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陶家的庶女，与当朝将军肖明定有婚约。

他说等到他大捷归来，就会来娶我。

后来，他被王爷楚言恕害死。

肖明死后，我被陶家卖往风月楼成为歌姬。

却被楚言恕看中，成为他的妻子。

可等到楚言恕死后，我却后悔了。

正文

1

贤王楚言恕两百两买我初夜时，说要娶我为妻。

我梗着脖子没从。

「我已有婚约，他会来娶我。」

不仅没从他的要求，也没有真正成为一个妓女。

楚言恕只是看着我心如死灰的眼眸，叹了口气，自己靠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日照样付了钱，说要来到我愿意为止。

琼妈妈见床上无血，就知道我并未好生「招待」这位贵客。

于是命人将我脱光衣服，裹了一卷草席，丢在柴房里。

饥饿和寒冷的滋味并不好受，胃里火辣辣的疼，四肢却是凉的，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用冰冷的手捂住火燎的肚子，试图让它好受些。

没什么用。

我不停地想着肖明，想到他为我披上狐裘，想到我们在雪地里拿树枝画画。

再想到，他的死讯。

我闭上了眼，不如就这么随我的夫君一同死了，好比在这风月楼烂活着。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恍惚中，我听见龟奴在门外闲聊。

似乎是提到了肖明，我瞬间从地上爬起来，耳朵贴在门上。

「唉，听说肖将军本不应该去凉州的。」

「嗐，那还不是因为贤王在朝中力荐，要不然嘛……」

「肖将军那种人物，啧，死得那么远，听闻尸骨都没找到呢。」

「小声点，这里面关着的那位，好像还和肖将军有点关系呢。」

门框很凉，我不着一缕地贴在门上，始终热不起来。

我想到那日买我初夜的楚言恕，一副病态，面颊上一点血痣。

若不是他，我捏了捏拳。

「琼妈妈！放我出去，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

我要为阿明报仇。

2

「小云儿，其实我不想上战场了。」

肖明的话从头顶传来，我抬起头来看他。

我问他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大将军吗？」

他愣了神。

「但我更想娶你。」

我害羞着低下了头，没去看他。

「你我婚约在身，我总归是要嫁给你的。」

肖明笑起来，「对！等我大捷归来，我就娶你！」

他决定去凉州时，我看出他的担忧。

肖明看着我欲言又止，让我想到他曾说不想上战场了。

我想，如果他不想去，我也可以成为他的借口。

于是我哀求他留下来，他一脸为难并未允我。

「小云儿乖，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我清醒过来，原来，他是真的不得不去……

楚言恕，若不是他，我的阿明也不必上战场

而我此刻或许已成为阿明的妻子。

楚言恕，我想我应该恨他。

3

琼妈妈见我幡然醒悟，自是欢喜。

笑眯眯地凑上来。

「百灵啊，妈妈将你的牌挂上去，今夜可要好好伺候客人。」

我没说话，任由她往我脸上擦胭脂。

百灵，本是山间鸟，何做青楼人？

「妈妈，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琼妈妈愣了一瞬，笑容更加大半分。

「自然是风情万种，千娇百媚。」

我点了点头，再一睁眼，换上了一副妩媚的眼神。

琼妈妈却一下愣了神，隐去了笑颜。

「你这样的姑娘，妈妈在这楼里见了不说十个也有八个了。」

「要是想勾结达官贵人，那妈妈好心提醒你一句。」

「这京城的男人啊，都是薄情汉。」

「要是谁说要娶你，为你赎身，听听啊，也就过去了。」

「千万别当真。」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琼妈妈，告诉她肖明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了，肖明此刻，只能算作是凉州的尸骨。

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夜里，是风月楼最热闹的时刻。

我在台上舞琴，唱的却不是缠绵悱恻之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无数的男人用黏腻的目光盯着我，我却抬眼只看向一个人。

楚言恕也看着我，眼神却是清澈的，里面倒映着我。

我放下琴，缓缓走上前去。

双手抬到他颈脖间揽住。

「楚公子，你说话可还算数吗？」

4

风月楼分明热闹得紧，我却在楚言恕怀里什么也听不见。

琼妈妈说，男人都是薄情郎，我想楚言恕也不例外。

因他只是盯着我，神情严肃，什么话也没说。

我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三分，拉进两人的距离，吐息间，湿热的呼吸打在我脸上，让我想逃。

我迎着他的嘴唇，附身上去，却被他一个偏头就躲过了。

我冷笑一声，放开了手。

果然，琼妈妈说得没错。

「既然楚公子不愿意，那我便不叨扰楚公子了。」

我正欲起身，楚言恕却一把拉住了我，让我躺在他怀里。

我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和低沉的声音传来。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你不必这样，只消同我直说。」

