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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秘境,湖底洞窟。
“那…那个……”洞窟内,宥千佳朱唇微张,抬起头来看向正坐在一旁闭眼休息的星河,一双盈盈秋水般的明眸闪动,似有些困惑,又似有些迷茫,稍作迟疑后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道,“星河,你可以用的了灵气吗?我感受不到灵气了,修为好像也不见了……”
就在刚刚,相互报完名字的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看着重新闭上双眼似乎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星河,将手移至腰间乾坤袋上,准备从中取出一套新衣服来替换掉自己现在这身湿衣服的宥千佳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体内的灵气和修为居然消失了,完完全全地变回一个普通人了。
甚至就连修炼都做不到,仿佛自己与灵气之间被隔绝开来了一般,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灵气。
“感受不到灵气?”闭目养神中的星河睁开双眼疑惑抬头,试着感受了一下,然后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也忽然就感觉不到丝毫的灵气和修为,重新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了。
如坠冰窟,心跳加速,巨大的恐慌感如同海啸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近将他完全掩埋吞没。
湖底洞窟再次寂静,氛围却变得远比先前更加压抑凝重,注意到星河面色突变,大概猜出星河也同样失去了修为的宥千佳不敢再继续去看,缩了缩脖颈,低下脑袋收回目光,青葱纤指轻拽着身上湿漉衣裙,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在对面的星河则是心乱如麻,双手抱头沉思,脑内不断地狂想着。
自己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修为?难道自己身上哪里出问题了?
也就在下一瞬,像是意识到了点什么似的,星河猛地转头,将目光投向边上那条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通往何处的洞窟深处。
会不会是这个地方的缘故?星河忽然想到。既然宥千佳也一样失去了修为,那就说明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很可能是与两人现如今所处的这个位置有关,比如只要进入到这个地方就会被封印修为之类的。
至于恢复修为的方法,想来要么是离开这儿,要么就藏在这个地方的某处。
在星河看来这个地方绝对是不简单的,应该是秘境之中某个极为特殊的地方,甚至可能还藏有很厉害的宝藏。
毕竟想要进到这儿就必需要解开石鱼篓内那行文字的秘密才行,根据星河在原本世界中看过的那些小说和动漫来看,这种地方通常都藏有极好的东西。
至于这个地方会不会有危险这点,他暂时无法确定。
还有就是外面的那群人,他同样也无法确定那群人会不会追过来,一旦那群人也解开了石鱼篓内那行文字的秘密,顺着暗流追过来的话,自己基本上是必死无疑的。
他现在的状态说实话很不好,虽说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但实际上只要动作稍微大上一点都会特别得疼。
这也是他一直到现在都还坐在这儿闭目养神的缘由,他原计划是想在这儿多修养一小段时间,直到伤口恢复差不多了再继续前行探索的。
然而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失去了修为和灵气加持的他身体恢复能力直线下降,也无法辟谷,继续呆在这儿只怕还没来得及等到伤口复原就已经先饿死了。
也正是考虑到这点,星河决定继续深入这个湖底洞窟,看看到底通往哪里,有没有别的出路,以及有没有能够恢复修为和对灵气感应的方法。
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星河看了眼见自己忽然起身后神色似乎有点紧张的宥千佳,迟疑了一下,轻叹了口气,邀请道:
“我也一样感觉不到灵气了,应该是这个地方的缘故,估计进入到这个地方的人都会被封印修为,我准备深入这个洞窟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和解决方法,你要一起吗?还是说继续呆在这儿等着外面那群人来救你?”
