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长西

2011年的夏天，我毕业了。随着大学生活的结束，我这个农村孩子的人生也来到了岔路口。但面临着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填饱肚子，所以我并没有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在就业方面有过太多的抉择和焦虑，因为有路就必须得走，不然是会饿肚子的。

毕业后我同时报考了国家特岗教师考试、国家公务员考试、大学生应召入伍考试以及银行招考等。特岗教师没有考上，公务员考试我报考的单位是我们省城的市公安局，通过了笔试。应征入伍我通过了体能测试、笔试、面试等所有环节。因为公务员考试后面还有面试环节，面试三个人淘汰两个，谁知道我不会是那三分之二呢，于是我毅然选择了入伍。

大学生入伍的招考简章写得很好，大学本科毕业的考上后享受副连职军官待遇，服役满5年后可以转业，并可以享受转业安置政策。

在广州结束了近一年的新训后，我来到了服役地长西省，并被分配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县城。每天的任务主要就是学习、巡逻和执勤。另外，我们单位还有一个农场，打理农场是以前部队留下的老传统，因为冬天很冷，以前这个地方不好买菜，所以以前要种农场，储备过冬物资。

因为部队地处偏远艰苦地区，我去的那年部队领导给单位配备了4个锅炉用来取暖，是靠烧煤来发热的，得定期把煤灰从锅炉底下铲出来。通常3天得铲一次，单位分了4个组，每个组分别铲一个锅炉，那些参加工作10多年的中校也跟我们一起铲。大家铲完煤灰后，鼻子下面的上嘴唇都是黑乎乎的，看起来特别搞笑。

部队还负责抗雪救灾，下雪的时候，单位也组织大家参与打扫路面积雪和垃圾，这种大扫除活动一般是县里面统筹安排的。因为风大，街道上总是吹来各种塑料袋子什么的杂物，需要定期打扫。特别是冬天，积雪不容易融化，下雪后就各个单位组织人全部到街上凿冰扫雪，那叮叮当当的声音真是好不热闹。

我在部队还干过一段时间的宣传工作，那时候讲的是宣传身边的先进典型。实在身边没有先进典型就挖掘先进典型，这里的挖掘可不是一件体力活，需要艺术的眼光，如果你不明白，那我举个例子。

记得有一次扫雪的时候，我们负责宣传的同事就挖掘了一次。

那是一个狂风暴雪的晚上，我们几个爱玩游戏的战友休息，因为是周末并且冷也睡不着，大家一起玩Dota玩到凌晨4点过。第二天一早，就吹响了集合哨，指挥员在队列前布置任务，称要到驻地农户家去抗雪救灾。

任务布置完成后，大家戴起了雷锋帽，穿上了棉大衣，就步行去村民家里抗雪救灾去了。这时候负责宣传的同事就开始挖掘先进典型了，大家在院子里扫雪，昨晚玩游戏的一名战友因为瞌睡来得不行，直接把头放在扫把的木棍上，撑着扫把眯着眼睛睡了起来。这时候负责宣传的同事拿着相机走了过来，对着这名眯着眼睛快睡着的战友，卡擦卡擦拍了起来。

第二天，在网上的一个主题刊物上，我看见了我们眯着眼睡觉的战友。只见他的帽子上微微堆起了一层白色雪花，风把雪花也吹到了眼睫毛上面。他神态疲倦，两手靠在扫地的扫把棍子上，头紧挨着双手手背，看起来双眼紧闭已经睡着。卷首语配文：风雪中的睡眠。

负责宣传的大哥对我说，先进典型就是要在身边发现，在身边挖掘，只要捕捉得好，就会产生很好的宣传效果。

时间一晃而过，我就这样在边疆待了七年，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位中年男人。由于离家远，工作枯燥，我不喜欢这种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生活，加上我已经结婚生子，老婆孩子都在老家，长西离老家有6000多公里，和家人长期两地分居，于是我盼望着可以早日转业回家乡工作。

一开始的时候转业政策是大学生入伍招生简章上写的工作满5年，后来改为了8年。

造化弄人，在工作到第7个年头的时候，眼看着还有几个月满八年可以转业，部队改革，集体转业为人民警察，人事冻结，都只能在原单位工作，也没有了转业的机会。

人生的道路就这样变化了，可是我也只有继续坚守。过了三年，我终于迎来了可以调动的机会，我申请调回家长当一名人民警察。一方面，想着警察的工作和部队一样纪律性很强，我可以直接适应。另一方面，警察比普通公务员可以多拿两三千块钱的工资。

离开长西前的那个夜晚，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在之前日夜驻守的谢尔瓦执勤点，辗转难眠，于是便走出寝室再看看这驻守了十年的边关。

冰冷的夜依旧冰冷，没有因为一名驻守此处的老兵即将离去而变化分毫。迎着漫天的大雪，伴着皎洁的月光，我在心里默念道：茫茫军警路，一去一青春，风雪斜尔瓦，不认戍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