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猎竞(一)
- 碧海沉浮隋唐之旅
- 兰玉簟秋
- 2975字
- 2009-09-30 18:28:40
太原郡的西南方有一个方圆几千平方公里的围场,里边的野生动物无论在品种还是数量方面都很优质,难怪乎它成为隋国境内数一数二的猎场之一,也是太原郡的富家子弟平时骑射的好去处。
金秋九月,正是百木枯槁,巨兽出外觅食的好时节。为了庆贺自己幸得朝廷亲任,官拜太守一职,唐公将于九月末在西南围场举办一场狩猎竞技,由他几个儿子和太原郡中的年轻公子们切磋骑射之术。
在外人眼里,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切磋竞技比赛,是唐公与百姓们打成一片的方式,然而内部的人都明白,唐公是要凭借这一场赛来决定自己未来的继统人,因为唐公说了,李家兄弟中的优胜者可以获得家传玉弓“天宝”的赏赐。
你想想,家传宝弓不是传给继承人的信物吗?唐公此举,无疑是将自己的继承人公诸于世,让大家心中有数。
继承人的信物向来传给长子,唐公的做法势必伤了建成的心。我前几日回李世民那里去的时候看见建成在院子里练箭,表情十分难看。他练箭练得很专心,甚至等我都走过了他都没看见我,我也没叫他。
李世民把我叫去,却很清闲地给我欣赏他的书法,还叫我陪他和李玄霸两个玩扑克。我真搞不懂他,他先前明明那么有抱负,为什么眼前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反而放手了呢?我纳闷了很久,牌打得很臭,老是连累跟我搭档的那一位,惹得他们动了怒。
李玄霸首先发飙,警告我专心打牌,不要“身在曹营心在汉,小心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我感慨他学兵法走火入魔了,也不和他计较,趁机问他两人为什么不去练习箭法,难道不想得到唐公的肯定。
李世民淡笑而不语,兀自洗他手里的牌。李玄霸呵呵笑着,得意地说:“爹是想让大哥赢呢,咱们兄弟都知道,抢那个风头无疑是做蠢事,反倒让爹和大哥忌恨……”
我当时的震惊真是非同小可,赶紧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自然是二哥……”李玄霸崇拜地看着李世民。他见牌已经洗好了,便拦到手里一张张发给我们,嘴里还说着:“二哥聪明绝顶,他说的一定不会错。”
“三弟……”李世民像是赧于他的褒奖,脸竟然微微红了。他绯红色的嫩滑肌肤在阳光的映射下,很是迷人可爱,我一时看得晃了神,很有一种扑上去咬他两口的冲动。
我乐不思蜀,在脑子里臆想了一幕幕恶整李世民的画面,完全沉浸在意识当中,根本没注意到旁边人正对着我俩贼兮兮地笑。
狩猎当天,在李世民的推动,妍夫人的帮助下我得了专享权也陪同前往,得以看到闻名遐迩的狩猎场之风貌。高大粗壮的木桩一根根深入地插进了地底下,围出了一个圆场子。入口处有个栅门,连马车并列着都能顺利通过,确实是少见的大气壮观。
“咚咚咚!”操鼓手在场子边上过把戏,马嘶声不时传出来,马儿被牵着在场子四围“啪嗒啪嗒”的走动。来参加此次狩猎大赛的人陆续到齐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步上青石台来给唐公拜礼,有的还奉上此次为大赛捐献的赏金彩礼(听说是历来就有的风俗,家境富裕的参赛方乐于为举办方置备赏金彩礼),其中既有本郡人士,也有外城来的过客或者商人。
唐公站在青石台,威风凛凛的观望四方,美髯飘飘,衣袂轻扬,很有一股谪仙人的味道。
我穿着家丁的衣服穿梭在场子里,焦虑地寻找李家的四位公子。都快轮到他们了,怎么没见一个人的影子呢?刚才唐公还向妍夫人问起他们,以为他们耽搁了正事,正在雷霆大怒呢。
围场由入口处开始一直向更远的西南方向延伸,南面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木多是北方生长得最多的冬青和柏树、松树。枝叶与枝叶之间的缝隙少得可怜,外面的人看不见林子里边的光景。唐公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于一个月前派人动工伐了林子里一大片树木,腾出了一方空地修筑了几间竹屋,以便今天能派上用场(罪过罪过,生态保护的罪人)。
他们几个也许在林子里的竹屋里也说不定啊,我决定去找找看。
入了林子,光线昏暗了许多,但竹子做成的回廊随着我的深入渐渐看得真切了。此时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入我耳中,我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哭泣的人,好像是柴可儿!柴可儿的声音脆脆滴滴的,我记得最清楚不过。这时候屋里又传出一声男音:“多谢你的情意,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一直只把你当小妹妹看待,况且发生那件事后,我们更不可能……”
竟然是孝恭在里面!