“我…”宥千佳朱唇轻启,脸色忽红忽白,手脚并用,慌慌乱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星河的邀请,“我我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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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秘境,湖底洞窟。
与想象中的不同,湖底下的洞窟里头并不昏暗,沿途石壁上到处都是那种会发光的石头,摸起来触感温润,冰冰凉凉。
星河试着用地上的碎石从石壁上挖了两颗下来,和宥千佳一人一颗抓在手中当做照明灯来使用。
洞窟的道路很直,与其说是洞窟,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条隧道,因为全程都没有分叉路的缘故,两人只能不断深入。
洞窟的道路很长,再加上全程都在走路,相互结伴而行的星河与宥千佳自然而然地也就闲聊了起来。
“话说你之前用的那张符箓是什么,威力好像很大的样子。”像是想到了点什么,走在星河身旁的宥千佳偏过头来,剪水的双瞳之中满是好奇。
“雷击符,之前灵光宗宗主送我的。”星河眉头微皱,似有些郁闷。
准确来说他其实是有些心疼,毕竟那两张雷击符是他手头为数不多的贵重物品之一,一共也就只有那两张,一直都舍不得用,结果今天全用掉了。
“灵光宗?”尖颔微微扬起,稍加思索了一下,宥千佳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灵光宗不在这颗星球上。”星河解释道。
“哦哦。”宥千佳美目轻眨,点了点头。
身为天权的修仙者,她还是知道这片星海之中有很多别的星球的,毕竟北斗的九颗星球相互之间都有传送阵,只要花费足够多的灵石就可以相互传送。
“所以你之前是在别的星球吗?”顺着星河的话,宥千佳又问,目光闪烁,似是极为感兴趣的样子。
“对。”星河应道。
“这样啊,真羡慕你们这些修仙者,可以到处跑。”抿了抿嘴,宥千佳下意识地轻声感慨,低垂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你不也是修仙者吗?”总觉得宥千佳说的这句话似乎哪里有点怪怪的,星河忍不住吐槽。
“啊?”细长的睫毛轻颤,娇躯如触电般微微抖动,像是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似的,宥千佳的面颊瞬间发烫,染上一片红霞,赶忙解释道:“哦哦,说太快说错了,我是想说真羡慕你们这些可以到处跑的修仙者。”
“怎么,你不可以到处跑吗?”侧头看了宥千佳一眼,星河好奇道。
“我…我吗?”眉宇间似有些慌乱,宥千佳明眸闪烁,心头一紧,原本空着的那只素手不自觉揉捏拽紧了身上衣裙,连忙解释道:“很少,那个…就是那个,家里管的严,你也知道有些世家是不怎么喜欢让女儿家出去抛头露面的。”
“这样啊。”并未注意到宥千佳紧张神色的星河如是应了一声,“也对,看你的着装还有修为,应该也是个世家小姐。”
“对…对啊。”宥千佳立即颔首,赶忙承认道,“我是宥家的小姐,这回是奉命陪同少主探索秘境才出来的。”
“少主?你说的少主就是指刚刚想要抢我灵剑的那个男的对吧?”脑中回想起先前那个坐在轿子上趾高气昂不讲道理的华服青年模样,星河语调瞬间冷上了不少。
“对,”宥千佳轻轻点了下头,接着说道,“他是宥家直系的嫡长子,我是旁系的女儿。”
……
漫长的洞窟隧道悠扬深远,仿佛将一切尘世喧嚣都隔离在外,空气中夹杂着湿润的清新,岩壁上发光的石头柔和温暖。
走过直廊,曲折过弯,又过了不知多久,淡淡的花香味随风扑面,洞窟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极亮的光。
意识那就是出口的二人连忙加快脚步,果不其然,峰回路转,视野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游目骋怀,望不着边际的蓝天白云下方花田如海盛开,沁人心脾,一条细长小道贯穿其间,直通向不远处那个安谧宁和的小小村庄。
田野阡陌,鸟语虫鸣,山环水绕,桑柳成荫,鸡啼犬吠声中,几缕炊烟袅袅,闲详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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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秘境,湖底洞窟外,花田。
锦簇团花,田畴如画,红、紫、粉、白四种颜色各异的鲜花朵儿交织、交汇,尽态极妍,争相斗艳。
但如果走上前去细细端详的话,不难发现它们其实都是同一种花。
星河不知道这种花叫做什么,只觉得好看,很香。
宥千佳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修长蛾眉轻挑,盈盈明眸睁大,鲜红欲滴的樱唇微动稍张,似是有些惊讶,又似是有些欣喜,一双白皙柔足携翩翩裙摆步入及膝花海,低附下身,观赏着面前花朵,眼中闪过点点光亮,娇俏琼鼻轻嗅,素手挽起耳边垂落青丝,一直有些低迷的神情此刻也终于开朗了许多,粉嫩面颊上露出两个小小酒窝,浅浅带笑。
花田很美,女孩儿向来都是爱美的。
碧空如洗,光线柔和温暖,花田,女孩儿,笑脸,凝视着宥千佳那道纤瘦身影,依旧停留在花田外滞步不前的星河呆呆站在原地,愣住了神。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同行过了。
这两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修行,一个人冒险,一个人游历,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集。
就连今天也是他这两年来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当然,这两年来他也变了很多,虽说修为方面和两年前没有太大变化,依旧还未完成炼神还虚,不过却也早已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修仙小白,也做了很多以前从未做过的只有修仙者才会做的事情了。
比如探索秘境,比如杀人夺宝。
俯仰之间,白驹过隙,两年时间说长不长,却足以改变许多东西。
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甚至都已经有点想不起来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但不知为何,每当看到宥千佳的时候,他总是能够想起些许。
