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带着青鸾飞快赶上华丽的辇车,已见戚夫人上身趴在车窗,螓首枕在胳膊上,瞭望着远方。
此时,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片片如羽,飞旋飘落。
戚夫人睫羽闪动,伸出纤细苍白的手小心地接住一片雪花,欣喜道,“下雪啦。”说着,她展颜一笑,那笑容从瞳中漾开,赞积在眉梢,映出不该属于这么一个恶迹缠身女子的天真浪漫。
传言中的戚夫人甚爱雪,传言果真不假。
雪越下越大,却无人注意到夏知越发苍白的脸。
他记得不久前,几个月前也是这么大的雪,漠北冰原。有个人躺在冰上,漫天的飞雪都掩盖不住她周身触目惊心的血。她浑身冰凉气息早无,双眸却睁得浑圆,绝望不甘地盯着苍穹。夏知不敢与那双死去的双眼对峙,因为即使死了,她眼底依住着一条冰冷的蛇,带着怒海深仇缠绞着他们。
她的身边,那条挚爱如命的青鱼鞭被活生生扯成九节。
那双眼睛,再次像诅咒一样浮现在脑海,夏知慌深吸一口气,将其抹掉,突然抬头,看到一个颀长如松的身影高立在皇城至高点,如王者睥睨俯瞰众生。
沉浸在雪色中的戚夫人也看到了城墙上那人,不由眯起眼睛打量起来,然后指着夏知问:“喂,那是你们的七皇子?”
夏知点头应是。那人正是公子溶月。只是,公子明明在西宫,如何出现在这里。
“哟。那晚天色昏暗倒是没看清。七皇儿长得可真是万中无一,俊美无双呀,好一个漂亮的人儿。”她妩媚地笑起来,眸光闪着窥视猎物的欲望。
城楼上的人,目光与她对峙,顿时厌恶地撇开。
“嘻嘻,想不到,七皇儿还害羞呢。”
“你这女人还真不要脸。”青鸾忙蹦起来,挡住戚夫人的视线,“我们家公子那是你能窥视的!还有,我们公子可早就有未婚妻的!”
戚夫人反问,“那未婚妻有我美吗?”
青鸾愣了一下。
“没有我美,就算不得未婚妻。”说着,回身放下了车帘子。
黑暗中,一条冰凉的蛇在她眼底悄然游走,映着她的脸露出只有死人才有的冷灰色。大红色的狐裘,齐腰长发,衬着那干裂的沾着血渍的双唇,气息阴森诡异。好似这个根本就是不是那个一颦一动都艳冠天下的女人,只是一个死去多时即将腐烂的尸体。
辇车一路前行,最后停在了西宫风桦殿。
夏知掀开车帘,看到戚夫人懒懒扫了一眼殿牌,惊声,“咦,这不是早荒了的西宫吗?难道说,七皇儿在此处等我?还是别的人?”
“有位贵人双腿有疾,烦请戚夫人看一下。”
此女人太精明,早看出他们有所求,既都到门口,夏知干脆就将话都说出口,免得她到时候再刁难。
“哀家是大燕执管东宫的戚夫人,这西宫住的人,你自己个儿去找医女。”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再次酣睡起来。
“月重宫的姬少司来自南疆,不但懂得五毒蛊毒,还精通汉中医术,可为天人。”一个冷冽的声音从辇车后面传来,来人着玄色长袍,袍子上的金色地涌金番莲随着他步履像活了一般游走。
看着来人,戚夫人笑得妩媚,一双潋滟眸子直直地盯着对方,“七皇儿和哀家提一个死人干嘛?”
溶月讥笑,目光如刀审视着戚夫人,想从她面上看出一些端倪,“姬少司医术精湛,想来,戚夫人也不会差。”
“啊哟,七皇儿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信了外面传言的说我和姬少司有一出。”她迎着溶月刀似的眼神,笑得更加灿烂,“我倒是想,要知道,第一次见到姬少司我才知道,这天下,除了我,原来还有这等精妙的人儿。只可惜,姬少司执掌月重宫,奉天命,成日守在望月台。而我,长居这深宫,几乎足不出宫。即使每月十五祭祀,可到底只有皇上才能去祭坛,我哪怕再窥视姬少司的美貌,却只能望月长叹,难与良人相见。”
这么直白的话,她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但是,话中玄机却藏得颇深。
她虽被溶月擒住,按理应该走正常的宗人府,却被丢入死牢最后又接回来。这说明,溶月想治她,可没有正当的理由。
外界曾说她和姬少司有私情,而羞愧于神的姬少司最后自尽望月台。流言蜚语,到底缺少证据。
如今,溶月质问于此,她就干脆全部撇开。
“早传闻戚夫人美貌动人,竟不想如此口齿伶俐。”溶月笑,眸色却越发阴沉,隐隐露出杀意和憎恶。
她的劣迹种种,足以让她死上千回。
戚夫人素手捂着脸,露出羞涩的表情:“哀家虽自知貌美,听七皇儿这么夸张也会不好意思。像七皇儿这般漂亮的人儿,哀家除了姬少司,也是头一次见到呢。”说着,眼神又勾着溶月。
“哼。”溶月的笑越发诡异,“上个月,还有人亲眼看到戚夫人几次出入望月台。”
“呀。”戚夫人止住笑,惊讶地看着溶月,“七皇儿的爪牙都安置到了月重宫?不过上个月哀家的确是去了,因为皇上身体欠佳,服了药又总是吐,太医束手无策。哀家虽看了医书,却不得要理,只得拿着书和药去求姬少司指点了。当然哀家每次去,都带着宫女,想必,七皇儿的爪牙也看到了。”
“那为何你的宫女都先后因各种原因暴毙了?”