我很不好意思听到他们的谈话,正打算转身离开,柴可儿却又说:“那次不是我故意的,算段碧芸她自个儿倒霉,谁让她平时锋芒太露又得罪了许多人,大家都不愿意帮她,这能怪谁?撒什么种子结什么果,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我原本想,反正假的玉佩也做好了,既然嬛夫人没发现,就让她先去教训教训段碧芸,等事后了我再假意把玉佩还给她。偏偏就那么巧,天有果报,我真的弄丢了那个玉佩,让段凌海把玉佩给拾了去……她要怪,只能怪她愚蠢的弟弟。”
我听得当场傻在了原地,玉佩的事原来是柴可儿一手造成的,难怪唐公最后把事情不了了之。柴可儿说我锋芒毕露?有很多人对我不满,明知我无辜却不愿意替我澄清?我为人竟是这般差劲吗?我试问从来没有对不起谁过,平时也是和颜悦色的与人谈笑,从不给人家小鞋穿,送礼也还算频繁,何至于会被她们这样对待呢?
孝恭轻嗤了一声,似在讥讽柴可儿:“你说芸儿锋芒毕露,我倒想问问,她露在哪了?”
柴可儿道:“我怎会知,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她仗着公子们的偏爱,屡屡目中无人,以下犯上!”
“哦,原来你也不清楚?”孝恭的声音抬高了一点,“那你倒说说看,芸儿是怎么个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法?”
柴可儿音质有些颤抖:“我的事,算不算她目中无人?嬛夫人的事,算不算她以下犯上?”
“真真好笑,”孝恭大笑说,“芸儿又不认识你,怎么对你目中无人了?嬛夫人历来仇恨她,芸儿性子桀骜,冲犯了她也是无心之过。你们倒好,颠倒是非,竟把一切过错都扣在她头上……”
柴可儿听了,从鼻息里发出一哼:“孝恭公子,你喜欢她,自然只会讲她的好话,我不与你争辩。难道你没听到下人们都怎么传她的,说她是媚主淫惑的狐媚妖孽呀,专门勾引有地位的公……”
“住口!”孝恭一声暴喝,声音之响连我身边的树叶都为之震荡了。
屋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继而是打门声,柴可儿鼓起勇气的说话声:“难道我不说你就不明白?大公子过去几年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是不是大家有目共睹?她一个下人,别说杂活从没沾过,近年来还专门有个叫小芳的丫头伺候着,试问府里哪个姑娘能有她那般殊荣?大公子成天想方设法地找借口去东园,无非就是想见她一面,现在还为了她不惜与唐世伯、伯母翻脸,要说他二人没有苟且之事,谁会相信?”她话越说越激动,我也越听越受不了。府里竟在传着这样的流言?为何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巴不得要用身体来绑住男人的心吗?”孝恭一句冰冷话冻得我刺骨。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和柴可儿已经……
柴可儿吞吞吐吐的:“我……我本只是想,反正你的妻子不可能是你最想娶的那一个,而我柴家对唐世伯来说也是一门好亲家,要是我们好了,他会同意我们……我没想到……”
“不要说了!”
孝恭突然走出了竹门,我慌得想找地方躲。眼看孝恭就要发现我了,我正不知所措,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出来,环过我的身体把我抱到回廊下藏起来。
“唔——”我的嘴给人捂住了,抬眼看去,竟然是李世民。
孝恭下了廊子,走出了林子,随后柴可儿也边抹泪水边跟上去,同往围场去了。
“你笑什么?”我拿开他的手,内心依然没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从平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