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拉比亚内并没有和蒙塔拉等圣侍者她们交谈很久,以再去找老科林斯商谈住所的问题为借口,摆脱了热情过头的蒙塔拉。
耳边总算安静下来,现在我和拉比亚内正并肩往回走。
“住所的事情总算是落定了,还是住在二楼阁楼,是不是感觉故地重游?”拉比亚内笑着打趣道。
看着拉比亚内的笑容,我只感觉心中有些苦涩,自我苏醒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幻觉世界中度过的,小教堂都来过两次了,说是故地重游真不为过了。
但是这一切都跟现实不一样了啊!
建筑面积总是在变化,遇到的人也在变。
依斯坎旦不再肥胖,见面后脸上也没有带着奇怪的微笑。
蒙塔拉不是依斯坎旦的手下,本身虽然有点疯,但是也没有堕落的迹象。
老科林斯既没有消失,也没有对我们表现的冷漠。
教堂的礼堂大厅挤满了身患诅咒的人,并不是举行邪恶仪式的大厅。
在教堂周围生活的人也变多了,看到了许多新的人物:年轻的安里医生,两个少女圣侍者,围观居民……
“唉,别提了。还是走快点先去找老科林斯吧,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我伸手推开了教堂的门,却看到两个人在抬什么东西,从礼堂那边过来。
我们停下了脚步,毕竟长廊很窄,最好还是让过他们。
“小心点,那个部位非常脆弱,别碰到它了。”
“我知道,那里我之前也处理过一次的,我知道情况的。你倒是走快些,别让大主教等久了。”
看样子是抬的病人,正要送到依斯坎旦那里去。
受到诅咒影响而异化的病人,是个脑袋变得特别大的小女孩。脑袋上皮肤的颜色已经从正常的肤色变得跟血月差不多的赤红色,头发也掉了很多,只有几缕坚强的挂在头皮上。随着两个助手的搬运,更是显得摇摇欲坠,随时都要脱落的样子。
“这是在干什么?都这样了,还要送到依斯坎旦那去?依斯坎旦能下得去口?”
我看到这一幕有些震惊,手不自觉的又抚上了剑柄。
“为什么会用嘴?依斯坎旦只是要进行一次治标不治本的法术治疗而已,而且他那种办法仅仅只能延缓这些,受到诅咒的病人的异变速度,迟早有一天这些病人还是会死去或者异变成怪物的。不仅是这些病人,汲取出来的诅咒之力,还会缓慢腐蚀着依斯坎旦他自己的心智。”
拉比亚内目送着两个助手小心翼翼的将小女孩抬进密室,一边讲述着这所小教堂里的悲剧。
从正门进入的长廊有很多小房间,这些小房间据说曾经是用来当忏悔室用的。现在大部分房间已经作为异变得非常严重的病人的隔离病房使用了,小部分则充当应急急诊室使用,像小女孩这样的病人会不断送过来,让依斯坎旦缓解他们的症状。
依斯坎旦现在姑且算得上是人类,但是拉比亚内猜测,如果我们晚到个十几天的话,我在幻觉中看到的一切说不定会成为现实。由于异变的病人情况越发糟糕,而这座营地中只有他会一些能勉强起到缓解作用的法术,所以他的压力也逐渐增大,最近他就开始经常产生幻听,比如暗月之神在通过血月的月光传递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比如优美的颂唱半夜将他惊醒,会感觉到欲望高涨。
即便依斯坎旦再如何拼命勉强自己,病人的异变依旧无法阻止,能拖一个月没有变成怪物,已经是奇迹了,还要再经历更长时间……怕是依斯坎旦自己都会被散溢的诅咒之力影响,化为怪物了。
我在旁边听得头皮发麻,合着这老家伙竟然还是个好人!
我向两个匆匆出来的助手点头打招呼,却被告知“请不要打扰大主教救治病人”,随即迅速离开了。
我无语的望向拉比亚内,按照她的说法,这依斯坎旦的法术完全不起作用啊,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根本毫无意义!”
我如此断定,但是拉比亚内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了否定:“并非毫无意义,对依斯坎旦来说,他是在赎罪。对于我来说,他干的不错,撑到了我的到来,这些人,包括他自己都有救了。”
“你真的打算救他们?你能一口气救下他们吗?你只有一个人!”
我是表示反对的,施法似乎并非毫无代价,拉比亚内在到达小教堂之前,每一次施法都让她的疲惫加深一分,后来更是在驿站大闹了一场,虽然她嘴上说着打得很爽,实际上不过是她通过活动放松了心神罢了,疲惫积累的更多了。
“来看看吧,看看你所敌视的依斯坎旦如何救治病人的。”
拉比亚内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走到密室门前,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隙示意我去看看。
透过门缝,我能看到大脑袋女孩正躺在地上,浮肿变形的脑袋上有血液滋出,依斯坎旦正细心擦拭着。
干瘦的脸上是我不敢想象的慈爱与悲伤混杂的表情,刷新了我的三观,或者说重塑了我的三观。
依斯坎旦低声呢喃着,赤红色的光芒从他双手间泛起,给人一种奇特的圣洁感觉。
但是我现在对红颜色的东西过敏!
