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昨天倒头便睡得死沉。我们返程的火车是在夜晚十一点,时间还有老大一把,于是我起床四处晃悠,慢慢消磨在洛阳最后半天的时间。
洛阳除了浓厚的文化古韵以外,又以牡丹最为出名,洛阳牡丹以花大色艳、富丽端庄名扬天下,自古以来有不少颂扬洛阳牡丹的诗句,如白居易所写:“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月中虚有桂,天上漫夸兰。”
既来洛阳,无论如何也要欣赏一下牡丹花的美丽,囫囵吃过午饭,我便信步四处闲逛,走到了西苑公园牡丹园。园内风景优美,有近两百个品种的牡丹花,姹紫嫣红,看得我眼花缭乱。
从西苑公园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留下一抹红晕,就像是姑娘脸上的粉黛。
刚转过一个弯角,旁边就有一个小贩凑了上来,用一口半生不熟地普通话对我说道:“哥们,我这里有样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我摇摇头继续向前走,但那小贩却不依不饶地跟着我,八成看出我是个外地人,所以想趁机宰我一顿。欺负我是外地人么?我吴国忠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我停下脚步,装出十分惊奇地表情问那小贩,“你有什么好东西?”
那小贩见我搭讪,立刻眉开眼笑地凑了上来,“走,我们借一处说话去!”
我心下一凛,该不会遇上了抢劫的托儿吧,故意把我引诱到一处偏僻的地方,然后就会蹦出四五个帮手。不过我以前学得可是刑警专业,再加上这两年在保安公司的磨练,我那一身擒拿格斗功夫还是相当过硬的。我瞥了一眼那个小贩,不到一米七的身够,瘦瘦矮矮的,跟没晒到太阳的狗尾巴草一样,这样的角色,我一个能打五个。想到这里,我便放下心来,心想如果你这家伙今天敢打你吴大爷的主意,你今儿个算是倒大霉了。
拐过一个弯角,小贩停下脚步,左瞅瞅,右看看,确定这里没什么路人的时候,这才对我说道:“哥们,不瞒你说,我这里有件宝贝,那可是价值连城啊,这要是被抓住,可是掉脑袋的活路。”
我见那小贩说得神秘,于是问他道:“别罗嗦了,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先拿出来瞧瞧吧!”
小贩拉开身上的背包,拉开背包拉链,里面用报纸裹着一幅皱巴巴的水墨画。
“这就是你的宝贝?”我的好奇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拔腿就想走人。
小贩赶紧抓着我的手道:“哥们,先别走啊,你先看看再说!”小贩说着,将那水墨画从背包里取了出来,一边展开一边说道:“这可是宋代绝版的《洛阳牡丹图》啊!”
我凑眼往那《洛阳牡丹图》一瞧,只见一张一米来长的白纱上,用丹青描绘着两朵鲜艳的牡丹,一只白雀正欲飞想那两朵牡丹花。这幅《洛阳牡丹图》看上去古色古香,画功也很细致,如若是宋代的真品,那肯定十分值钱。
不过堂堂宋代之物,怎么会轻易地出现在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贩手里呢?我好歹也是从警察学校毕业的,知道江湖上不少骗人的伎俩,小贩的这点把戏又如何能够骗过我呢?我并没有立刻揭穿他,而是故意装成一根大头蒜,傻啦吧唧地问道:“这么名贵的一幅画,肯定值不少钱吧!”
小贩一听有戏,立马压低声音道:“不贵,这个数!”说着,比了五根手指。
“多少?”
“五千!”
“这么便宜?”
小贩知道该他表演的时候到了,只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我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家中有不少先人的真迹,原本我也是舍不得将这些宝贝拿出来贱卖的,但无奈家中老爹身染顽疾,我们变卖了所有家当还是不够治疗费用,万般无奈之下,我才忍痛割舍家传宝贝。大哥,我看你心地挺善良的,你就买下这幅画吧!”小贩说着,竟真的嘤嘤哭了起来。
我心想这厮不去考北京电影学院简直就是浪费了,不用专业指导,也能演得这么惟妙惟肖。
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于是我对那小贩说我身上暂时没有五千块,等我回去再拿给你好不好。
小贩眼珠子转了转,伸长了脖子往我兜里瞅,“那你身上有多少钱?”