宥千佳曾问过星河当时为什么要救她,星河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脑子发热去救她。
只是,当他看见宥千佳自爆时那张一边留着眼泪一边笑得特别丑的脸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刚得知千帆被西王母带走时在锺家客房内一边流泪一边狂笑不止的自己。
想来自己当时一定也是那幅丑到不行表情吧。
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己当时笑出了声,而宥千佳没有。
就连现在也是,看着在花田之中时走时停,愈发深入渐行渐远的宥千佳,星河忽然就变得有点恍惚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有些分不清花田中的到底是谁,就仿佛此时此刻在花田中赏花的并不是宥千佳,而是千帆,甚至还在用有些困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好似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像平时那般进去和她一起游玩。
恍若未觉,星河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
但也就在即将踏入花田的瞬间,他又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了宥千佳终究不是千帆,意识到了自己也终究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也意识到了对现在的他而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样。
那就是变强,然后复仇。
“喂!喂!!”花田丛中,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的宥千佳驻足转身回望,一只素手置于嘴边,另一只素手高举,橙红色的华服衣袖顺着白皙小臂下垂滑落,裸露出半截玉腕,在空中遥遥挥动。
呼喊声中,星河回过神,却见宥千佳已然折返朝着自己走来,袅袅婷婷,明眸闪亮,眼角弯弯如月,显然心情很好。
“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你该不会是对花粉过敏吧?”及至星河身前,宥千佳捂嘴轻笑调侃。
“没。”星河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怅然,在宥千佳略显疑惑的目光中步入花田,幽幽一叹,淡声道:
“走吧,我们去对面的那个村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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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秘境,花田对面,村庄外田埂。
星河还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叫做桃花源记,此时此刻,站在田埂上极目四望的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来到桃花源了。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几名孩童田野间奔跑嬉戏,农人们把着犁耙辛勤耕耘,情景模样一派悠闲安逸。
硬要说与桃花源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进来方式不同,沿途没有桃花,以及见到两人进村之后没有乃大惊,而是纷纷放下手头劳作,陆陆续续靠近,相互间窃窃私语,好奇围观的村民们。
“两位尊客,小老儿是这个村的村长,还不知两位尊客来此是?”身形略显佝偻的白发老翁放下锄头从田间走出,在边上几名青壮农人的陪同下迎面走来,朝星河与宥千佳二人作揖。
“我们……”出于习惯,星河下意识地想要动用望气术去探查一下这群村民,看看他们是否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但下一秒他就猛地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已然失去灵气重新变回一个普通凡人了,根本就用不了望气术。
这也让他不得不强行吞回已经到口的话,抿了抿嘴,开始认真思索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比较好。
毕竟自己现如今这幅衣裳破烂还带血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似个正经人家,又失去灵气有伤在身,而对方那儿人多势众就算了,手头甚至还有不少锄头犁耙等长柄武器,一旦起了冲突双拳难敌四手难免会陷入困。
到时候被打也就算了,怕就怕锄耙无眼,一不小心给自己弄出个缺胳膊少腿或是捅出一排血窟窿,届时再感染个破伤风啥的,身边连个医疗用品都没有,还报个*仇,修个*仙啊,直接就交代在这儿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的星河寒毛卓竖,背脊冷汗直冒。
也正是在这窘迫之际,星河那因紧张而不自觉绷直的手臂忽被柔软触感包裹,一阵香风袭来,只见原本默默跟在边上的宥千佳突然猛地靠近一步,挽住星河胳膊作答道:
“我们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妇,这次本是回门还礼,谁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贼,夫君还因此而受了伤,我们两人一路逃窜不小心迷了路,这才到了这儿,还望村长可以容我们夫妇在此叨扰几日,待夫君养好了伤后我们自会离去。”
言毕,宥千佳又转头看向星河,含情脉脉地眨了眨眼,桃腮粉脸,朱唇含笑,做乖巧状,用极为温柔的音调轻声道:“是吧,夫君。”
“对!”见有人帮忙解围,星河如临大赦,未经多想赶忙点头附和,“还望村长可以容我们夫妇在此叨扰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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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这篮子瓜果你们拿回去吃,别客气,不够了和我说,我家里还有很多!”