我看到依斯坎旦的这波起手操作,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好在现在已经没有刚从幻觉世界回来时那么狂躁了,没有马上一脚踹开门阻止依斯坎旦。
只见依斯坎旦开始双手结着复杂的手印,看上去神神叨叨的比划了半天,最后双手比了个方,落在大脑袋女孩的头顶。
嗡嗡——
空气仿佛震荡了一下,依斯坎旦结印的双手赤色光芒更盛。
在法术的影响下,女孩的大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像个红色的皮球在漏气,红色的气体从女孩的五官中往外冒,并快速消散在空气中。
曾经这种红色气体在死去的驿站活死人身上出现过,似乎有着强化怪物们的作用。
尽管脑袋在变小,小女孩却依旧保持着安静,似乎她的大脑袋不管发生着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依斯坎旦露出痛苦的表情,红色气体真的对他产生了影响,但气体本身是处于消散状态,看上去影响的不是很大,但是长此以往恐怕真如拉比亚内所说要被变成怪物。
时间持续的很短,大约也就几个呼吸,小女孩的大脑袋只减小了一半,但依旧比正常的要大两圈,不过总算能从皮肉的缝隙里看到女孩的五官了。
依斯坎旦面带痛苦的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却温柔的抚摸着安静的女孩脑袋。
“会得救的,会好起来的……”
女孩的眼睛似乎眨了眨,表示她现在虽然安静,但并没有睡着或者昏迷。
“走吧,我们该去找老科林斯了,希望他现在已经苏醒了吧。”
拉比亚内在背后催促我离开。
观看了依斯坎旦的救治过程,我多少理解了拉比亚内的话,也对我看到的幻觉更加疑惑了。
它多次让我遭遇异变的依斯坎旦是想要说明什么呢?先下手为强?还是说要趁着依斯坎旦没有异变前拯救他?
但是拉比亚内也曾经说过,暗夜圣教就是个邪教,而依斯坎旦作为大主教,可以说是邪教头子,就算是现在砍死他,也是死有余辜,况且拉比亚内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依斯坎旦就更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默默跟在拉比亚内,返回了居民区。
居民区和教堂之间隔了有十几米的距离,看上去像是将教堂孤立出来。
考虑到教堂里全都是随时可能异变成怪物的病人,这点安全距离貌似还是很有必要的。
“拉比亚内大人?快来快来,这边正在吃早饭呢!”远处的空地上,一大群人正在聚餐,人群中帕赫兹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了从教堂中出来的我们。
但是只邀请拉比亚内,这让我多少有点不自在,但考虑到连个名字都没有,喊“无名氏”也太羞耻了一点,还是谢谢帕赫兹的“贴心”吧。
“你父亲怎么样?现在醒过来了吗?”
拉比亚内一边问着,一边走近人群,瞟了一眼大锅里煮的食物,就立马后下意识退了一步,与人群保持了距离。
“他啊,现在还在睡,听朋友们说,父亲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这下能够安心休息,都是多亏了拉比亚内大人到来呢,真是太感谢你了!”
“……”
我跟拉比亚内的表情都很不自然,我甚至觉得走后门的原因其实是帕赫兹故意的,在幻觉世界里,我已经看到她有些害怕圣侍长蒙塔拉,恐惧大主教依斯坎旦,而绕过这两人走后门直接找自己的父亲,也就说得通了。
“拉比亚内大人,要不要一起吃饭?”帕赫兹热情的邀请着拉比亚内,但是拉比亚内直摇头,甚至还很抵触的往后又退了一步。
我倒是好奇锅里到底是什么,越过拉比亚内也朝锅里看了一眼。
唔!这尼玛都是煮的什么!
我的脑子下意识就为锅里的东西打上了马赛克,简直让人狂掉理智!
“无名氏先生呢?要不要来一碗,这一碗我还没有尝过,可以给你吃。”
我嘴角抽动着,往后,猛退了一大步,退回了拉比亚内身边。
“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我们已经跟依斯坎旦和蒙塔拉说明过了,教堂二楼现在是我们的住所,我想马上去休息一下。”
帕赫兹怔了一下,有些郁闷的说道:“你们要住在二楼啊,但是教堂现在是异变病人的治疗场所呢,虽说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一定的危险。”
帕赫兹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她的意思也很明显,随时都会变成怪物的病人就在楼下,住在教堂里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现在的凯撒利亚,危险无处不在,或许你也来二楼住会比较好哦,并不是住在人群里就安全了。”听到帕赫兹的提醒,拉比亚内并不在意,甚至眼含深意的向帕赫兹提议。
我看到帕赫兹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不仅是她,我也感觉到一阵发寒。
拉比亚内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