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杀青

半年的光阴在眨眼间溜走，杰克兔酒吧的最后一场戏份：

蒂姆·罗斯扮演的劫匪抢劫未遂；“小兔子”桑德拉·布洛克拿着枪，惊疑不定地指着文森；黑人朱斯则说道：

“要在平时，我绝对饶不了你们，但我现在正努力改过自新……把你的钱包拿出来！”

蒂姆·罗斯掏出钱包，仍然带着解劫匪的不屈情结：“钱可以送给你，但皮夹子得还回来。”

黑人朱斯看着皮夹子，又念起他每次杀人时都会念起的圣经：“正义之人保护弱者穿过充满罪人的山谷。”

他盯着蒂姆，语气不间断地说道：“之前念这些都是附庸风雅，但现在细细想来，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十分模糊。现在的我，其实是充当正义使者，而你是邪恶的人。”

“但或许，我也可以成为牧羊人，牧养你这个'正义'的人，然后对抗邪恶的世界。”

“但是，这么一想，这样的说法也充满逻辑错误，唯一的可能性是，你是弱者，而此刻的我想要变成慈悲的牧羊人。”

“你们俩自由了。”

这段单人念白作为《低俗小说》的最后一段台词。

蒂姆·罗斯怀抱着“小兔子”桑德拉·布洛克哭哭啼啼地离开杰克兔酒吧，而朱斯与文森也在眼神示意下很快溜出现场。

他们会在接下来走向之前拍摄过的故事，让观众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命运是一个轮回。

这就是“环状”叙事的魅力所在。

“咔！”

克里斯托弗·诺兰在基利安的授意下打下了杀青板，这意味着，历经半年拍摄期的《低俗小说》彻底结束剧组工作日。

剧制人员在夕阳下欢呼起来，玛莎·陈坐在一架高臂拍摄机位前与麦克闲聊，而制片人劳伦斯独自站在不远处，在逆光的位置抽一支烟。

熟悉的人与景色，让基利安有点儿恍惚：他好像回到了拍摄落水狗的日子。

唯有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克里斯托弗·诺兰，实则诺兰的年纪只不过和基利安相差一岁，他算不上什么前辈，只能做他的引路人：

“有没有觉得，结束的很快？”

“是啊。”

诺兰的身高比基利安矮一点儿，他似乎意识到了两人并肩而站是件十分吃亏的事情，于是后退了一步，并无师自通地把手伸进后者的风衣口袋里，从中摸出一盒骆驼烟。

他们的关系也在半年的拍摄时间里飞速升温：

“半夜跑到你房间请教分镜表划分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

基利安补充道：“冰箱里一大半的果啤都被你在晚上喝完了。”

“它让我聚精会神，能学到很多东西，”诺兰取出一支烟，转头看向基利安，“如果有一天，我说的是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也能拍电影了，然后咱俩的片子撞在同一个暑期档，那会是什么感觉？”

“很简单，票房大赚的那一方请另外一方吃饭、喝酒，顺便去泡妹。”

诺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陷入沉默。他看着麦克在不远处帮玛莎·陈收拾摄影机，过了几秒钟才说道：

“我觉得拍电影这条路很不好走，我很喜欢在剧组工作的感觉，在摄像机前审视作品的成功感，甚至是在片场掌握一切的权力……但是拍电影不止这些。”

这回轮到基利安侧目，能看得出，克里斯托弗·诺兰有着挺拔的身体，但心智还不算成熟。

这和个人阅历有一定关系。

“你是指和电影发行公司打交道？”

诺兰抬头：“看得出来，你很累。”

基利安笑了：“会有一点儿，但当你看到胶卷成片，看到录像带被送往院线的时候，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

“不用为这些琐事担忧，它们会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不如和我说一说你想拍什么，想在镜头里讲什么样的故事？”

诺兰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听到基利安的询问，他思考了一会儿：“我想拍一个——英雄的故事。”

……

剧组收工，基利安驾驶着兰博基尼Diablo，充当司机的角色亲自送杰西卡·兰格返回比弗利山庄的别墅。

“我知道远东有句俗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坐在后座的杰西卡·兰格抽着女士烟：

“看得出来，你在剧组杀青的时候就想找我说什么。直言不讳吧，导演先生，是后期宣传想和我谈，还是什么别的？”

基利安的茶色墨镜插在胸口的衬衫领口里，他想起半年前基努·里维斯找他谈话的时候，路过的珍妮弗·米拉说道：“你们俩的脸型确实有点像。”

他抬起眉毛，目光从后视镜里一瞟而过，笑容可掬地说着：“一点小小的请求。”

“1973年我在纽约一家模特公司担任服务生的时候，有一个来自阿富汗的商人也对我说'有一点小小的请求'，结果在厕所前对我欲行不轨，直到他被我踹了一脚，下半身差点失去功能。”

“是关于电影剪辑，”基利安打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弯，加速行驶的超级跑车驶入庄园大门，“我想自己上，或者安排一个理念相同的剪辑师进去。”

“对你来说这应该是件小事，你可以直接和发行公司提议。”

兰博基尼停在别墅的车库前方，引擎熄火了，但大灯还没关闭。

基利安直言道：“试金石的态度意味不明，总而言之，剪辑权没有给我，而剧制方不便直接和发行公司说明，所以我需要第三人帮助一下。”

以杰西卡·兰格浸淫于好莱坞的阅历，很快嗅出了事情的曲折，她笑着说：“3000万的投资押宝一个新人导演，如果换做我，就算这人拿了奥斯卡提名，我也还是不放心。”

“这件事很容易做，”杰西卡·兰格继续说道，“只需要我找个借口在剪辑室逛一圈，向迪伦·唐纳德表达对镜头剪辑的不满，他们或许会考虑更换主剪人选。”

基利安说道：“唐纳德未必会立刻更换剪辑师，但我可以借故和主剪人员发生争执，至少他们会装模作样地换一个人，这个时候就可以安排我们的人进去。”

“很大胆，”杰西卡·兰格笑了起来，“那么我为什么要帮你呢，贝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