要以“奸夫淫妇”之罪治戚夫人,唯一的办法就从她身边找证人,然而,随行的宫女在祭少司死后,无一活着。
“七皇儿,你这问题问得哀家可不高兴了。人死各有天命,和那姬少司一样,他们要死,哀家能阻止吗?”
说道姬少司的死,她毫无痛苦之色,好似那根本就是一个和她毫无相识之人。
这女人是真无情,还是太过滥情?先前是姬少卿身边形影不离的女人,现在成后宫独宠专宠的妖妃?
夏知观察中溶月的表情,也深知,要审戚夫人,皇室,宗人府还有月重宫同时监审,若没有确凿证据,若她抵死不从,也只得放弃。
但是,若以公子的手段,其实真要杀一个人,哪里费这般心思。
问题是,公子要的是什么?
“如此,戚夫人真的会医术了?”溶月表情依然平静。
“一点点。可是,哀家心情不好,无心治病。”
“夏知,戚夫人心情不好,送她回死牢。”说着,溶月转身朝风桦殿走去。
他有的是法子整治这个女人,更何况,如今她就落在他手中。
“等等。”戚夫人起身,忙喊住溶月,“今日飘雪又见七皇儿这样的妙人,若能与你并肩而行,哀家心情自是好得不得了。要知道,哀家最喜欢雪和美人了。”
溶月身形微僵,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突兀陌生的声音:雪?本姑娘最讨厌下雪,穿得跟熊似的,怎么能展现姑娘妙曼的身材。另外一个声音无奈叹息:燕小四,你是女人,能不能矜持一点。女声笑起来:矜持能吃吗?我们现在连穿都穿不暖呢,所以雪天多讨厌。
这声音……是谁的声音?
溶月下意识地抬手捂住眉心,头疼欲裂。
那戚夫人见溶月停在远处,笑吟吟就从撵车下来,结果,一个趔趄,戚夫人竟然直接扑向溶月,将其腰肢牢牢抱住。
夏知和青鸾同时瞪大了眼,心道:完了!公子最讨厌女人近身,这戚夫人死定了。
果然,只见溶月回身,双眼血丝,憎恶道,“滚!”抬起左手就是一掌打在戚夫人肩头。
戚夫人整个人就被掀翻在空中,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将地上的雪震得四处飞扬。
“看她死了没有。”溶月站在原地,负在身后的右手冰凉发麻。
那眼神却恨不得将趴在地上的戚夫人撕成碎片。
夏知跑过去,见戚夫人头发散落,嘴角鲜血大口大口的涌出,还好心脉未断,死不了。不过从伤势来看,显然方才那一掌,公子几乎用了全力,似乎在最后又强收了三分,不然,戚夫人必死无疑。
“没死,就拖她进去。”说着快步进入了风桦殿。
夏知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喂入戚夫人嘴里,她却扭头将要药合着血吐了出来,笑道,“七皇儿虽长得美,可脾气太坏。还不懂得怜香惜玉。”
“才不是这样的,我们公子脾气很好。谁让你色胆包天竟然敢碰我们公子。”青鸾在一旁道。他真的很少看到公子这样发脾气。
“咳咳……”戚夫人又吐出一大口血,瞧着溶月的背影,“难道你公子不许摸不许碰?那他未婚妻怎么办?”
“他只是讨厌你碰!”
“为什么?”戚夫人回看着青鸾,“是嫌弃我脏吗?”
青鸾怔了怔没说话。公子初见戚夫人的眼神,憎恨里,还带着轻蔑和厌恶,就连他这样的小孩子都看得出来。戚夫人不可能不清楚。
“哎,几天没有沐浴自然脏咯。”戚夫人瘪瘪嘴。
青鸾无语,这女人到底是懂还是装傻啊?
