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归途(五)

林易寒见万方没有说话,便往旁边踱了几步继续平静如常的说着:“刚开始我只是觉得你很有统领能力,如果带兵的话差不多可以是百夫长。直到今天晚上你选的营地让我开始相信你出身行伍的事实。”说着林易寒指了指营地,而万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江云归依旧站在离林易寒十步距离的地方一言不发。

林易寒收回目光继续说:“这里往东有一条小溪,小溪过去在往东是一个山谷的入口;往西是一条山间小道可以直通山下;而这里虽背靠南边的小山,却可以看到北边官道上的情景。一般人不会考虑这么多,就算你经常走南闯北警惕性好,这可明显过头了,一般的镖师商队最多就是晚上多几个人站岗而已,而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一个江湖人的范畴!”

林易寒说着看了一眼万方,万方依旧没有表情,“而且你的一个行为也让我感到疑惑,就是巡是营地。虽然巡视营地很正常可是你巡视营地第一件事儿是看马匹,粮草;然后是水源;最后是四周容易隐藏的地方,比如刚才的那块石头后边,你应该是特意从那里绕了一圈吧?”林易寒指了指刚才走过的大石头,万方此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之后有回复如常,依旧没有说话!

林易寒没有在乎他脸上的表情,“而这些都是士兵巡营时的必须路线!这些综合起来就让我彻底相信你是出身行伍,经历过军营的历练的人!”林易寒停止了踱步,在距离万方一步的地方站定背过身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一个不算细节的细节!就是玉枕果!这玉枕果是军队粮草之一。它耐存放、好保存,而且它的叶和果子人可以吃,牲口也可以吃!所以军队多有储藏!”说完林易寒转身看着万方。

传说这玉枕果是远古时候大夏王朝时候有一姓陈的秀才从海外一座岛屿历经千辛万苦将幼苗藏在麻绳中带回来的,那时候大夏王朝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粮食更是颗粒无收。那陈秀才于是在自家祖坟前开垦了一片地开始种植,等到丰收时欣喜的发现小小一片地可以产出这么多,于是找到知州主动汇报此事并愿意教授种植之法。知州得知后又把此事汇报给夏阳王,夏阳王得知后龙颜大悦命司农主簿全国大范围种植。那一年虽有兵祸天灾,但因此丧命的百姓减少了四成左右。而且大夏史书有载:阳王十年,外有兵患,恰逢大旱,然有陈公携仙藤以旧苍生,阳王赐名此藤所结之果为玉枕果,百姓感念其功德为其立生祠,世人皆称玉枕公!

万方原本凝重的表情突然变得轻松,变得释怀说到:“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出身行伍!而且不妨再告诉你,我本就是百夫长!”说完转身要走,“江湖中人向来不问来历……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就在万方准备离开时候,林易寒缓缓道:“猎猎风起云梦寒,巍巍山河映日月,猛士归来守四方!”

这几句说的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如重锤般敲在万方心口,也同样如重锤般敲在林易寒和江云归心口。

听完这几句话万方似乎想到了曾经跟自己一起浴血沙场的兄弟;想起了曾经也有过马革裹尸还的豪气干云;想起了曾经好男儿保家卫国的誓言……想起了边境的吹角连营……万方的思绪恍惚了,猛然抬头快步走到林易寒面前近乎嘶吼的质问道:“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

猎猎风起云梦寒,

巍巍山河映日月,

猛士归来守四方!

这几句不是暗号,

不是誓言,

不是诗词,

而是歌词。

对!就是歌词!正是林易寒的父亲为定北军、为北境所有戍边将士所写的歌!也就是堂堂定北军,落落戍边魂。这首歌曾一度在北境将士口中传唱。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军中将士的信仰。这几句只是歌曲的一部分,原文共计六十八字却写尽戍边将士心中所想。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吾王兴师焉?

修我兵甲兮,

与子同仇!

吾王兴师焉?

修我戈矛兮,

与子同行!

魏巍兮山河,

渺渺兮云梦,

猛士归来兮守四方!

“看来我想的是对的!”林易寒看了一眼万方继续说着:“你既然出身行伍,刚才看到离落的冰屋一样的马车又说你去过燕北,那你应该是北境将士!”林易寒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万方身体微震,脸色突变,猛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是谁?”万方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雍州城!……将军府!……定北军”林易寒一字一句的顿着。

万方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俊郎少年,忽然想到大将军也林默也姓林……一切忽然明朗了,猛的俯身一拜,可是那句:“少帅”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有的也只有那悲切的泪水悄然无声的顺着这坚毅汉子的脸颊滑落。

林易寒上前扶起万方:“你是活着的为数不多的定北军!活着便好……”万方顺从的起身,有看看了眼前这位本该称为“少帅”的少年。想起了当年定北军在北境那惨烈的一仗;想起了那不复存在的将军府;想起了那已经被人遗忘的定北军精神寄托的军歌;想起了那些长眠北境的曾经一起浴血奋战兄弟……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三年的事全部查清楚!”林易寒安抚着万方,轻拍着他的肩膀补充道:“当年的定北军应该还有幸存下来的将士,你如果遇到他们,告诉他们,好好活着!”

“是!”万方眼中悲切之情更盛,似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可以有人听他说当年威震北境的定北军的辉煌过去,似乎这么多年有人第一次可以倾听他压抑在心中痛苦、愤懑、无奈的心情!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不明白,当年父帅带领的是定北军最精锐的骁骑营和黑甲军,虽然只有三万人那也不至于在雁回谷一战全军覆没!”林易寒努力回忆着的战况,“我当时带领前锋营赶回雍州筹集粮草,等我赶到时候只剩漫山残骸……”林易寒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忿平静的说道。

“少主!”万方想了想还是跟着江云归一样称林易寒为少主,“当年雁回谷一战,您不会真的相信外界传言说那样:定北军叛变?”

“我自始至终就不会相信定北军会叛变!”

“少主,当年我是黑甲军忠字旗的一名百夫长,当时大将军命黑甲军忠字旗和义字旗两大旗主镇守后方,并且在大军撤退时候负责断后,具体前线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万方回忆着当年的战事,“不过撤军时听撤下来的孝字旗和仁字旗的弟兄说并没有打仗,将军阵前见了一个人,听说也是将军见完之后就撤军了,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后来好像死了,而且是自杀!”万方说着这些似乎也想到了当年跟自己一起浴血拼杀的弟兄,不由得一阵悲咽。

“后来大军打算先撤回白马驿休整然后在撤回雍州。可是谁知在经过雁回谷时,我们被自己人的军队埋伏,山谷两侧的火球、巨石、檑木、箭矢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他们还高喊着:‘定北军阵前叛乱,杀无赦!’军中一片茫然,大伙虽奋勇拼杀,却……虽然偶有几人幸存……那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万方说的有些哽咽,想起当年的雁回谷之战的惨烈,显然他就是那几个为数不多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这些年我不敢承认自己是定北军,生怕连累家乡的妻儿老小,也不敢回去!所以四处躲藏……其他弟兄境地应该比我好不到哪去!”万方又讲了近些年为何不回老家一直躲躲藏藏的原因。

“少主!我现在只希望有一天,有人可以告诉我:‘定北军不是叛军!你们可以回家了!’……”万方说着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强忍着泪水对着林易寒又行了一礼。

“会的!那一天不会太远!我保证!”林易寒俯身扶起万方,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许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