“小兄弟,这两只鸡你们提回去晚上炖汤喝,你不是受伤了吗,晚上刚好喝点鸡汤补补!”
“王五你干什么呢,没看小兄弟手上都已经拿不下了吗,你给我就行,我帮小兄弟一起拿过去。”
“就是,没看小兄弟手上都已经拿满了吗?小兄弟,你们还没被子吧,我家里正好有一床前些日子刚打的还没用过的婚被,我等等就给你们小两口送过去!”
……
村庄内,怀里抱满东西,被村民们热情簇拥欢迎的星河惊慌极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热情的村民们。
就在不久之前,宥千佳用堪称逆天的完美演技成功将村长给骗了过去,真的相信了两人是一对新婚夫妇的说法,还特意将村中一间无人居住的草堂与两块良田赠与二人,告诉二人想要在此居住多久都行。
这之后得到村长允许,可以留在村内的二人便受到了村民们的热情欢迎,一路被簇拥着相送回村,更是不断有人送上贺礼,从锅碗瓢盆到吃食衣物,最后就连婚被都出来了,甚至还告诉二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他们说,不用客气。
这让星河莫名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然,这些其实也都还好,无非就是村民们热情好客了点,最多也就是有点惊,还不至于慌,真正令星河感到慌乱的实际上是从刚刚起便全程一直搀扶着自己手臂,和自己紧贴在一起的宥千佳。
不得不说,宥千佳如果去演戏的话绝对是个合格的戏子,全程都在用那堪称拉丝的眼神看向自己,盈盈秋水缓缓流转,媚骨如酥,气吐幽兰,时不时地还嘤咛一声,用胸前那团柔软之物磨蹭自己两下,举止极其亲昵,仿佛两人真的是情意流转浓情难掩的新婚燕尔一般。
先前情况紧急的时候他还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回过神来,身为小处男的他猛然就意识到宥千佳到底是干了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瞬间惊慌后怕心跳加速,同时也有些疑惑了起来。
虽说星河现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里女子并不像他原本世界中的古代那般极为保守,但也绝对没有像宥千佳这样放的这么得开,该有的矜持还是有的。
更何况自己和宥千佳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连一百句都还不到。
尽管星河也知道宥千佳是在演戏,可饶是如此,考虑到现如今所身处的时代背景,星河还是不禁有些疑惑错愕,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地瞄了宥千佳一眼。
或许是注意到了星河眼眸间的错愕神情,察觉到了星河的疑惑想法,宥千佳香肩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轻轻咬了咬唇,默默将原本紧贴星河臂弯的手松开了些,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
……
就这样,星河与宥千佳在这个村庄里落脚,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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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如碧玉,甘脆多汁的煮时蔬质嫩清爽;入口软糯,咸甜交织的蒸鱼片鲜绕舌尖;在加上一碗颗粒金黄饱满,令人食指大动的粟米粥,菜品虽简,却是色香味一应俱全。
这是宥千佳烧的菜。
第一次吃宥千佳烧的菜的时候,星河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他还记得宥千佳说过自己是宥家小姐,按理来说像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应该是从来都不用做饭的才对,但宥千佳的厨艺却格外得好,火候把控得极其恰当,做出来的饭菜特别美味。
至于现在,已经吃惯了宥千佳烧的菜的星河,只剩下两个字,真香。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不知不觉间,星河与宥千佳已经一起生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虽说在此期间两人共住一屋,不过星河倒也没有去占宥千佳的便宜,而是秉持着宁愿禽兽不如也不做禽兽的道德原则,自己又另外打了个地铺,让宥千佳睡床。
两人对外也确确实实扮演起了夫妻的角色,星河负责上山伐木、劈柴、耕耘,宥千佳则是负责洗衣、做饭、喂养家禽,小日子过得也算温馨幸福。
等吃过晚餐,收拾完碗筷,闲着没事干的星河像往常那般搬了张小板凳坐到庭院,吹着徐徐晚风,抬头望天发呆。
无法修行又没有娱乐活动的夜向来是无聊的。
“星河!你现在有空吗?”草堂内忽然传来宥千佳的呼喊。
“怎么了?”顺声回首,星河同样用叫喊着回应。
“你可以过来一下吗?”宥千佳又道。
“好。”未经多想,星河应答,尽管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起身走向屋内,推门而入,问道,“怎么了?”