夏知看着雪地里那染血的药丸,低声:“你可知道你吐的什么药?整个大燕整个就只有几粒。”
神医谷的护心丸,里面的每一味草药都是千金难求,要将其做成药丸,更是难上加难。
戚夫人不以为然,推开夏知,蹒跚着走进风桦殿。
殿内温暖,又点燃着暖梨香,让整个屋子都散着一股春日暖阳的感觉,月砂帘,雕花窗,屋子里清雅精致,其奢华程度虽不如东宫,可却也让人惊艳不已。
溶月靠在窗前的位置上,侧身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卷长的睫毛盖着眸子,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进屋有一张雕花圆桌,上面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戚夫人咽下喉咙中那口淤血,坐在雕花桌子上,瞧着青鸾,“小青子,给哀家沏茶。”
青鸾想着带她来的目的,只得忍辱上前给她倒了一杯。
滚烫的茶杯贴着手心,这是几日以来,她感受到的唯一温暖。冰魄铁链套在身上,就如周身穴位被插入了上千根冰针,寒切刺骨,即便是轻微的呼吸,她都觉得心肺要撕裂开来。她坐的位置,对着西向半开的窗,恰是屋子流通的风口,那丝寒风对其他人可以说是轻若无,可对她来说,却像冰刀一样刮在她身上。然,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能这样倒下。
茶杯的水很快因她周身的寒气变得冰凉,她叹了一口气:“水太冷,再倒一杯。”
青鸾拿眼偷偷看向溶月,却发现自家公子面无表情看着窗外,只得硬着头皮给重新倒,哪知,这一倒,竟然连续倒了七杯,连刚沸腾的开水都换了三次。可戚夫人偏生一口咬定:水太冷了。她连喝都没有喝呢,怎么知道不烫。
青鸾简直要哭了,心想:这戚夫人有意刁难,干嘛偏指他!明明是公子打了她。
门口的帘子再次掀开,夏知推着一辆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一个身着紫色服饰的年轻女子,女子周身没有华贵的妆容,却气质出尘,容貌秀丽,俨然也是一个美人儿。
“公子。”女子看着溶月,在轮椅上欠身行礼。
溶月这才回过头来,目光看着女子身上的雪,“你去齐和殿了?”
“大容妃昨夜身子不适,我有些放心不下就留在了那里。”世人皆知大容妃是溶月的生母,传大荣妃二十年前就身患恶疾,从不露面。
“身子不适有太医和夏知。你行动不便就不该乱走动。”
“是。”女子温柔应声,就听到青鸾委屈的声音响了起来。
路遥循声而去目光却落在了雕花桌子前的另外一个人身上。那人着罕见奢华的火红狐裘,长发尽散,一手托腮一手抱着茶壶,正斜着一双眸子打量着自己。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却偏衬着一双眸子明亮而桀骜,翘起的唇角还透着一丝轻蔑。许是骨子里的那份自信,她看人的眼神赤裸直白。
恰对方也看到自己,用下巴指了指自己,以女主人的口吻询问,“这女的谁啊?哀家好似没见过。”
路遥慌忙看向溶月。
所以,这是戚夫人?传言中的戚夫人?那晚公子见到的就是她?
路遥看着眼前姿容华贵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险些喊出口。燕无双!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同的是,眼前的女子面容稍显丰腴,眉目含情,转眸皆是风流放荡。眼里都有一份自傲,可眼前女子却更显嚣张和不可一世。那个人,是桀骜且倔强。
再说了,她们看公子的眼神也不一样。
这艳丽的女子眼底充满了探究和好奇,笑容也暧昧。这的确区别于那个女子。
路遥有些担忧地紧张地观察着溶月。
青鸾自豪地道,“这是路遥姐姐。”然后又补充道,“是公子的未婚妻。”
“噗。”戚夫人抱着茶壶笑了起来,目光瞧着溶月,“这等姿色?七皇儿,你的眼光和品味真是让哀家失望。”说着,又对青鸾点点头,“小青子说的没错,这女子根本比不上哀家分毫。”
青鸾瞪着戚夫人,差点吐血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还有,你的确是美,但是好歹路遥姐姐也是大美人,什么比不得你分毫,也太夸张了吧。
这女人……嚣张得要命!
一屋子里的人,除了溶月,所有脸色都变了变,特别是跟在路遥身后的宫女,双眼狠狠剐着传言中的这个祸水奸妃。
路遥掐着手心,望着戚夫人:“戚夫人?”
“你只有一炷香的功夫。”溶月目光再次落向窗外,冷冷地警告戚夫人。
“唔~”戚夫人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推开身前的茶壶,“小青子,给哀家换一壶开水,这么冷,如何沏茶?”
