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水先生

“快快快,继续押上!”

“大大大……”

“小小小……”

“买定离手!”

……

镇北,虽是深更半夜,镇公所却一点儿也不冷清,热闹得很。

今日十五,所里发响,弟兄们手里多多少少都有几个钱,晚上值班又实在无聊。

以前碰到这种情况,武时威都是去怡红院听曲,但这次,他忍住了。

因为这几天,任家老太爷迁葬,作为半个任家人,这种时候,他可不敢乱来。

毕竟,他还想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任家人呢。

“表少爷,表少爷……”

突然,门外有急切、熟悉的叫喊声传来。

“阿胜!出什么事了?”

武时威一个激灵,都顾不上开盅,冲了上去。

阿胜,任家的家奴。

这大半夜的,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表少爷,家里出事了,老爷让你赶紧带人回去。”

阿胜上气不接下气,显然这一路,是跑过来。

“出什么事了?”

“表姨父有事没?”

“婷婷有事没?”

武时威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幼时丧父,是靠任发的接济,才吃喝不愁的长大。

长大后,在任发的安排下,进了保安队。

靠着任发的支持,他才一步一步,坐上这保安队队长的位置。

外面说他是任家的一条狗,那是一点都没错。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老太爷没啥大碍,小姐她……”

“唉,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胜刚上楼就被任发打发到这边摇人来了,知道的也不多。

“去几个人,去把睡觉的都给我叫起来,都把家伙带上,到任府集合。”

“其他人也把家伙带上,跟我走。”

“他大爷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

“砰砰砰——”

“九叔!”

“开门啊,九叔……”

镇外,义庄的大门被敲响。

守尸房中,睡得正香的文才完全没有听到。

倒是所在房间离大门更远的林九猛然惊醒,下床披衣,急匆匆地出门,连鞋跟都来不及提。

却是知道,这深更半夜的,有人来找,那不用说,必定是情况紧急的大事。

不过,虽然急步来到门后,门外响起的声音也非常耳熟,应该就是周边认识的人,但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反手摸出一张黄符,并指夹着。

“着——”

林九心念一动,手中黄符无火自燃,被他抛向天空。

燃烧的黄符洒下火光,将大门内外短暂照亮。

借着符光,林九看向大门一旁的围墙上固定着的一面铜镜。

见铜镜中倒映出的人影,而不是其他东西,林九这才松了口气,上前开门。

小心无大错,这是他下山里师父再三叮嘱的话。

这些年,他一直谨记在心。

“阿超?”

“怎么?”

“出什么事了?”

大门打开,林九一下子认出了来人。

任府的阿超。

任家的家奴。

想到昨天让秋生文才的任老太爷旧坟所在的山上烧梅花香阵,最后烧出来个两短一长,林九便心中一个咯噔。

“九叔,刚刚老太爷回家,咬伤了小姐,老爷让我们来请你赶紧过去一趟。”

来之前,任发特意交代了阿超几句。

所以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超是知道的。

“老太爷回家了。”

林九眼睛一瞪,转身直奔停尸房。

“呼噜噜……”

文才呼声震天,连房门被林九踢开的动静都没吵醒他。

林九直接冲到停尸房。

“着——”

林九又是一道黄符点着,打出,点燃了一旁墙上从插上到现在,都没用上过几次的火把。

“轰——”

火光跳跃,驱散黑暗。

任威勇那口在地下埋了二十年,已经有些腐朽的棺材安安静静地停在那儿,看不出半点异常。

但林九的心,却直接沉到了谷底。

因为棺材下,散落着不少带着铁诱的棺材钉。

“来,搭把手!”

林九转身,招呼着跟上来阿超两人。

“一二三,起!”

棺材盖在弹墨斗线之前就已经用新的棺材钉钉死。

林九带着阿超两人抬起棺材的一头。

棺材板和棺材已经不再是一体,孤零零地停在下面支撑棺材的凳子上。

棺材板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放——”

林九一脚踏开面前的凳子,顺手放下棺材。

棺材落下,侧翻,棺材里同样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再看最底下的棺材板……

上面干净得很,一点墨线的痕迹都没有。

“老太爷果然不在了。”

“你们刚刚说婷婷被咬伤了?”

“你们等等,我收拾点东西。”

林九脸色阴沉,大步向外走去。

来到耳房,见文才还趴在他那心爱的布蟒蛇睡得香得很,连刚刚停尸房中棺材落地的声响都没听到,不由得怒火更旺,直接一脚踢在他那翘起的屁股上。

“啊——”

“师父,你干嘛?”

文才捂着屁股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脸幽怨。

“收拾家伙,今晚有得忙了。”

林九强行压下狠狠收拾一下这家伙的念头,转身直奔祖师堂。

……

任家镇西边,西山村。

西山村靠着大山,靠山吃山,村民多以打猎、采药维持生计。

村尾,一间老宅之中,住着一老头儿。

老头姓郑,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会点医术,二十年前在西山村落脚后就不走了。

郑老头以给附近的村民看病为生,偶尔也进山打猎采药,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二十年来,早已经融入了西山村,成了村里的一员。

这两日,郑老头心情很好,饭量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郑老头高兴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二十年之期已到,不出意外,任家要倒大霉了。

没错,郑老头就是二十年前,被任威勇强买了本是给自个准备的风水宝地,蜻蜓点水穴的风水先生。

在墓穴上做手脚坑了任家过后,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捅到任家,被任发秋后算帐,他直接改头换面,来到这西山村潜伏下来。

二十年前,郑老头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现在,二十年过去,他虽然看起来身子骨还算硬郞,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知道,自个儿时日无多了。

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

对死,郑老头从来不恐惧。

但是,若现在就让郑老头去死,他不会甘心,因为他还没听到任家全家死绝的消息。

他老郑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

任家既然拿了,就要付出代价。

“林九那家伙是有两把刷子的,应该不会让任威勇在他的义庄诈尸,到时候,任威勇再次葬下,新坟也好挖,我再去将他刨出来……”

躺在床上,虽然夜已深,但郑老头今晚却莫名地没有半点睡意,精神得很,仔细琢磨着复仇的事。

任家势大,他又学艺不精,可以说,任威勇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

呼呼呼……

夜风吹拂,从门缝灌入屋中,郑老头一个哆嗦,突然感觉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