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纷纷让开了路。
穆河听到她嘴里如此念叨,竟觉得有些搞笑,“江师姐,我们修习之人,不应当怕鬼怪!”
江野白了他一眼,她怕的是鬼怪吗?
她怕的是运势不佳,近日她已算是倒霉了!
她才说完,抬着棺材的人歪歪扭扭地踩在田坎上,前后的人一倾斜,棺材直接摔了下来。
那是口薄棺材,根本不经摔,棺材一震,直接裂开了个大口子,人便滚落了出来。
一双青紫色略微发干的手从棺材中露了出来。
这一摔,旁边的老翁哭声越发大了,穿着布襦的老妪看着这番情景,瞬间晕倒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抬起来撞进棺材。
穆河大喝一声,制止他们:“慢着!”
他们离得不算远。
江野自然也瞧见了男子手上的青紫印记及发干的皮骨,这不是人为的,恐是有妖作乱。
旁边的老汉儿颤颤巍巍地看着两人,满头白发,已是老态龙钟。
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叫人伤心。
老人见穆河直接上前,蹲着查探棺材中的男子,准备上前阻止,“你是何人?”
江野亦是快步上前,将老温扶着,轻声解释道:“阿翁,我们是云霄宗弟子,路过此地,恰好看到,所以想出份力,为令郎念经超度,祈祷他来生平安健康!”
老翁听此这才平静了下来。
或是年纪大了,又患了喘疾,说话皆喘着粗气。
他先是迟疑:“云霄宗?”又见她拿出身份证明,这才点头:“好!好!我儿来生定然健健康康,莫要生在我们这个穷乡僻壤之地了!”
说着,说着,老翁又抹起了眼泪。
江野将老翁扶在田坎上坐着,又看了看旁边的人,应当是他家的媳妇儿,在一旁搀扶着老妪,又拍着胸脯帮她顺着气。
她这才转身,查探着棺材的男子。
穆河当时心急,关注点全在棺材里的男子身上,并未顾及周围之人。
见她如此处理,他竟觉得这师姐也并不是像表面那般懒散随意。
见人过来,忙给他让出了个位置,见她愣神,眼中亦有惊讶,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拍着他的肩,一副师姐谆谆教导的模样:“穆师弟,可学到了!”
穆河收回眼神,尴尬轻咳,确实是他多想了。
又侧目看着坐在田坎上的等候的几人,他低声道:“这人死状有些蹊跷!”
男子看其面貌,骨瘦嶙峋,眼睛凹陷,颧骨凸起,口耳鼻皆有血迹,死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病痛折磨。
但若是病死,一切还好说;若不是呢?!
他手中捏诀,用两指向男子额前探去,又道:“其神志俱散!未找到踪迹!”
江野蹲在一侧,又检查了周身是否有伤处,有些诧异,这人到底是如何死的!
若真像师弟说的那般,是有人将男子的魂魄在未死之前取走了。
但何种妖能有这种本事?杀人取魂于无形!
两人检查完后,穆河手中盘坐了下来,在其旁边为其轻声念着咒。
江野心下觉得这师弟也太过实心眼的,她安慰那老翁他们会诵经超度,也不过是诓骗之话。
但这人却这样做了,待做完了之后,还给男子施了清尘咒,将人托起,轻轻放在棺材中,这才作罢。
江野有些不懂他,但还是老实在旁边候着。
旁边的老温看着自家儿子干干净净上路,眼泪连连,颤抖着,鞠躬着道谢。
又唤来了自家儿媳,要将他们请回了家中:“快将两位仙师请回家中吃碗豆腐饭!”
江野同穆河对视了一眼,似心有灵犀,同时道:
“多谢了!”
“好!”
他们本就想要找个地方借住,若能留下,肯定是好的。
清瘦妇人领着两人入了村子。
这村子名唤张家村,村中有百来户人家,家家户户皆姓张,在此已居住了几个祖祖辈辈。
清瘦妇人一边走着,一边给他们介绍着赵家村。
或入夜,四周皆是寂静,每一户皆是熄了灯,直到从村中小路进去,这才看到光亮。
他们还未走近,便是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清瘦妇人解释道:“仙师,我们村子近日来有些古怪,特意请了道长来帮我看看!”
他们抬头望去,就听一个青袍道士的身影晃来晃去,念叨着:“急急如令令,太上真君显灵了!”
院中的篝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光冲天,众人随即惊呼一声。
周围的人不是坐着便是立着,皆虔诚地盯着那青袍道士。
江野远远瞧着,便有些不靠谱。
青袍道士舞着桃木剑,又撒了把白米,众人争先恐后地接住,又跟着念叨:“福来病魔退,平安富贵!平安富贵!”
这些手段在江湖中早已用过时了,江野深感这道行未免太浅了!
这个一瞧便知是骗人的。
而且这人灰扑扑一身有些狼狈,手中的桃木剑舞得都不稳妥,那乱七八糟的咒语又是怎么回事?
江野撇了撇嘴,一手抱着胸,一手用手背碰了碰身旁穆河,嫌弃道:“穆师弟,若以后遇见这样的定是骗子,上去揍便是了!”
穆河亦是蹙眉,看着那青袍道士头发有些许凌乱,一身破烂的衣服也有些狼狈,但身影却有些眼熟。
等他侧身用桃木剑挑起桌上的符箓,露出正脸时,他才敢认清,惊呼出声:“莫师兄!”
江野诧异,坑蒙拐骗的也不一定是假道士,也可能是云霄宗的弟子。
中间的青袍道士自然也看到人群中的穆河,神色欣喜,嘴型示意他等等,随之又指了指人群。
清瘦妇人领着他们入了内院,又麻利地帮他们盛了吃食,便出门给他们安排住处去了。
今日本就是她家白事,他们也不好过多要求,摆手让她快些去忙。
妇人才出了门,院中的青袍道士便握着把桃木剑冲了进来,嘴里嚷着穆河的名字,但脚下不稳被门槛绊住,直接扑了进来。
江野恰好坐在外侧,正当那道士快要跪地时,一手接住她。
道士愣神,看着手腕处的葱白细嫩的手,眼睛随之弯成了月牙状,咧嘴傻笑道:“谢……谢!”
穆河见他呆愣着立在原地傻笑着,蹙眉喊道:“莫师兄!”
见他未答应,又才冷声唤道:“莫师兄!”
“唉!”面前道士收敛了神色,转头想到什么,颇为委屈地扑在穆河的身上,哭诉道,“小师弟,你可算来了,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穆河被人一扑,有些猝不及防,试图将人推开,“莫师兄,其他师兄姐呢?”
男子名叫莫少宁,乃青河门的六师兄。
此次下山,青河门大师兄领队,带了几位师兄师姐一同下山,而莫少宁便在其中。
莫少宁将桃木剑扔在桌上,坐了下来,又抄起桌上的茶壶先灌了一大口,这才打着嗝,气愤道:“你别说了!大师兄那熊样,觉得拖了他后腿,将我抛弃了!”
他说着,还不忘添油加醋地骂上大师兄几句。
穆河听此,上下打量了他的衣着,疑惑道:“那你怎么到了此处?!”还穿着这身行头。
莫少宁看出自家小师弟的疑惑,摸着自己的青灰袍子,不好意思碰了碰鼻子,尴尬道:“还不是半路上遇到那个天玄宗的人,见我是云霄宗的人,上来就是打!我打不过,当然是跑走,就是我行头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