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道友

那小子被小丫头吓得心脏砰砰砰的跳,顿时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她。

“你这小泼皮,放心他真打你。”

虽然叶无缘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可那人被姬妙妙一吓,倒是还真没注意到他,眼下听见声音,才转眼看他。

居然还有个人,怪不得这小东西敢那么嚣张,原来是个有主人的。

顿时不满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也不好好管教一下自家灵宠,好叫他吓我一跳。”

姬妙妙撇撇嘴。

“你才是灵宠呢!你见过谁家敢把九天灵狐当宠物养的!这是我师父!”

那少年听了一怔,九天狐族?那不是晴昼山的仙狐一族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真的是九天狐族?”

见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姬妙妙骄傲的环着手道:“那是自然,不信你看我的尾巴就是了,普通的狐妖通身都是妖气,但是只有我们九天狐族是妖身仙尾的。”

少年一听,忙拿出一副特制的单片眼镜对着姬妙妙看,见她身体翻腾着妖气,但身后的尾巴确实晃散着烟缕似的仙灵气。

果真是九天灵狐啊!

等等。

她说身后那人是他师父?什么人敢收九天灵狐做徒弟?!

他又将眼镜对着叶无缘一通看,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特别之处,要是不说的话,他还真以为对方是个普通人。

眼下看来,这人不可能是普通人,那便只能是他惹不起的大能了。

叶无缘单手支头看他,这小子真是个人才,说他胆子大吧,被一只小狐狸吓成这样,说他胆子小吧,法眼都没开就敢自己出来闯荡,奇人也。

“我说这位道友,你可看够了?若是没看够的话不若到近前来仔细看看,不用隔那么老远,不知道还以为我这小徒弟吃人呢。”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在下程小箸,出自清静山,今日偶然游历至此,倒是打扰这位前辈和这位……小妹妹了。”

清静山啊,倒是听老头提起过,说是一处顶好的道修圣地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那里来的。

叶无缘拂袖坐起身,见他赶路赶的颇为狼狈,便邀请他坐下来一起吃些小食。

程小箸本来还想推却,可他也没辟谷,倒是真的饿了,索性就挨着两人盘坐下来取了些瓜果吃。

叶无缘也乐得他随性些,也随手拿了一串山果吃起来。

“清静山可是出了名的清修圣地,你不在山里好好修行,怎么跑出来了?”

闻言程小箸回忆起此前自家师父的话,颇有些丧气,如今被问起来,见对方还可能是个道行高深的前辈,索性也就实话实说起来。

“不瞒这位前辈,我其实本是清静山上一届的弟子,算起来在门里也是个师兄辈的人物。”

不止如此,他当初还是被门内的长辈们说是同辈最有资质的小辈,一时间可是风光无量。

一开始他确实进步神速,悟性通达,可谁知后来变了样,他在山中越是修行越觉得吃力,每每到了关键时刻总是会心神不宁,还格外容易受外界影响。

有时候是虫鸣鸟啼声,有时候是泥香花味,甚至有时候是流水微风,都能将他的思绪拉到八千里外。

后来山内前辈得知此事,说他是心修不足,见识短浅,才会被这些寻常事物所牵绊。

“然后我就被师父赶出来历练了。”

闻言叶无缘点点头。

那位前辈说的是没错的,正所谓司空见惯才会习以为常,习以为常才会沉浸其中,身心沉浸之刻方是修行最佳时。

有些修士因为从小就在一处洞天福地中倾心修炼,不问俗世,都会导致己身对一些风吹草动都会特别敏感,这也成了他们修行路上的一大阻碍。

“入世才能出世,若不入世,何知世间间疾苦,不知人间事,以何成人仙,你师父让你下山是对的。”

当然,像他这种凭运气成仙的除外。

程小箸咽下嘴里的果子,皱眉道:“可这凡世也太乱了些,我这一路走来碰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当真是躲都来不及。”

叶无缘闻言挑眉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小丫头听出了问题。

“不对啊,你师父不是让你入世感受人间疾苦么,你这躲都来不及是怎么个意思?那你这历练的和没历练有什么区别?”

