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事出有因

螳螂傀儡的刀足已经破开冰盾临近傅芝兰额头，瞬间后就会把两个人一起斩成碎块。

面对死亡，有喧嚣的恐惧，也有云淡风轻的平静，林牧是后者，或者说是被磨练成后者，短短几天时间，神秘死亡一次，命悬一线一次，现在不过就是死亡又来找他串门了，而且还有这么好的女人陪伴，他还有什么可遗憾。

所以，他非常平静。

不过，他更不甘，不甘如此无力，不甘一个女子能用身体保护他，而他却什么也不能为这个女子做！

平静如山，不甘如火，似乎预示着火山一样的喷发。

平静和不甘交织，灵魂好似心脏跳动般骤然搏动一下，旋即瞳孔就有了一个影子，两者被拉开，一条“S”形弧线从中穿过把眼黑分成两部分构成太极缓缓旋转，时间立刻无限放慢，螳螂傀儡斩下的刀足此时好似比蜗牛还要慢上几分。

抱住傅芝兰的腰向后一步退出，刀锋以毫厘之差斩空，然后灵晶书已释放出体外漂浮在空中自动翻开，三个太极图出现在三只傀儡螳螂身下，分别是面前这一只和攻击海青山的两只，就好像是三只大小刚好承载它们身体的黑白两色盘子。

旋即，傀儡就好似凝固一般再无法动弹分毫。

“封！”林牧轻声喝道。

螳螂傀儡好像沉下水面一样缓缓沉入太极图直到没顶，接着太极图收缩成一点凭空消失，而灵晶书原本空白的书页上则出现了三只螳螂傀儡的图案。

看着灵晶书上的螳螂傀儡，林牧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你的怨念吗！”

太极眼，在他所知传说中拥有明辨阴阳、洞彻万物的能力，或许真是如此，太极眼开启的瞬间，他明白了很多事。

例如两颗元晶为何彼此吸引却无法融合，原来那颗象征悲剧男的死亡和结束，而新凝结的这颗则象征他的新生和开始，相反的特性让它们无法融合。

他所有灵晶书需要开启太极眼才能使用，功能是封印战技、法术、晶兽、傀儡，甚至直接封印晶器，并把他们据为己有。

这就是由怨念镌刻出“封”字的真正含义，一个背负废物之名消亡灵魂的最强烈怨念，在这本灵晶书前，所有人都是废物。

眼中太极慢慢消失，灵晶书同时回到气海，旋即生出掏空般的虚弱来，林牧身体一软倒向地面。

傅芝兰急忙扶住林牧，紧张而关心的问道，“林牧，你怎么了？”

“没事，有些脱力！”林牧吃力的抬起头说道，现在的他就好似煮软的面条，身体不住向下沉，如果不是有傅芝兰扶着，他肯定会像面团一样瘫倒在地上。

这不是封印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而是爆发的后遗症。

封印是灵晶书的功能，基础却是他的晶气等级，同时还有着成功几率的限制，虽然他现在还无法知道具体数值是多少，但青级傀儡师的傀儡绝对超出了他的能力，何况是一次封印三只。

但他成功了，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压抑太久需要发泄，就好像只有一百斤力气的人受到情绪影响举起五百斤的东西一样，结果就是体力过度透支变成现在这样。

这时，海青山走了过来，沉默的盯着林牧的脸，直到把林牧看的发怵，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居然真破除了晶器封壁！”

一声叹息，诸多感慨，无限兴奋喜悦。

十四年前，当年仅十岁的林牧立下破除晶器封壁的誓愿并为此付诸行动时，所有关心他的人都为此赞叹，但却没有人认为他能够成功。

晶器的使用历史已经上万年，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人试图找到破除晶器封壁的方法，但最后却无一例外都以失败而告终，林牧能够超越这些人吗？

所有人都认为答案是否定的，包括老人也是如此。

但现在，林牧却悄悄成功了，这怎么能不让老人诸多感慨，同时又无限兴奋和喜悦。

“差点就死了！”林牧笑着说道，眼里却闪过心有余悸的神色，他现在想起当时那一幕都忍不住发冷汗。

听林牧这样说，老人眼里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问道：“灵魂受创就是因此？”

林牧点点头。

老人伸出手揉揉林牧的头，“你个混蛋小子，你知道不，你要是死了会有多少人为你伤心？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海爷爷就不说你什么了，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

感受到老人真切的关心，林牧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感动的点点头，“我已经向兰姨保证过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目光投向还在和骆闻华交手的林明轩，感慨的说道：“你那冰块老子是个怪物，生下你这么个臭小子是个小怪物，真是让人嫉妒！”

“您知足吧，彦阳大哥已经是绿级生命术士了吧，彦佳听说也是黄级灵魂术士了，我现在才是橙级，您就是炫耀也不能这样炫耀吧？”林牧笑着说道，老人的样子让他实在忍不住想要打趣一下。

海彦阳、海彦佳，老人的孙子和孙女，前者长林牧两岁，后者小林牧四岁，是林牧最好的朋友。

“臭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就会和我老头子贫！”老人笑着说道，“对了，你的灵晶书是空间系吧？”

