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春香楼上风景独好,叶无缘边记账边与何田斗蛐蛐儿,当真是好不惬意。
远看很悠闲,近看两人已经到了分胜负的白热化阶段。
啧!要输……
叶无缘悄咪咪瞥了一眼旁边的何田,见他还在一个劲的给他家蛐蛐儿打气,一根手指微动,一缕几不可察的气息荡进自家蛐蛐儿体内,危急关头,他反败为胜。
叶无缘拍着何田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何兄,你这顿酒我可是吃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呃……”
宋魚面无表情的在柜台另一边盯着他,眼中满满的鄙视。
“有意思么?”
叶无缘丝毫没有作弊被抓的羞愧感,挑眉道:“还行吧,挺有意思的,白嫖一顿酒钱。”
“花魁白绫可没那么容易见,除非是熟客,新客只能等戌时竞花名时才有可能博得与她一识的机会。”
“还有几炷香的时间,不去找双玉臂枕一枕?机会难得啊,宋兄弟。”
何田将自己的宝贝蛐蛐收起来,见两人认识,便没有插话。
宋魚在柜台旁找了个高凳坐下,顺道让小二拿来几碟瓜果小吃,看着另一边的莺莺燕燕道:“你们这些俗人根本就不懂美人,所谓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得到了就俗了,唯有得不到的才是佳人。”
“再说了,我今日只为白绫姑娘而来,岂能被这些庸脂俗粉勾走?”
借着广道仙宗送来的厚礼,宋魚置办了一身顶好的行头。
白玉冠,冰丝锦缎,象牙骨雕白鹤长扇,再配上他俊俏的容貌,倒是真有些像出来游玩的世家公子。
叶无缘撇嘴,腹诽道:装什么清高,说的跟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的人不是你一样。
㓅呤——
系着铃铛的珠帘被两位侍女向左右拉开,一白衣女子头戴箬笠款款行至高台中央。
她只是寻常的站在那里便引得上下三层楼的男子争相喝彩,一块块绣着云纹的锦缎被抛在美人脚边,每一块都价值一两银子。
宋魚皱眉,扭头看向叶无缘,有些不解。
那花魁白绫身上妖气纵横,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叶无缘倒是不以为意,道:“看我干什么?我有不会跳舞,会跳舞的在上面呢。”
宋魚将头扭回去,顺便瞅了一眼三楼的某个位置。
呼——
整个大堂的灯暗了半数以上,只留下几个勉强让人能看清路,随即舞台上方华灯大亮,衬的白绫舒展出的玉指荧润无比。
乐起,一琴,一鼓,一铜铃,简单,却也停顿适宜,让她的舞姿透出一股别样的魅惑感。
无浓妆艳抹,却每一下都跳到人的心坎上,看的宋魚有些入迷。
一舞终了,白绫摘下白纱箬笠,露出那张媚而不妖的脸,眸光流转,凡是被他美目扫过的男子心脏都不由得停上一拍。
身着大红袍缎老鸨笑嘻嘻的了一堆场面话,其实所谓的竞花名不过就是看谁砸的钱多罢了,砸钱最多的便可与白绫姑娘共度一个时辰,至于一个时辰后能不能那便是看自家本事。
“五十绸!”
“七十绸!”
“九十绸!”
“一百绸!”
一绸即为一条锦缎,也就是一两银子,在这普通人家一年开销才十两的光景下,一百绸,也就是花魁能有这排面了。
“小爷我出二百绸!”
宋魚眉目张扬,从高凳上下来走到台前,他身手矫健,单手撑着便跃上了台面,扭头往身后不屑一看,道:“有谁还要跟小爷抢么?”
二百两?!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算是花魁,那也不过是个有点名气的妓,实属不值啊。
且看这位公子通身的气度,虽然是个生面孔,可保不定是哪家权贵的小少爷呐!