我想了想说:“大概就五百块吧!”
小贩咬咬牙,“五百块也行!”
我故作诧异道:“不行啊,这样你可不是亏大了!”
小贩道:“没办法,谁叫我老爹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今日我俩有缘,五百就五百吧!”
我说还是算了吧,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你还是改天找个有钱人,把这幅古画卖个好价钱吧。
小贩一听就急了,拉着我的衣袖不让我走,懒死懒活地要我买下那幅《洛阳牡丹图》。
我被那小贩缠得心烦意乱,猛地将揣在身上的证件拿出来飞快地在小贩面前晃了晃,厉声喝道:“不许动,警察!最近接到群众举报,说西苑公园附近有人贩卖文物,没想到今儿个还真被我给碰上了!”
小贩一听这话就懵了,撒开脚丫子就准备开跑。
我一个箭步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襟道:“还想跑么?”
小贩挣扎了几下,无法摆脱我的铁爪,知道来硬的不行,于是立刻软了下来,求爹爹告奶奶地哭诉道:“警察同志,你就放过我吧,我也是逼不得已呀,对了对了,我这画是假的!”
“假的?”
“真的是假的,警察同志,不信我指给你看!”小贩指着那幅《洛阳牡丹图》道:“这画是赝品,沾上水就废了!”说着,吐了口唾沫在那幅画上,然后用手使劲搓揉了几下,那两朵原本鲜艳的牡丹花此刻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小贩用无辜地眼神看着我道:“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我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贩卖假文物同样也是犯罪的吗?”
“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呀,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爹他在医院里就快不行了!”小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我腿上蹭,差不多都要给我跪下了。
我看也把他捉弄的差不多了,于是理了理衣领说道:“看你这么可怜,这次就放你走吧!”
“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警察同志!”
“别高兴的太早,把你这幅赝品留下!”
“是!是!是!”小贩把那幅《洛阳牡丹图》往我脚下一丢,一溜烟跑没了影。
我看了看那幅被口水污染的《洛阳牡丹图》,心想这幅画假是假了点,不过拿回去裱起来挂在墙上,倒也蛮好看的,唉,可惜了可惜了。我把那画捡起来,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刚才那小贩真是个猪头,我只不过拿出保安证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还真以为我是警察呢!捉弄了一番这个坑蒙拐骗的家伙,我心里大为高兴,一路吹着口哨向古玩市场走去。
回到古玩市场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了,在外面逛了一整天,此时已是饥肠辘辘,我寻了一家小店坐下来,点了一碗米粉,吸啦啦地吃了起来。
正吃在兴头上,店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小老头,灰头灰脸的,一双胶鞋上满是泥沙。他的背上背着一个老式的军用挎包,包里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他要了一碗米粉,呼呼地吃了起来。
小店里没什么其他的客人,我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这个小老头身上,不过这个小老头的长相实在不怎么好看。一碗米粉吃完,我付了钱走出小店。
刚走出小店,那个小老头就追了出来,“这位兄弟,请留步!”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没有别人,我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吗?”
我正疑惑这小老头找我做什么,就听那老头对我说道:“兄弟,我这有件宝贝……”
不等那老头把话说完,我掉头便走。这样的话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听见了,心里不由得大为光火,心说这洛阳古城怎么满街都是骗子,当真以为这里是十三朝古都,个个的怀里都揣着古物了?我对这些骗子一点也没有好感,也不理会那老头的呼喊,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那老头见我撒腿便走,大概是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兄弟……”
“你做什么?”我粗暴地甩开了那个小老头的手,厉声喝道:“你这个骗子,信不信我把你扭送到公安局去?”