空间系属于塑能术士，空间法术中有一个法术名为放逐，能够把目标的人或物放逐到混沌空间，除了不会出现太极图，其他特征和林牧的封印一样。

“不是空间，是封印。”林牧摇头说道，“可以封印战技、法术、晶兽、傀儡，甚至是晶器，同时把他们变成我的东西！”

毫无疑问，灵晶书的功能会让所有晶士感到威胁，但这不包括老人，无论是记忆中的海青山，还是他刚刚认识的老人。

老人猛吸一口冷气，才没有失声叫出来，傅芝兰同样震惊的无以复加，差点把林牧摔倒在地上。

“这件事等会再说！”老人毫无异样的说道，目光投向林明轩的战斗。

清水枫已经出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骆闻华化身的冻土傀儡巨人第一次被斩碎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冻土巨蛇，好似密林一样布满方圆百米的空间，扭动身躯灵活而凶猛的追逐林明轩的身影，飙射的地刺压缩活动空间，地面到处是流沙陷阱几无落足之地。

一个以方圆百米大地为躯的巨型傀儡，这已是超越青级，达到蓝级巅峰的攻击。

对付傀儡的方法通常有三种：其一，破坏身体使其失去行动能力；其二，制服或击杀傀儡师；其三，破坏核心傀儡火。

如此巨大、并且依托大地为源的傀儡，破坏身体显然不可能，被无数次斩断、又在瞬间恢复的巨蛇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说制服或击杀傀儡师，骆闻华已经化身为傀儡火。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破坏傀儡火，但问题是，骆闻华的攻击虽然无法伤害到林明轩，但林明轩也无法前行一步。

突然，林明轩向后退出骆闻华的攻击范围，静静的站着，似乎在酝酿什么。

这种安静让骆闻华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所有冻土巨蛇脱离地面弹飞到空中，遮天蔽日的攻向林明轩，然后就好像割掉的韭菜一样，又一波巨蛇钻出地面。

他不奢望能伤到林明轩，只希望打破这种不安的平静。

转瞬间，岩土巨蛇已把林明轩的身形湮没，但与此同时，好似能把天空斩开的磅礴刀光乍现，在巨蛇中斩开一条通道直达傀儡的中心位置。

刀光之后，林明轩身如疾电穿过通道，挥刀刺落地面，同时催发刀气，地面轰然爆开，飞舞的冻土中，清晰可见一团水晶色火焰无声熄灭。

随着傀儡火的熄灭，舞动的巨蛇立刻崩溃，大小不一的冻土块纷纷从空中坠落。

片刻之后，雪花把飞舞的尘土压落地面，露出整个背都已被鲜血染红的林明轩。

清水枫神色平静的躺在地上，即便死亡随着血液的流逝越来越近，她也不曾改变过神色，就好似生死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事。

她是第三次攻击时被林明轩出拳击中气海后丧失行动能力的。

这时，林明轩走了过来，俯视着她的眼睛，道：“你不错，只是绿级却能两次伤到我，要不要加入警备厅为帝国效命？”

对于林明轩的提议，清水枫毫无反应，只有映在眼里的雪花在飘落。

面对沉默的拒绝，林明轩脸上浮现出遗憾的神色，举起狭锋刀，“我送你一程！”

看着落下的刀锋，清水枫眼里浮现出一点亮光，好平静！

“姐夫，不要！”傅芝兰高声阻止道。

刀在清水枫咽喉前停下，林明轩扭头看向傅芝兰，身上依旧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冰寒气息，道：“为什么？”

傅芝兰坦然看着林明轩，“清水姑娘在浮空艇上救过一个孩子，她不是坏人！”

“你和你姐姐一样，看人都很准，既然你说不是坏人，那就不是坏人。

不过，你最好马上给她止血，要是失血过多可就没法救了。”

林明轩身上冰寒气息开始消散，而且眼中鲜有闪过柔和的光芒，这是只有提到他过世妻子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海伯伯，你扶林牧一下！”傅芝兰把林牧推给海青山就跑了过去，中途和林明轩擦肩而过时歉意的说道，“姐夫你稍等一会，我先给清水姑娘止血，然后再帮你处理伤口！”

“我的伤不碍事，简单包扎一下就可以，你去救那个丫头吧！”

冰寒气息消散，林明轩的脸又恢复了阴翳。

“你们两个跟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林明轩指着傅芝兰吩咐两个警员。

两个警员领命而去，林明轩继续走向林牧和海青山。

看着慢慢走近的林明轩，林牧从海青山身上离开，摇摇晃晃的努力站直身子。

真实情况，现在的他坐都坐不稳，但不知为何，看到林明轩走近后，他毫无道理的就这样去做了，而且还稳稳站住了。

“或许我现在已经不单纯是地球上那个林牧，同时也是灵晶世界的林牧。”林牧心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林明轩在林牧面前停下脚步，看着林牧的眼睛，脸上阴翳似乎有所消减，“兰斯洛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做的很好，你长大了！”