青鸾终于忍不住要发作了,却突然看到溶月指着身前的窗户沉声,“关上。”夏知上前,将几扇窗户都关上。
待新的热水送来,戚夫人这才喝了一口,然后指着路遥,命令道:“你过来。”
侍女将路遥推到戚夫人面前,又拿来一条毯子要盖在她腿上,却不料,戚夫人指尖一跳,将毯子弹开,指尖快速滑过路遥膝盖。
“啧啧……被人灌入水银,导致膝盖骨脱落。两条废腿!”戚夫人嫌弃地丢开手,打量着路遥,“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才让人用如此阴招对付你。”
路遥盯着戚夫人。
“如何让她双腿复原!”溶月不容忤逆的命令声传来。
“膝盖骨已经不见,根本没法复原,除非……”她蹙起黛眉,叹了一口气,“找到挖你膝盖骨的仇人。”
屋子里空气顿时凝结,杀气隐隐四起。戚夫人环视四周,发现溶月,夏知和青鸾都盯着自己,特别是眼前的路遥,那冰冷的眼神像一把刀绞着自己,恨不得绞出几个洞来。
戚夫人毫不示弱地迎着路遥的目光,冷笑起来,“你怀疑是哀家做的?哀家才不会这么做!”她眯起眼,语气变得阴森,“若真是哀家,哀家会把水银先灌入你口中,让你口不能言,再灌入你耳中,让你不能听,再慢慢将你每个骨头钻一个洞,让这些水银填满你整个身体,到时候,脱落的可不就只是膝盖骨……你的皮肤会一点点溃烂,像年久坏掉的漆,从你身上一片片的掉落……”说时迟那时快,她双手突然扣向路遥的双腿。
“你若想死,就早说!”溶月怒声而起,一手扣住戚夫人的两只手腕,另外一直手呈五指抵着她心脏。
同一时刻,夏知和青鸾也上前,护在了路遥身前,震惊地看着溶月和戚夫人。
此时的路遥面色苍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不可遏制地发抖。
溶月抵住戚夫人的五指,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只要稍用力,她心脏就会被捏得粉碎。
戚夫人吃力地抬头,见溶月双眸闪着诡异的光芒,一缕血丝从瞳孔深处蔓延开来。
可她面容却清晰地倒影在他眼底,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如梅林初见那样丽为天人,神色狂傲自负。
溶月右手用力,戚夫人感到他指尖似乎要穿透衣衫,刺进皮肤。刹那间,一丝笑意从她瞳底一闪而过。
可偏生,却被溶月抓住。那丝几分狡黠几分嘲讽的笑,像当头刺正进溶月眉心,激起一股剧痛,霎时间,他双眼陡然恢复清明,定定地落在脸上。
溶月声音残忍冷酷,“不要自持身份以为谁都能招惹!”
杀意未退,他看着她的目光,更添几分憎恶。
戚夫人恍然,目光扫向瑶光,明白他话中之意。
当即转眸笑了起来,“我还以为皇儿当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他怜香惜玉,却只在那一个。
路遥恢复了平静,听到这话神色并不惊讶,似乎早料到戚夫人开罪自己的结果。
见溶月杀气又盛,她操控着轮椅走到溶月身后,轻轻扯了一下他衣衫。
溶月回头,路遥摇摇头,扯出一丝笑,“公子,我没事。”
溶月神色微动,这才松开了戚夫人。
戚夫人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狼狈地喘气。
“戚夫人并无诚意,如此,我就如了你的愿。”可溶月杀意未减,眼神更是冷得涔人,“如此肮脏的人,让你多活一天,都是对大燕的侮辱。”
肮脏?戚夫人艰难地站起来,抬起双手。是啊,这双手和她整个人都肮脏,因为,它们染满了鲜血,做尽了坏事。
外面雪飘得厉害,她抬起下颚,跨步走出。清鸢,我终负你所望不能在他手中解脱,这或许就是报应。
“站住。”路遥喊住戚夫人。
戚夫人回头,见路遥唇颤了颤,压着声音问:“你到底是不是燕无双?”
传言路遥出身尊贵却甘愿跟随溶月多年,痴情皆知。
如今她双腿残疾,却依然不卑不亢,方才受如此羞辱,却依然保持那份沉稳大气。
许久,戚夫人戏谑一笑,“那你希望我是呢?还是不是?”
刹那间,路遥脸上好不容易保持的沉着,瞬间瓦解,支离破碎地掉落,露出隐藏已久的惊慌。
待她强作镇定时,已看到那身着红色狐裘的女人,风姿卓然,步履潇洒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