程小箸闻言羞愧的低了低头,唯唯诺诺的道:

“太……太麻烦了,有一回一个姐姐跟她丈夫吵架,说她丈夫平常在家看都懒得看她,可到了外面,他连只母猪都能多看两眼,当时他们因为这事吵的可凶了。”

姬妙妙提起一串提子,道:“然后呢?”

“然后他丈夫在家门口就把她往院子里面拖,那姐姐力气小的很,只能被他拖着走,我就想,他可真不是个东西,连女孩子都欺负,我上去就给他一拳把他打了,再然后……我就被被他俩一起骂了。”

听完叶无缘和姬妙妙对视一眼,各种意思,难以言说。

叶无缘稍稍坐正身子。

“咳咳,那个小箸啊,往后你可以管点其它的事,不过这事观夫妻的话,你还是离远点的好。”

程小箸不解的问:“为何?”

“因为人家是夫妻啊!床头吵架床尾和,哎呀,这我都懂的道理你说你这么大个子还不懂,真的是,他们就跟我爹爹和娘亲似的,天天吵天天打,到了晚上还不是睡一个被窝。”

姬妙妙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人好呆!

程小箸听了她的略显震惊。

“天天打架还能晚上睡一起?!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闻言叶无缘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打非彼打,有的打的是情趣,不是那种想弄死对方的那种。”

叶无缘低眉咀嚼了一会子两人的话,末尾憋出一句:“他们可真奇怪。”

叶无缘摇摇头,拿起剩下的一串青提吃起来,这玩意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讲不明白。

“话说,那你怎么跑这深山老林来了?”

说到这,程小箸想起什么,拿出一副地图对了对,一下子精神头起来不少。

只见他指着旁边的大河道:“我在找这条河,我听人说,这河叫流觞河。”

流觞河,取自曲水流觞之意,不过据说在这流觞小聚的并非是凡人,而是传说中的鲛人。

“鲛人?!”

姬妙妙还从未听说过这等种族。

程小箸点头,“嗯,鲛人。”

据附近百姓传说,时值月圆之夜,有人迷途山中,入一涧,林木掩映之间,见一缓川,其上波光粼粼,如星河下坠。

忽闻嬉笑声,细观之,有裙带萝衫者坐于河畔,下身似鱼尾摇曳,男俊女俏,举手之间尽是窈窕之姿。

河上浮数十木盘,置酒果以供食乐,众人或觥筹相对,或泅水嬉戏,或掷果相投,或引水跃舞,兴致盎然。

“嘶溜!”

姬妙妙听着听着口水都要流下来,反应过来后赶忙一吸,对程小箸说的情景向往非常。

叶无缘闻声笑着看她一眼,打趣道:“小馋猫儿。”

程小箸在一旁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就想起一件事。

“哎呀!今天好像就是十五吧!你们说今天晚上会不会还有鲛人在此举办宴席?要是真有的话他们会请咱们喝一杯么?”

叶无缘闻言朝着河底望了望,摇头道:“且不说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鲛人在此,就算真的有,这都已经入冬了,水面晚上冷的很,想必他们也不会有兴致在此时开宴。”

仔细一想也是,昨天他露宿野外,冻的都直打哆嗦,谁会在这大冷天的露天开宴啊。

叶无缘重新躺回去,将手遮在眼睛上,看起来十分享受。

“趁着现在日头好,赶紧睡一觉吧,要是下了雪,恐怕可就没这福分喽。”

姬妙妙闻言放下手中还没吃完的提子也躺了过去,还俏皮的将他的小腹当成靠枕,看起来比他还舒服。

程小箸头一回见这么随性的师徒,不由得一笑。

都道仙人逍遥自在,如今他们三个这般模样,倒是比仙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他灵机一动,索性大口将手中的瓜吃完,收拾收拾就开始了打坐。

