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通宵达旦的宴饮,老头左拥右抱,在两个美貌的小娘子的簇拥下,乐得找不着北。
沈仇的部下们则各自包扎着伤口,有些还未来得及洗去直刀上的血迹。
“这老头什么来路,在青楼住一宿可不便宜,可别让他骗了。”
二狗和沈仇窃窃私语,昨晚由于官兵的强势介入,动乱被平息了,可这个老头非吵着要来青楼。
在黑铁大刀的威慑力下,沈仇无奈屈服。
老头自称姓齐,好在目前看来对沈仇没有恶意。
“大爷,喝杯酒吧,别摸了。”小娘子细皮嫩肉,实在受不了齐老头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
齐老头哈哈大笑,指着沈仇说:“年纪轻轻的,一股暮气。你也选一个漂亮妞陪你,进青楼还坐的板板正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宫里出来的。”
沈仇抖了抖钱袋,“没钱了,两个陪酒小妹是我财力的极限。如果你想放肆痛快,应该去找三家富户,他们很愿意收留像你这种高手。”
“我受过严格训练,不要小看我的意志。我是不可能向金钱低头的。”齐老头摸得更起劲了。
二狗狐疑的看着他,不管怎么看,齐老头都不是那种正人君子。
“你一个江湖人,突然出现在贫民区,难不成是想行侠仗义?”沈仇问。
齐老头表情严肃,呵退两个小娘子,拿出一封密函交给沈仇,“我是戚总兵门下的刀客,奉命协助你敲定粮草一事。”
“之前的胡总兵怎么样了?”沈仇拆开密函,内容是让他继续招兵的任务,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件末尾的官印,这是实打实的凭证,看来上层变天了。
“胡总兵因为抗倭失利,前往朝廷述职,目前被关在天牢里。当前指挥军队是我家戚总兵,由皇上直接下旨,责令三个月内击退倭寇。”齐老头抱拳,提起这位戚总兵十分恭敬。
“国库亏空,已经很久没发粮饷了,那位皇上想必是只给头衔,实际上的帮助却提供不了,期限又逼得紧,所以戚总兵也把主意打到了富户头上。”沈仇根据目前的局面,大致把事情想通了。
“没错,有了皇上的手令,准许戚总兵便宜行事,河东的局面要变了。”
齐老头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弱,连几个武夫都搞不定。”
沈仇想说自己已经尽力了,他的鬼气根本和大魏的修炼体系格格不入。
自己的实力被大魏气运镇压着,打斗时束手束脚。
齐老头在怀里掏出一本破旧书籍,“别说我不照顾你啊,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刀谱,练成之后足够你在江湖闯下名头了。”
沈仇好奇的接过刀谱,只见封面上写着“二十四刀经!”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齐老头轻易就拿出这本刀谱,反倒引起沈仇的警觉。
“你修炼的也是二十四刀经?”沈仇瞥了一眼问道。
“那不是,师父传给我的是霸刀。这本刀谱是我师父晚年得到的,最终因为沉迷于二十四刀经离世,这不奇怪,那时我师父已经八十二岁,横竖都活到头了。只不过我看这本刀谱觉得不吉利,倒是适合你练。”
“难不成我是练武的不世奇才?”沈仇心念一动。
“你想多了,我师父晚年神经兮兮的,和你很像。而且我看你修炼的功法阴气森森,恰好可以配合二十四刀经的某些招式。”齐老头摆弄着黑铁大刀,“和富户之间的争斗不能摆着明面上,除此之外,无论搞出什么都有戚总兵兜底。”
“有这句话就够了。”沈仇叫来二狗,“灾民们可以再利用下,他们的粮食被抢走了,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富户料定了他们不敢反抗,但我相信灾民绝不会就此屈服,只需要一样东西就能把他们心里的火勾出来。”
“什么东西?”二狗和齐老头问道。
“刀!”
沈仇站起身,拿着刀谱翻看,“我们需要足够的刀,把灾民们武装起来。无论富户们养了多少打手,都没有灾民们的数量多。一人劈一刀,也足以砍碎富户的豪宅了。”
“刀的事好办,我和戚总兵单独联系,军械库里存放着不少兵器。”齐老头打包票,“可把刀放下去容易,再收回去就难了,你能保证灾民们不会暴动吗?”
