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秋亭

洪荒天地高渺浩远,愈发显得乌霭深云层叠繁复,犹如天上极渊。

这场雨下的连绵不绝,直至蔓延整个东南沿海,毫无停歇的意思。

由此江河泛滥,堤岸崩毁。

不少凶兽被冲入大海,成了海兽的口粮。

此时节辰未寒正纵于叶上悬空,身后童子也借由箱笼妙力,一路追随在老爷身后。

他们并无既定方向,只大体上朝着不周前行。

俯首去看,林地间的矮草多被洪水淹没,即便是高耸巨木也有被连根拔起,横断在山石之间。

此间景象颇有种末世降临的感觉,但这不过是上古时的一场“小雨”,还远达不到灾祸的程度。

“如今风雨无道无矩,确不为众生修行之所啊。”

辰未寒脚步稍缓,他瞧见前方崖顶处有块突兀巨石,虽然陡峭,但修整一二后当可作一春秋亭。

心念所至,那巨石竟也有了回应。

就见它硬生生向下斜了几分,兀地变得平缓了不少。

“呵呵,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辰未寒也觉有趣,遂将手中玉伞纵去崖顶,拦下涛涛瀑流。

“茗儿,去收拾一番。”

“是!”

童儿三步并作两步,麻利地将巨石上的杂草碎石清开,只留下稍显凸起的石台。

见状辰未寒才徐徐落下,转而扫向整个山体。

原来此地地脉中已有先天神灵显化,虽然修为不高,但架不住它生的早,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有了不低的灵智。

辰未寒微微颔首,遂出言发问。

“玉不琢不成器,石小友可能忍得住痛?”

这块崖石乃是其一身精华所在,非是寻常草木修剪无碍,

嗡……

略显沉闷的震动自脚下传来,看上去它倒是十分乐意。

“好。”

辰未寒轻摇锦扇,随即便有锐利锋芒扫过顽石,顷刻间修出一块平整圆滑的高台。

轰隆……

山体果然震荡了几下,可见这位“山神”并没有那么轻松。

“行了,其余陡峭当可成景,便不用挪动了。”

辰未寒抬手虚握,遂有五色灵石汇聚而来,于石台上凌空炼就出砖石翘瓦,起柱架梁。

只少顷后,一座登海望月的雨中翘亭便已跃然其上。

“别忙了,进来避雨罢。”

招呼声茗儿,辰未寒遂步入其间。

雨幕之下天地昏暗,但神人脑后总有斑驳涟漪散开,照亮周身两三丈范围。

随着灵机侵染,亭廊浮绘中的水月花鸟也似有了灵智,它们或是懵懂,或是欣然,不住地畅游在亭中山水。

此间情景妙不可言,但茗儿却没有半点欣赏的雅兴,他只忙着架炉起灶,收拾行囊。

“雨中即景虽美,可如此沉闷不休却也扫了兴致。”

辰未寒懒靠雕栏,他抬手一招,青玉伞自天外盈盈而落,轻覆于神人掌心。

没了灵宝笼罩,滂沱大雨瞬间倾泻而下,于亭栏外形成八道雨幕,泣漓不休。

似这样四季不分,冷暖难知的情景,倒让他想起了前世的奔波。

少年人之所以喜欢雨雪,只是因为他们不用在泥泞中奔波。

“老爷,外面有个……石头人?”

茗儿忽在此时出声,打散了他心底的惆怅。

抬眼去望,果见一顽石匍匐在前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惶恐。

“让它过来罢。”

辰未寒收拢思绪,转而轻拾眼前香茶。

得先天功德庇佑,辰未寒总能在无意间发现好东西,今这山神其实就是块不可多得的灵石,不论是练宝还是入药,都有不俗的功效。

不过他并不是既定意义上的修仙者,更也没有“吃人”的兴趣。

似这样有了灵智的东西,如何能下得狠手掠其性命?

“老……老爷!”

含糊不清的发音自石精口中传出,此刻它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礼数。

“呵呵,起身吧。”

辰未寒面有和煦,其实他本意只是想借贵宝地赏雨,并没有点化它的意思。

不过这石精心思敏捷,它自天地开辟就有了微弱意识,如今修行了亿万多年,如何能不知眼前之人的尊贵?

如此连忙从地上爬起,小心上前恭聆圣音。

见状辰未寒有些好笑,也不怪它无礼。

“这天地间大能无数,似我这般和善的却是不多,今后少要与人相识,免得白白修行一场。”

“唔……”

石精不通言语,只能以心绪传声。

“罢了,看你这样子也听不明白。”

辰未寒摇摇头,这“小石头”能在此时化形,跟脚悟性明显不差,但洪荒中从没听说过山石证道的上古大能,可见它还是中道夭折了。

“吾并无有为法相授,不过保命法倒是有一道,你且附耳上来。”

“唔~”

闻言石精不由扭捏起来,它当然不是嫌弃,只因自己体型太大,进不去这春秋亭。

“无妨,进来便可。”

“唔……”

话已至此石精只好缩着身子将头探进来,而等它入了门就发现,这看似小巧的庭廊竟能容下自己这个庞然大物。

随着它展露石躯,就能发现它身之貌其实是在模仿茗儿的相貌,奈何因功夫不到家,最终只能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石人。

辰未寒也不就此点拨,先天生灵各有缘法,其中于化形一道更是百家争鸣,分不清个好坏。

“洪荒自有法以来便要有劫,这劫分天地量劫,三界杀劫,以及仙者命劫。

如今你虽以石身悟道,但一身修行也被禁锢在此,倘若劫数要来,你便是跑也没处跑。”

“呜呜~!”

石精倒也不傻,闻言立时急切起来。

“呵呵,有惧便好。”

辰未寒放下杯盏,转而将一点灵光打入它的真灵。

“此是一道破釜沉舟的法门,如今你虽修行有成,但地利之便难有长久,若能修成此法,待到劫难来临时你当可切断山神果位,彻底变成一顽石精灵。

如此虽会伤及修为,但却能留住性命,对你来说也是一桩妙法了。”

“嗷嗷!!”

石精立时大喜,它赶忙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它心底的感激。

“去吧,等你真正学会了这门妙法,余下修行便都能顺遂了。”

辰未寒摆了摆手,见状石精也不敢多留,答允一声便遁入山石,没了踪影。

而它不知道的是,辰未寒还在法门中融入了半册《金土真解》,若能勘破前番保命之法,便能以此入道,彻底摆脱蒙昧之身。

左右借了它一方土地,多赠些法术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