此处山水鸟兽具齐,倒是不失为一处磨练的好地方,既然难得办不来,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

睡觉的睡觉,打坐的打坐,半天的日子在这闲适的氛围中一晃而过。

许是心里都对那传说暗存期许,天都快黑了也没人说走。

可机缘巧合终究要讲求一个缘法,没有缘法,就是等到昙花谢去,等到日上三竿,也无济于事。

远处出来几声野鸡的啼鸣,昭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叶无缘叹了口气,拍醒昏昏欲睡的两人。

“别等了,走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今日无盛宴,仅有月相陪,也值了。”

姬妙妙揉揉眼睛站起身,实在是睡的有些迷糊,索性挡在师父的身前,伸着两条小胳膊要抱着睡。

程小箸则有些犹豫,自己毕竟是刚与前辈认识,虽然前辈看着很随和,可他现在就到人家家里去住貌似不太好。

叶无缘见他一副磨磨蹭蹭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说:

“怎么,这大冷天的有暖和的被窝不睡想睡冰石头?你我都是修道之人,都知道修道之人都喜欢讲求一个缘法,莫要太计较那些繁琐的礼数。”

经他这么一说,心里畅快通明了许多,拿起一旁的拂尘就跟了上去。

叶无缘并未用什么传送阵法,倒像是晚归的樵夫似的悠闲的走。

在他身前一丈许,挡路的藤蔓好似生了灵一般自动分开,就连一些横伸出来的树枝都朝着一旁弯曲让路。

程小箸不急不缓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的瞪大了眼睛。

好高妙的手段!

就算是他的师父,怕也使不出这般玄奇的神通吧。

叶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

叶无缘抱着小徒弟步伐轻快,好似很是享受这个过程,有诗曾言带月荷锄归,那他今日就算是带月抱娃归了,妙哉,妙哉。

两人都是修道中人,脚程不算慢,走了也就两个时辰就回到了喇叭院。

叶无缘去房间放下睡熟的小徒弟,出门就看到程小箸在院子里这看看那瞧瞧,似乎是一棵草他都想研究一番。

“哈呼——,别看了,那边几间屋子都没人,你随便挑一间去睡吧。”

叶无缘伸腰打了个哈欠,他这个人,有事做的时候是个可以不吃不睡的真仙,可一旦闲下来,又比平常人都困倦懒散,巴不得一觉睡到半晌午。

程小箸点了点头,顺便抬手搓了搓手臂。

“哦好,嘶,不过,我怎么觉得这院子里比外面还冷。”

叶无缘边往房里走边摆手。

“拿出你那眼睛看看就知道了。”

眼睛?

程小箸有些不明所以,正想拿出来看看,谁知刚低头就看到了一席紫色的裙摆。

他猛地抬头,见面前竟然出现个漂亮姑娘。

“你是?”

千铃见他呆呆的,不由得笑起来。

两人互表身份后浅聊了一会儿,谁知越聊越觉得投机,竟直接忘了睡觉这回事。

第二日临近正午,小院的门再次被敲响。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远在北部的顾争。

叶无缘侧身让他进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顾争走进院内给倒了杯水。

“不想做了,该学的都学到了,想另走一条路,我想参加明年的秋闱。”

“秋闱?难不成你真的想做官?”

顾争点点头。

叶无缘倒是不会干预他想做什么,只是如今南林初定,凛冬这一道门槛还没过,明年还不知道文道是个什么情况呢,若是此时决定要走文道,那么怕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顾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做官吏之时对官场的了解越多,他就越觉得其中有许多地方的律法条纹不够合理,如今他人微言轻,便只能按照人间的规矩一步步来。

虽然他可以借助叶无缘的仙师之名直接在朝堂上寻个一官半职,然后徐徐图之,可思来想去,总觉得他若是倚仗的越多往后做起事来遇到的麻烦也会更多,反而不如走与所有人都一样的路子来的更顺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