小老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嗫嚅着说道:“我没有骗你,我这里真的有件宝贝,是我昨天在山洞里拣到的。”
我这人其实一向挺尊老爱幼的,刚才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下午才碰上个骗子,晚上又碰上个骗子,这事搁谁身上都窝火。此刻我看见那老头浑浊的目光,心下一软,口吻也不再那么僵硬了,我说:“老人家,你那么大年纪了,做什么不好,干嘛非要出来做这骗人的勾当呢?快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的什么宝贝。”
那老头一听这话脸就红了,扭着脖子说道:“我老王这辈子没骗过一个人!不信你去我们村问问!”
我心想:“你现在不是正在骗我吗?”不过嘴上却说道:“成!成!你没骗过人。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我想我已经很耐心地和他说话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王老头竟然抹了一把眼泪道:“回去?我也想回去!但我没弄到钱,我没脸回去呀!我媳妇得了重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给卖了。昨天我进山里打野兔,结果野兔没打着,却跌进了一个狼穴里面,然后我在那狼穴里发现了一件东西,我看这东西古里古气的,心想能不能拿出来卖点钱,也好给我媳妇治病。我赶了一夜路来到城里,问了不少人,但就是没有人相信我,唉!”王老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跟干枯的树皮一样,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的泪水。
我见王老头说得悲切,当下说了不少安慰他的话,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云云,我嘴上虽然这般说着,但心里还是老大不相信这王老头说得话,这世上的宝贝都这么容易拣到,那这世上就没有宝贝了。不过看这王老头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但转念一想,现在的骗子为了蒙人都无所不用其极,谁知道这王老头是不是故意演得这么悲切呢?
我这人对收藏古物一向没有什么兴趣,我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小资产阶级情调,这样的情调和我们这种为了生活疲于奔命的人是完全不相符合的。
王老头哆哆嗦嗦地从军用挎包里摸出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物件,递到我面前道:“兄弟,你是个好人,你就行行好,把这东西买了吧!”
一听这话,我又想发火,我心说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我好说歹说半天,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看着王老头在夜风中微微战栗的样子,我的火气又消了下去。我想起信佛的奶奶经常给我说的一句话:“人生在世,要多行善,多积德,这样来生才有好报!”虽然我不太相信人世有轮回这个说法,但是行善积德却是做人的基本准则。看到王老头这副模样,我的心里也隐隐涌起一丝悲怜。我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当下心头一软,不由说道:“好吧,你把那东西拿出来,我先看看再说!”
“哎!”王老头高兴地应了一声,赶紧把那包裹在外面的报纸拆开,然后将手里那黑乎乎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接过那物件,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一看,那是一个青灰色的青铜面具,面具上画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脸上条纹十分清晰,做工很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在幽幽地转动着。灯光的照射下,那张脸好像正对着我阴冷地笑着。我蓦地打了个突,手里的青铜面具险些掉在了地下。
我说妈妈呀,这是什么鬼面具,可把我吓了跳。
王老头说:“这面具的样子确实是吓人了点,这样吧,兄弟,你随便给个价吧!”
我把那青铜面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除了觉得它冰冷异常和做工还算精致以外,并无其他特别的地方。我心里叹了口气道:“唉,算了吧,就当是我行善积德吧,看这老头也怪可怜的,就算被骗也就姑且被他骗一次吧!”
想到这里,我从兜里掏出皮包道:“我身上只有六百块现金,这样吧,给你五百块,我留一百块在身上,你看怎么样?”
王老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可能这个价钱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预想的范围之内。他颤巍巍地接过那五张薄薄的人民币,兴奋的脸都红了,用指头沾着口水,吧嗒吧嗒反复数了几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钱折叠起来,放进了贴身的衣袋里面。
我将那青铜面具重新包裹起来,然后随手揣在怀里,跟王老头说了声再会就向前走去。没走两步,王老头竟然又跟了上来,我说你的宝贝我都买下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王老头抓着我的衣袖咚地就跪了下来,“这位兄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看见王老头这个样子,我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但是感觉那五百块钱还算是花得值了,至少换来了一句真诚的谢谢。王老头这个举动让我开始有些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了,我赶紧把王老头搀扶起来,“老人家,不要这样,你这是要我折寿呀!”