惹不起惹不起……
宋魚见没人再出价,便十分张扬的抱起白绫就上了楼,当真是出了一回好风头。
叶无缘啧叹,早知道他就不来应聘了,不然现在这风头可能就是他的喽……
白绫一时也有些懵,往常那些男人都装的彬彬有礼,谁知今日碰上了个……血气方刚的俊小伙。
眼波流转之间,她将一双玉臂环在宋魚的脖颈上,看他这诱人的样子,不亲一口实在可惜了。
吧唧。
宋魚身形一僵,这姐姐……也太主动了点,可是她是妖,面皮好看是好看,万一内里是个满脸大褶子的毛脸老太婆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宋魚自以为霸道且压迫感十足的睨着她说:“老实点!今晚你可是小爷的人,再撩拨我,小心爷现在就办了你!”
白绫一怔,忍住没有笑出声,要是他的耳根没红,她还就当真了。
啧啧啧,好久没见这么极品的小狼狗了,有趣。
她倒是没再继续撩拨,只是心思却是越来越坏。
宋魚一脚踹开三楼的房门,将白绫放下来,略显尴尬的咳嗦几声。
心道这妖精化形的技术也太高超了点,抱着也软,还真是有点把持不住。
不对!不行!话本都说了,越好看的越是骗人,她面皮下肯定是大褶子!
思及此宋魚对美人的抵抗力瞬间暴增,他单手负背,看也不看她一眼,抽出腰间的扇子啪的打开,在雕花木凳上一坐,邪魅道:“站着干嘛?给小爷倒杯茶。”
白绫挑眉,盈盈挪动身姿,浅笑着将茶水递给他,交接之时,她的玉手在宋魚的大掌上留恋了许久。
宋魚心中默念:忍住!不能失态!……大褶子快快走开!……回家洗三遍手,不,五遍!
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半分不显。
他扯嘴一笑,用象牙扇柄一挑美人的下巴,笑道:“没想到白绫姑娘这么心悦于我,那姑娘今夜陪我可好?”
不知为何,白绫总觉得这人在装纨绔,只是,还真就装到人心尖尖上了。
她顺着躲扇柄之势便坐进了宋魚怀里,刚才就没摸够,眼下姿势舒服了,便更不想起来了。
宋魚:完蛋,得洗澡了……
白绫点着他的胸口,娇嗔道:“奴家也想与公子云雨一翻,可今日是咱们陈国第一仙宗的五长老照例要奴家作陪的日子,我哪里敢怠慢了他呀。”
宋魚眼皮一抬,捏着白绫的手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仙宗的五长老王亨?!”
白绫点头,见他貌似有些激动,便问道:“公子知道他?”
宋魚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笑意明显,挑眉道:“何止是知道,我可是早就想求他指点一二了。”
说到这他眼珠一转,霸气姿态一时烟消云散,半端半柔,拉起白绫的手,继续说:“不如,姐姐替我引荐一下?”
白灵也是个聪敏的,打趣他说:“你刚才还不让我瞎撩拨呢!现在倒叫我姐姐了?再说了,我替你引荐,于我有何好处?”
宋魚挑眉,“自然是不会亏待了姐姐,常言道美人配娇花,若是姐姐帮我这个忙,那明日我便为姐姐在本地最大的酒楼鸿鹄阁包场举办一场万花会,保证姐姐风光无量,如何?”
白绫盯着宋魚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间竟然有些犹豫。
为一人包下鸿鹄阁啊,这在长寿县可是绝无仅有的事,若是让她一个妓子占了,不知道要传多久呢?
人人都道戏子难登大雅之堂,更别说是青楼女子,她心中明白,如果同意了此事,明日往后自己必是身价倍增风光无限,可背后戳她脊梁骨的人也会变本加厉。
有些人,面上追崇歆羡,背地里不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鄙夷,叫骂定会更多,指不定能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她嘴角不着痕迹的一扯,心道可惜了,可惜她不是人,她是妖,妖精会怕凡人的谩骂?不会。
她一没贪赃枉法,二没害人性命,身正不怕影子斜,会怕那两句骂?