林牧鼻子一酸，眼里似乎有什么快有涌出来。

“我们回家！”林明轩搀住林牧，然后走向他来时乘坐的小型浮空艇。

上了浮空艇，温暖的气息带来浓浓睡意，一坐到椅子上，林牧就无法控制的昏睡过去。

林明轩叫来留守警员帮他包扎好伤口，然后让人退下，看着海青山说道：“海老，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海青山点点头，道：“我们去外面说！”

是什么事让老人如此谨慎？林明轩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然后和海青山走下浮空艇。

走到不虞有人偷听的空旷地带，海青山停下脚步，目光远眺问道：“你就准备这样带小牧子回帝都吗？”

林明轩知道海青山这样问必有深意，于是诚恳的说道：“海老请明言！”

“你知道小牧子的能力是什么吗？”

林明轩神色一动，“难道不是空间？”

他和海清水最初的想法一样，也认为林牧的能力是空间。

“不是空间，是封印，将他人战技、法术、晶兽、傀儡封印在灵晶书内据为己有，甚至可以直接封印晶器，是不是比你还怪物？”海青山调侃却不失严肃的说道。

这一刻，林明轩那张好似百年不变的脸终于变了色。

祸兮？福兮？

这种能力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十个听到这件事的晶士，绝对会有九个想杀了拥有者。

“我当时听了小牧子的话可是倒吸一口冷气啊，而且他的灵魂之强大即便比不上现在的你，也差不了多少。

他可以在晶士的路上走很远，超乎我们想象的远，但帝都没有他成长的土壤，况且——”

海青山眼里浮现出阴霾的神色，“兰斯洛的护卫和侍女被杀，又是你我来救人，圣上再信任你，也免不了生疑，再加上不知会有多少人推波助澜，事情已经不是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了。”

拥有灵晶器械大师和帝国男爵双重身份的林牧被指证杀害兰斯洛，要经过取证、辩论之后才能定罪，因此老人和林明轩之前只是认为事情有点麻烦，却丝毫不曾担心林牧会被定罪，他们不认为林牧会鲁莽到杀害帝国官员，更不认为有什么伪证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甚至还期待有人制造伪证，成为找到真相的线索。

但现在侍女和护卫被杀，恐怕很难不会让人产生杀人灭口的怀疑，然后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很可能会直接坐实林牧杀人的罪名，同时还会追究林明轩杀人灭口的罪责。

“海老您说的没错，是我欠考虑了！”林明轩语含苦涩的说道。

他担任警备厅长这些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但不需要所有人落井下石，只要两个人就有能力推动事情这样发展，并且还都有这样做的理由，一个是安逸王唐绍逸，另一个是兰斯洛的姑姑奥琳娜。

唐绍逸，当今帝国皇帝唐绍廷的二哥，曾经最有希望坐上皇位的人之一，如果不是回帝都的路上耽误了半个小时，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就未必是唐绍廷。

回到帝都后，唐绍逸看到事已至此，一番思索之后就放弃了争夺帝位的想法，然后帮助唐绍廷摆平所有反对声音并交出手中权力，从此做了个逍遥王爷，虽然从不过问政事，但唐绍廷却对他尊敬非常。

唐绍逸有一子三女，儿子唐哲桓，四个月前因走私上品灵晶拒捕被林明轩击杀，并且林明轩还知道，兰斯洛前往明岚前收到过唐绍逸的请帖。

奥琳娜，一个金发碧眸、肌肤赛雪的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惑人心弦的异域风情，结婚不到两年就成了未亡人，后来一场邂逅成为帝国皇帝唐绍廷的情人。

虽然只是情人，但受宠程度却不下任何一个皇妃，据说唐绍廷曾有过接她入宫为妃的想法，最终虽然放弃了，但却不是因为她嫁过人，也不是因为她是异域人，而是因为她是天正教教徒。

西出东华帝国，越过山脉和沙漠，有以教立国的国度天正教国，这里以教皇为尊，神权至上，所有人都必须、并只能信奉无所不能的唯一神雅威，否则就会被作为异端送上火刑架，而且他们还时常发动灭绝性的宗教战争，对于异教徒，哪怕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

这样的疯狂，对于天正教徒而言却是虔诚，因此几乎所有国家对天正教徒都心怀戒备，东华帝国的主体华族虽然极具包容性，允许天正教徒迁居和担任官职，但皇室却是天正教徒的禁区。

奥琳娜对于兰斯洛这个侄子非常喜欢，据说知道兰斯洛的死讯后就没有笑过，并且认定是林牧杀了她侄子。

她怎么会轻易放过林牧，而枕头风的威力也不言而喻。

片刻的沉默，林明轩再次开口说道，“但具体何去何从，我想等林牧醒来后由他自己决定。

不过，我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不管什么人导演了这场戏，他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林明轩神色阴翳，眼里混淆着强烈的自责和冰冷的杀意，他无法原谅自己让林牧一再陷入危险，他绝不容允许何人伤害林牧。

海青山看着林明轩，心中满是不良的期待：冷面鬼这次是真抓狂了，好戏还在后头啊，看来接下来一段日子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