“你来啦,这个你拿去试试。”烛光曳曳,映照佳人,宥千佳手捧着一件叠好的黑色衣服抬头起身,绯红着脸,明眸飘忽,似有些娇羞,又似乎有些闪躲,低下脑袋,将衣服递到星河手上的同时,故作平常道,“这是你之前那件破了的衣服,我找王婶要了些线补了一下。”
“谢…谢谢……”事出突然,下意识接过衣服的星河一时之间有些发懵,除了本能道了声谢之外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很快,稍稍回过神来的他就发现了些许异常,衣服确实是他之前那件,但和之前又有点不同,上面多了几朵白色的花。
“那个破的口子太大了,王婶家没有黑线,缝起来不太好看,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用白线帮你在破口处刺了几朵花……”见星河目光落在自己刺的那几朵白花上,宥千佳目光闪动,声音轻而急促,似有些慌乱不安道,“那…那个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和我说,我帮你拆了再去问问其他家有没有黑色的线。”
“不用,我很喜欢,谢谢你。”用手轻抚过衣服上刺着的那几朵白花,忽然感觉内心深处流过一道暖意的星河神色复杂,又一次道谢。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感觉了,这种莫名令人温暖舒适,有人关心在乎自己的感觉。
“那就好。”一颗提着的心缓缓落下,宥千佳捂嘴轻笑,跃动的烛火微光从她绯飞脸上掠过,细长睫毛也被浸染上了一层融融的金,细腻肌肤与温和脸庞在光影中流转,美艳到不可方物。
也正是在这一瞬,恰好抬头的星河看呆了神,脸色一红,慌慌忙忙找了个借口告退:“那那啥,没其它啥事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今天砍的那些柴还没劈来着,我趁着现在天还没彻底黑赶紧去劈一下。”
“好。”看着星河那慌乱逃离的背影,宥千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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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好板材,画好外形,用借来的匕首细细雕刻,刮去毛刺凸起,最后再用剥下洗净后的兔子皮毛包裹打磨,经过七八天的努力工作,一支精细美观的木簪子就做好了。
这是星河专门花时间为宥千佳偷偷做的簪子,用以作为宥千佳为自己缝好衣服的谢礼。
颇为满意地看了眼自己手中木簪,星河准备出发去找宥千佳了。
……
雪谷秘境,村庄外,花田。
在星河看来宥千佳似乎真的很喜欢那片花田,几乎一有空闲就会去那片花田里玩耍赏花。
因此,没能在草堂内找到宥千佳的星河径直来到花田。
果不其然,他在花田里看见宥千佳了。
同时,他也呆住愣神了。
宥千佳此刻正在花田里起舞。
群花环绕,衣袖飘动,白玉素手婉转,彩蝶纷飞,裙裾翩翩,修长雪足流连。腰间无环无佩,却如隔雾之花,身着布裙麻衣,却似柳絮飞燕。娇躯温软柔若无骨,轻履盈盈步步生莲,衣袂朦胧游动四方,气质渺茫出尘如仙。
宥千佳的舞蹈功底显然很好,即便是星河这种没有丝毫艺术细胞的人也能从中察觉出美的存在。
星河看不出宥千佳跳的是什么舞蹈,但却可以从那轻快洒脱的动作与脚步之中感受到宥千佳舞蹈时的那份沉浸与喜悦。
又过了不知多久,舞罢。
回过神来的宥千佳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跳舞的星河,也不顾额角汗水与面颊红晕,快步上前,眉目如画,胸脯起伏,娇口轻喘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到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有段时间了,你舞跳得真好,这个送给你。”将手中木簪递给宥千佳,星河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撇开目光,“我用山上的木头做的,手艺不是很好……”
星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虽说他自认很满意,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做的这根木簪和外面市场上卖的那些无论是在工艺外形还是材质上都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只是,星河没注意到的是,宥千佳此刻已经呆住了,眉目嫣红,脸上如染了胭脂,呆呆望着他,眼眶中泪珠打转,隐隐闪动。
紧接着,像是在掩盖什么,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坏点子似的,宥千佳迅速接过发簪,直接戴在了头上,朝着星河眨了眨眼,顾盼生辉,媚态横生,妩媚一笑,胜似桃李,艳如春花,鲜艳小口微微一张,气吐幽兰道:“怎么样?我戴上之后好看吗?”