青楼女子比那些深闺小姐都风光,当真是想想就快意。
她抬手抚摸一下发间的金镶玉长簪,笑道:“若是公子真能如自己所说在鸿鹄阁为奴家办一场万花会,那公子的事奴家也就应了,不过,奴家还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公子是否应允?若是公子应允了,奴家不仅可以帮你引荐,还能帮你拿下那位五长老。”
宋魚:“但说无妨。”
……
白绫换了一身更露骨的衣衫,此前是单纯的勾人,现在的她倒是更像一个祸国的妖姬。
宋魚跟在她身后朝着一处院落走去,院子很是雅静,茂林修竹,倒不像是青楼里的建筑。
白绫进入房间大约也就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侍女开门来唤宋魚。
宋魚一进去目光就锁在了王亨身上。
这位所谓的广道仙宗五长老看起来倒是更像个爆发户,大腹便便不说,还穿金戴银,放外边要是不说,还以为是哪家地主呢。
宋魚眉目带笑,先是与一旁剥葡萄的白绫对视一眼,而后一撩衣摆,便恭恭敬敬的对着王亨拱手躬身行礼。
“小子宋无良,乃是京城一小富之家的幼子,仰慕五长老已久,今日特通过白绫姑娘来拜会。”
说罢,宋魚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不薄的银票,交给一旁传递的侍女。
“这是小子的一点心意,还望仙尊不要嫌弃。”
王亨也先与白绫对视了一眼,他自然是知道白绫是妖的,只是这妖美艳的紧,又甘愿俯身于他,伺候的他颇为得意,便一直留在身边。
平日里想结交他的人多的很,他又是个好财的,自己身为修士有架子,经她搭桥后倒是好看的多。
这丫头说今日这个是条大鱼,那他自然是要上点心的。
他又看了眼那叠银票,摆手笑道:“原来是从京城来的宋小子,你也是有心了,不用这么拘谨,过来这边坐吧,既然都是来玩的,那就随性些。”
宋魚过去与他攀谈了几句,王亨便要与他比试投箸,一局两张银票。
宋魚听后欣然答应,于是他一连输了近五十场,演的手几乎废了。
玩完王亨心道,果然是条大鱼,于是对宋魚的态度愈发亲热,几乎拉着他攀谈了一个晚上。
宋魚那张嘴要是真哄起人来,那真是让你觉得又舒坦又不做作,说的王亨就差当场收他为徒了。
好在约莫寅时的时候王亨说乏了,才打发他离去。
宋魚路过捧银票的侍女时余光瞥了眼托盘中那对票子,心中暗骂道:死肥猪!收吧!都是你爹我赏你的,叶无良亲手变的阴钞,留着往后去地府花吧!
从小院出来估摸着叶无缘也快回家了,便打算去大堂找他一起回去,可到了一看那边哪里还有叶无良的影子,也就纪荣还在俯身写着什么。
狗屁叶无良!自己辛辛苦苦的钓鱼,他居然翘工!
鸿鹄阁二楼雅间,刚跟富二代何田喝完一杯的叶无缘猛的打了个喷嚏,他掐指算了一算,然后继续喝。
宋魚先去了一趟县中的一处乞丐窝,然后回家呼呼大睡到下午,就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里整个长寿县甚至是近处的临县都炸开了锅。
就在午时,一群乞丐抱着刚从一处书馆取出来的告示满大街的吆喝,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瞧一瞧看一看!今夜风流贵公子要为春香楼花魁白绫办万花会喽,都来看一看!”
见他们吆喝的起劲,众人纷纷揭过一份告示读起来。
“夏日荷风举,浓浓思卿意,鸿鹄阁中开万花,只为白绫女……”
“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包下鸿鹄阁了?这是什么富豪?!”
“啧啧啧,万花会,还是为一个青楼女子,大手笔啊!”
“唬人的吧?!鸿鹄阁最普通的一顿饭都要三两银子,雅间更是十两起底,包下得多少钱?!”
……
其实本来按照叶无缘几人的意思,所谓的万花会顶多也就是普普通通悄咪走个过场,毕竟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以免徒生事端,可偏偏这是白绫自己的要求。
她要的便是张扬,要人尽皆知,要光明正大的风光无量。
听闻的人都不敢置信,一时间大街小巷议论纷纷。
终究是众人见识短了,因为此时顾争已经真的拿着一盘金子将鸿鹄阁包了下来,这也是广道仙宗赠礼中唯一的黄白之物。
那鸿鹄阁掌柜见顾争出手阔绰,便料定那宋公子有打背景,做起事来十分配合。
一整个下午,不管有名的没名的花卉都被源源不断的送入鸿鹄阁之中,这场万花会,注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