王老头擦了一把感激的眼泪道:“兄弟,我叫王金贵,家住洛阳市栾川县庙子乡,他日如果来庙子乡,老王我一定热情款待!”
我心想这王金贵还真会说场面话,什么栾川县庙子乡,我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去那地方的。想归想,面上我还是说:“多谢!”
王老头又握着我的手道谢了半天,这才背着他的老式军用挎包,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摇了摇头,看着朦胧的夜色我在想,为什么大家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但彼此间的差距为什么那么大呢?有人劳累,有人享福,有人贫穷,有人富足,这个社会还真他娘的不公平!
回到展览会场,弟兄们已经在收拾归家的行囊,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到十一点。我回到休息的小屋子,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我并没有多少行李,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外,就是那面诡异的青铜面具了。在把面具放回包里之前,我又仔细地看了看,那面具寒气逼人,拿在手里跟拿着一块寒冰似的。面具上的那张脸带着说不出来的狰狞,我心中暗忖:“这样吓人的面具,只怕是拿回去送人也没人要,我还是留着自个儿做个纪念吧,至少以后看见这面具,我还知道我去过古都洛阳。不过五百块钱就买了这么一个破玩意儿,我确实有些心疼。”想到这里,我把那面具随手往包里一丢,就眯着眼睛哼起歌来。
刚躺下没一会儿,王健和卢皓蓝那俩小子就兴冲冲地回来了。我问他们跑哪里去来,他们说去买了点土特产,说着就把包打开,里面装着不少东西。这俩家伙要拿点东西来孝敬我,我说我也买了点特产,你们买的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王健问我道:“国忠,你都买些什么特产,让我们瞧瞧!”
我说:“有什么好瞧的,反正还不是一个样!”
王健这厮很执着地说道:“哪里会一个样呢?你给我们瞧瞧吧!”说着,一把抢过我的包包。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王健已经拉开拉链,将那青铜面具从包里拿了出来,奇怪地问道:“国忠,你买的这是什么东西呀?”
“特产,嘿,特产!”我尴尬地笑了笑。
“呀!”王健触电般将那面具扔到床上,“国忠,你买的是什么鬼玩意儿?”
卢皓蓝拿起那面具看了看,蓦地打了个激灵道:“这面具上画的的脸好生凶狠,看着就令人害怕。国忠,你从哪里买来这鬼东西,真有特色!”
“去!去!去!”我从卢皓蓝手里夺过面具道:“这可是我花五百大洋买来的,你们可别弄坏了!”我虽然不太喜欢那张面具,不过那可是花了我五百大洋买来的东西,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得好好收着。
“五百块?就这么个破玩意儿值五百块?国忠,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王健和卢皓蓝惊讶地说道。
我说:“你们懂个屁咧,这是一种艺术,是艺术,你们懂吗?”
王健和卢皓蓝忍住笑意连连摇头:“不懂!不懂!”
“不懂就到一边玩去,别影响我休息,还要赶一天一夜的火车呢!”说完,我头朝里打起盹来。
那俩小子嘿嘿偷笑着溜出门去,我知道不到片刻,所有人都该知道这事儿了。管它的,我这花得可是功德钱,为以后上天堂积累了基础。
我正哼唱着周杰伦的《双截棍》,“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
咚咚咚,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了开,孙先生神色激动地站在门口,看他那副表情,如果我是个女的这样躺在床上的话,真担心他会冲过来啊呜一口把我吃掉。
“孙先生,有事么?”我见孙先生表情有异,疑惑地问。
孙先生反手关上房门,一个箭步蹿到我面前,“国忠,听说你买了一张青铜面具是吗?”
我心想这事儿传得可真快,就连孙先生也知道了,不过他这么关心那张青铜面具做什么呢?