「没说不愿意。」

我点了点头，神色却没有几分欣喜。

「那你快点来，我等不及了。」

5

我出生在陶府的柴房里。

肖陶二府本有婚约，奈何陶家瞧不上当时落败的肖家，于是正好，我顶上了这个有婚约的小姐名号。

我虽有着小姐的称号，却做着丫鬟的活儿。

人人都骂我娘亲是个狐媚子，明明只是个丫鬟，却拼了命爬上老爷的床，还生下我这么个贱种。

娘亲虽然生下了我，却仍然没有个正当的身份。

连我也只能私下里偷偷叫她娘亲。

她见到我，半是忧愁半是喜。

喜，我是她的孩子。

忧，我不是她和她爱人的孩子。

娘亲很温柔，却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只给我留下一句话和一只兔子。

「小云儿，要和爱的人在一起。」

可是娘亲，还没教会我什么是爱。

我几乎日夜抱着这只兔子，像是抱着仍未死去的娘亲。

可惜最后，不管我如何在冬夜里苦苦哀求，甚至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天。

这只兔子，还是成为了陶家大少爷的盘中餐。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的肖明。

他穿着狐裘，样式却不贵气。

他轻柔地将狐裘脱下给我盖上，背着我去见了大夫。

我环着他的脖子，低声哭诉。

「兔子……娘亲……娘亲的兔子……」

他悠悠地开口唱歌，哄我入眠，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

后来，他时常来陶府看我，教我习字，他的声音在雪地里飘荡。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小云儿，这就是说，你不来，我也是要来找你的。」

他为我在雪里画了一只胖嘟嘟的小兔子，模样比娘亲送我的更可爱三分。

「小云儿不哭啦，每年下雪，我都送你一只小兔子！」

还给我带来城西的糖葫芦。

「甜吗？我去城西给你买的。」

「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都快认识我了。」

「城西住的都是手艺人。」

「等你嫁给我，我们天天去城西买各种小玩意儿！」

我也因为他，在陶府里有了一席之地。

那时，他总说：「等我当了大官，要让你风风光光地进肖府。」

我却想着，不要风风光光也好，我们只要普通的，做一对自由的夫妻就好了。

我抱着他，他的胸膛是那么热烈。

6

楚言恕果真为我赎了身

在这风月楼里，只挂牌两天就被赎身的人，我还是第一个。

琼妈妈看着一箱箱送进来的白银，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百灵，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拿起一根楚言恕送过来的银钗，插进头发里。

「琼妈妈。」

我轻轻地唤她，她立马跑到我面前。

「贤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琼妈妈戏谑地看了我一眼。

「这王爷都要为姑娘赎身了，你还不知道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病秧子一个罢了。」

「听说在冷宫里长大，是先帝不受宠的皇子，却也因为这样活了下来。」

「因祸得福咯。」

「不过向来听说他不近美色，还不是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

「男人呐，哪儿有不好色的。」

我点了点头，又继续问。

「那城西呢？」

琼妈妈收了笑脸，神色中多了一丝悲伤。

「城西……是京城中最温暖的地方，却也是最吃人的地方……」

我没再继续问，琼妈妈也没继续说下去。

屋内突然陷入一阵沉默。

楚言恕叫了人来，说要先把我接进府里去。

我扶了扶头上的银钗，随手拿起一只耳坠放在琼妈妈手上。

「妈妈，替我给城西卖糖葫芦那家吧。」

我和肖明的联系，好像只剩下城西的糖葫芦老爷爷了。

7

马车行进的方向，不是贤王府，倒是前往陶府的方向。

我心中隐隐不安。

「这是去哪儿？」

「王爷说了，先让夫人回陶府。」

我脸色一变。

「停车。」

车夫听闻，连忙叫马停了下来。

「送我回风月楼。」

车夫一阵慌乱，直直地给我跪下。

「王爷说，一定要把夫人送回陶府，不然小的就别想要这条命了。」

我看了他一眼，眼睛一闭，重新坐了回去。

「走吧，去陶府。」

我捏了捏拳，不知道楚言恕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还没等我下马车，陶德和陶夫人竟先上前迎接。

「云儿，回府了。」

堆着满脸的笑脸，眼神里却难掩厌恶。

我下了车，没理他们，径直朝着从前我的房间走去。

但他们两好似阴魂不散，在我后面喋喋不休。

一会儿说我有福气，竟然能遇上贤王点名提亲。一会儿又说陶家辛辛苦苦把我培养长大，让我不要忘了陶家的恩情。

我转过头去，盯着他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