么的“不成器”的外孙直接厌恶了起来。
回到老家之后,谢湘语表示想出去转转,但谢爸不放心谢湘语,表示一定要陪着谢湘语。就这样,谢爸陪着谢湘语到处“游山玩水”,有时候在小沙堆旁一坐就坐一整天,有时候就躺在小水沟旁边的草地上睡一觉。有一次,谢湘语突然挽起裤腿,冲进了小水沟里面,愣是将谢爸吓坏了,以为自己儿子要想不开,结果跟着冲下才发现谢湘语只是一个劲的在摸鱼。
谢爸经常问谢湘语:“儿子,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到老家呢,咱城里面呆着好像更方便一点,不然后面找医生的话又要折腾你了。”但回应他的只有谢湘语无尽的沉默。
在老家呆了一个月之后,谢湘语跟着爸爸妈妈回到了城里面。回到城里面的爸爸妈妈比起老家里面的爸爸妈妈看起来从容了好多,也少了很多在老家的窘迫。
谢湘语话依旧很少,经常坐在阳台里面的躺椅上,对着外面发呆。
就在谢爸谢妈以为儿子不会再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有一天,谢湘语突然哭了起来,哭喊着:“你为什么回不来了,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谢妈妈当时正在做饭,突然听到儿子哭了,就赶忙放下手中的锅铲,关掉了天然气,跑过去抱住谢湘语,安慰道:“儿子乖,不要哭了,妈妈在,妈妈一直都在,妈妈不会离开你了。”
可谢湘语依旧哭,止不住的哭泣,最后干脆哭的背过了气,等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旁边医生拿了一个小手电一直观察谢湘语。
躺在病床上,谢湘语依旧安静着,出气多进气少,越来越虚弱,可医生除了必要的治疗外,其他什么手段也用不出来,心理医生跑过来问谢湘语,可无论用什么办法,谢湘语一句话都不说,就一直看着天花板,眼神越来越黯淡。
一个半月后,谢湘语突然你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想要出去,但谢湘语躺的太久了,每日也吃不进去饭,身体虚弱到连爬行都是十分要命的,最后被买完饭来的谢爸爸发现扶到了床上,谢湘语拉着爸爸的手,求着说道:“爸爸,我要上山。”
听到谢湘语喊爸爸了,谢爸眼一下子就红透了,就急忙回道:“好好好,上山,上山。不过儿子你上山干什么?”
谢湘语回答道:“找几个老道士,问几个问题。”说完之后,岁谢爸再怎么问,谢湘语直接昏睡了过去,所幸后面半个月谢湘语吃饭基本算正常了一点,脸色也有了一点血色,谢爸看到这里,决定上山。
晚上,谢爸带着谢妈和妹妹,来到了姥姥家,说出了上山的决定。
谢妈急了:“上山?你怎么没跟我说过,生意怎么办,老家的时候还可以随时照看着生意,上了山怎么办?”
谢爸回答道:“就去几天,没啥问题的。”
姥姥怒喝道:“谢国平,你脑子抽了,玩意时间久了呢,惜缘这几个月老是抱怨我你们没有陪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训斥不了你了?”
谢爸无奈道:“妈,你知道湘语的,现在我走不开。”
姥姥继续骂道:“那养不熟的白眼狼还管他干啥,折腾这么久了还不够吗?一天天就躲在医院里面装病,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干脆扔到外面让自身自灭得了,养他干啥?克死了姥爷还不够,还要克死我这老骨头吗?”
谢爸是个孝子,但听到这里也怒了:“怎么,湘语就不是你外孙了,你眼里面除了惜缘就容不下一点点湘语吗?这么多年了,就应为您,湘语有多少次过年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又有多少次,家里面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我当爸爸的本来就对不起他。现在儿子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就这么一点要求,我一个当爹的不去谁去?指望惜缘吗?她怕是巴不得不想要这个哥哥呢!”
说完,谢爸冷冷撇了一眼谢惜缘,后者则是撇嘴躲到了姥姥后面。看到外孙女被骂,姥姥坐不住了,谢爸更直接:“杨梅跟惜缘留在你这里。我陪着我儿子上山。”“我儿子”这三个字被谢爸咬的格外重。
就这样,谢爸第一次和姥姥闹翻,谢湘语也上了山,远离了这个压抑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