“我确实是买了张青铜面具……”不等我把话说话,孙先生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国忠,快!快把那张面具拿出来给我瞧瞧!”
我看孙先生肃穆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从包里把那张青铜面具拿了出来。
孙先生迫不及待地拆开外面包裹的旧报纸,然后我听见他发出呀地一声惊呼,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他捧着那张青铜面具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甚至还伸出舌头来舔了舔,我心想这孙先生该不会是中邪了吧。看他那副如痴如醉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跟恶鬼上身一样,我暗中运气,准备随时将他摁倒在地。
忽然,孙先生头也不抬地对我说道:“国忠,快!快去打盆清水来!顺便再点一支蜡烛!”
我不知道孙先生到底要做什么,不过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帮他端来一盆清水,然后点燃了蜡烛。
“快!关上电灯!”孙先生命令着。
我心中嘀咕道:“真是麻烦,不知道搞些什么名堂!”
关掉电灯,屋子里只有蜡烛微弱的光芒在轻轻地摇曳,照得整间屋子忽明忽暗。我们两个的身影被投射到墙壁上,跟鬼魅似的,张牙舞爪。
孙先生拿起那张面具,轻轻地放进清水里,然后趴在水盆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沉到盆底的那张面具。朦胧中,那张面具上面仿佛生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水底幽幽地看着我,我蓦地打了个冷战,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面具还是面具,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眼睛。我自嘲般地说道:“难道是我最近太过劳累产生幻觉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夜晚八点十二分了。又过了片刻,我实在忍不住了,“孙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喜欢这张面具的话,那我就送给你好了。我想说得是,我们还得去赶十一点的火车,不能这样一直耽搁下去!”
孙先生对我说得话置若罔闻,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水盆道:“你看!”
我低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水盆里竟然飘起缕缕寒烟,盆底的面具若隐若现。慢慢地,面具上的那张脸庞仿佛从面具上面脱离出来,然后慢慢上浮,仿佛想要浮出水面,整个水面上就像是出现了一张突兀的人脸,整个情景诡异万分,令人不寒而栗。终于,那张脸又慢慢地沉了下去,渐渐地沉到盆底,又和那面具糅合在了一起。
这时候,孙先生挽起衣袖,用右手的两根手指轻轻地将那面具捏了起来,用抹布擦了擦上面的水渍之后,将那面具放在蜡烛上面烘烤。
我不知道孙先生到底在做些什么,我只知道此刻我的掌心已经溢满了冷汗。这个戴着眼镜的孙先生,此时全身透着奇怪的气息,我想离开这里,但是强烈地好奇心驱使我继续看下去。
那张面具被孙先生面朝下拿着,也就是说,烛火烘烤的是面具的外面。过了约摸五六分钟,忽听孙先生叫道:“快看!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什么东西出来了?难道是束缚在面具里的恶魔跑出来了吗?
“国忠,快看呀!”孙先生的语气带着莫名地惊喜,这还是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看见孙先生有这样开心的表情。
我凑过脑袋定睛一看,整个人顿时就呆住了,我清楚地看见,在面具的里面,显现出了许多红色的线条,那些线条曲曲折折,也不知道画得是什么东西。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线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面具里面本身没有这些线条啊?难道说孙先生刚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要烘烤出这些线条,那这些线条究竟代表的什么意思呢?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些线条画得究竟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图案,但看上去却又十分地凌乱。那些线条呈血红的颜色,仿佛还弥散着一股血腥味,犹如一根根地利刺,狠狠地扎进我的眼瞳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看着那些鲜血般的线条,我目瞪口呆地问。
孙先生吹灭蜡烛,拧亮电灯,神色激动地说道:“原来这个传说是真的!原来这个传说是真的!”
什么传说是真的?!看着癫狂的孙先生,我的脑海里一片混沌。
“孙先生,你能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说。
孙先生长吁了一口气道:“国忠,你坐下,这事儿你得听我慢慢给你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