“心里有火就要发出去,必要时咱们抛出富户,自然会平息灾民们的怒火。”沈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开始行动吧,天亮之后会是个好天气。”
他将所有手下派出去,伺机潜伏在贫民区,煽动着饥饿的灾民。
齐老头不知跑到哪里去,用隐秘的方式联系戚总兵。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了,沈仇捧着刀谱,看着那些奇怪的图画。
那是简陋的人形挥舞着长刀,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出刀。
图画不知道是谁画的,但充分展现了刀法的凛厉潇洒之意。
总共有二十四招,分别取了不同的名字。
每一招由很多动作组成,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从何地方开始修炼。
例如“横贯八方”,明明是一记简单的横刀。
人形在挥刀时,仿佛周围站满了对手,横刀去势不断,一直挥舞到天上去。
这是极难练成的刀法,难怪齐老头的师父晚年醉心于此,确实值得用一生研究的刀法。
沈仇抽出马刀,依照二十四刀经的动作挥刀,往常运刀时流畅无比,可偏偏照刀谱上练,运刀时凝涩顿挫。
“二十四刀经果然难练,那我先单独练一招就好。”
沈仇选的是第一招“烈阳飞度”,实际上二十四招间没有直接联系,但沈仇还是翻到刀谱的结尾,招式名字霸气无比,练法动作极其复杂。
沈仇只看一眼,就感觉体内的鬼气失去控制,在静脉里横冲直撞,也不知是何原理。
单说“烈阳飞度”这招,简单来看是一招下劈,却分为平地下劈,加速下劈,空中跳劈,与敌兵器碰撞下劈……
不同动作都有微妙间的差别,看起来千姿百态。
沈仇完全沉浸在刀法中,在狭小的房间一次又一次挥刀练习,体会着二十四刀经的奥妙。
与此同时,三家富户陷入紧张的情绪中。
赵老爷收起信纸,脸色阴沉,“上面的意思与戚总兵死磕到底,施加阻力。”
“该死的,我就知道他们舍不得到嘴的白银,可我们始终是商户身份,怎么和戚总兵斗。”王英捏紧拳头,额头青筋直跳。
赵贞茂适时开口:“有一个办法,在河东可不是戚总兵一个人说的算,还有一方势力远胜于他。”
“你是说倭寇!”赵老爷紧盯着赵贞茂,倭寇这个词出口,撬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是到了该动用这步棋的时候,驱狼吞虎,如此才能保全我们。趁现在戚总兵立足未稳,咱们给他使个绊子。一旦开战就会吸引各方的视线,到时咱们就安全,上层的大人物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咱们身上”
赵贞茂不到最后关头也不想用这招计策,倭寇是不可控的,会带来巨大的破坏。
王英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支持赵贞茂的想法。
“就这么定了,先向戚总兵求援,再联系倭寇,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赵老爷最后拍板,他家几十年基业绝不能毁在几方纷争中。
齐老头放出信鸽,沿路有专门的斥候形成一条联络线,不久后情报就摆在戚总兵的桌子上。
“粟城传信,需要三百把刀,看样子要搞出大动静。”戚总兵披挂着甲胄,一双虎目看向部下。
“这件事我去办,各营凑一凑,还是能凑足三百把刀的。”一个参将自告奋勇,主动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以最快速度去办,不要有差池。”戚总兵烧毁情报,叹了口气,“希望能有好消息。”
“末将尊令。”
整个军营被运作起来,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启,三百把刀很快就凑齐,有一支队伍押送,假装成拉板车的农夫,悄然送到粟城里。
整个过程,守城的官兵一律放行,没有查看。
刀运送到了贫民区,灾民们沉默的领取直刀,藏在自己衣服下。
其中主要是青壮年男性,女人小孩畏惧的蜷缩在屋檐下,等待着最终结果。
并没有慷慨的大义,灾民忍到现在已忍无可忍,只有满腔怒火。
沈仇的刀越练越快,时机不等人,这招“烈阳飞度”竟然真被他找到点感觉。
一刀劈下,刀尖颤鸣,仿佛雀跃无比。
门外传来脚步声,二狗隔着门喊道:“把总,一切都准备好了,该出发了。”
沈仇收刀,擦了擦汗,紧急奔赴贫民区。
等待着他的是三百把冰冷的直刀,还有昨晚抓到的打手。
作战前需要先激发出己方的气势,没有什么能比鲜血来得更加痛快。
直刀从打手的背后捅入,穿过胸膛,殷弘的血液顺着刀槽染红了大地。
沈仇举起直刀,高喊道:“欺辱你们的,将他们砍杀。掠夺你们粮食的,斩下他们的头颅。”
“杀!”
“杀!!!”震天的吼声响彻云霄,庞大的杀机席卷粟城。
齐老头身先士卒,举着黑铁大刀,发足奔跑,直指三家富户的粮仓。
灾民们跟随着他,脚步声让大地震颤,三百把刀反射着寒光,反映着人的内心。
从没有不流血的斗争,从未有不流血的变革。
富户手下的打手,面对如此大的声势纷纷溃逃。
所谓的武夫,在军队面前只是一粒沙砾。
“老爷,不好了。灾民们打过来了,个个都拿着刀呢。”小厮连滚带爬,闯进大堂里报告消息。
王英急得直跺脚,“大哥,灾民们要翻天啊,咱们逃吧。”
“逃到哪去,你要清楚,上面是不会放过咱们的。”赵老爷冷汗直冒,外面传来哭喊声,灾民造反的消息传到了大宅里,往日乖巧的丫鬟奴仆开始争抢值钱的家当。
树倒猢狲散,顷刻间大宅内冷冷清清,再无人气。
“放弃吧,大哥,我们输了。”王英颓丧的坐下,捂着脸发出无意义的哀嚎。
“不,我们还没输。”赵贞茂脸色狠辣,“放火烧粮,一群泥腿子想骑到老爷头上,做梦!”
三家富户屹立至今,除了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一股狠劲。
灾民一路持刀过街,只有跑在前面的有机会砍两刀,等来到富户的粮仓。
熊熊烈火烧断了他们的希望。
“救火啊。”灾民们大喊着,想尽办法去止住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