再然后,看着又以柴还没劈完为借口慌不择路逃跑的星河,宥千佳也又一次忍不住捂嘴嬉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两行泪珠缓缓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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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雪谷秘境,村庄外。
晨曦初破,山岚未散,肩背索套、腰跨钩刀、手持担柱的樵夫们穿行于林间小径,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相伴,谈论着村中趣闻,闲聊着家常琐事,头上蓝天白云,脚下的落叶沙沙,谷水潺潺,木落翩翩,无华的憨厚笑声不时回荡,淳朴豁达。
“王叔,为什么我们要去西边的山上砍柴,南边那山不是更近吗?”队伍中,星河偏头看向身旁同行的中年樵夫。
明明南边就有一座很近的山,可这些天来每次跟村里人进山砍柴都是舍近求远,特意绕远路去西边的山上砍,这让星河多少有些困惑不解。
此时星河穿着的是一套村民们赠送的粗麻布衣,袖口挽起处健康的麦色胳膊健硕有力,远远望去身形板直,虽比不上那些从小修行的仙门玉面公子哥们来的风姿潇洒,却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南边那座山上有两只会吃人的老虎,又大又凶,所以大伙儿就只能到西边这座山上来砍柴了。”被称作王叔的樵夫哈哈笑道。
“是啊小伙子,南边的那座山可去不得啊,那老虎见人就咬,可凶残了。”见星河与王叔在谈论南山上的老虎,边上几名樵夫也纷纷聚了过来。
“对啊对啊,小伙子你可千万别去南山上,等下一不小心被那两只老虎发现了可就糟了。”
“可不是嘛,刘婶她小儿子不就是,不听话硬要偷偷跑去山上玩,结果找着的时候就剩下半边尸首了。”
……
傍晚,村庄内,草堂
“我回来了。”推开木篱笆门走进庭院角落,放下肩上那二担木材与腰间钩刀,将头上箬笠摘下后挂在墙上的星河大口喘息,双膀向后掰了掰,活动了下筋骨,揉了揉肩。
星河此刻累的不行,一大早便出门,走上六七里路,砍满两担柴再挑着折返回来的他觉得自己快要废了,手和脚都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有种快要虚脱了的感觉。
也亏得修仙者在完成炼精化气的时候身躯会得到淬炼变为精炼之体,即便失去了灵气与修为无法得到强化提升,身体本身的基础强度也远胜于普通凡人之躯,不然星河觉得自己高低是走着出去爬着回来的。
“你回来啦,辛苦了!”宥千佳从草堂内走出,青丝高盘,玉面粉腮,同样身穿布衣长裙,却仍旧风姿绰约、仪态万方,闲静时如娇花照月,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香风拂面,带着一丝清甜,一丝宁静,悠悠然飘来,清新淡雅。
宥千佳身上总是带着一缕香气,一缕令星河莫名感到放松舒适的香气。
见星河额头有汗,宥千佳只觉心头莫名有股温热,轻盈上前,双瞳明澈似水,鹅腮嫣红如霞,玉手侧入右衽取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柔柔笑道:“今天好像比平时更迟一些呢,隔壁刘婶白天送了条肉来,我又要了些香料试着卤了一下,你先回屋休息,我去帮你把菜热一下,你等等看看合不合胃口。”
说罢,独留下红着张脸有些莫名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星河一人发愣傻站,宥千佳自顾自地收回帕子,快步走向柴房。
然后只听“啪!”的一声,迅速将门关上的宥千佳耳根通红、神色慌乱,背倚着房门深呼了口气。
“天啊!我在干什么呢!”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言行,宥千佳娇嗔,双手捂住飞红发烫如同火烧的脸,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好似要炸裂开来一般,又羞又恼,恨不得立即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很快,宥千佳的眼眸又忽然暗淡了下来,仿佛瞬间失去全部力气般倚门滑落,跌坐在了地上。
“是啊…我在干什么呢……”如霞红晕渐渐褪去,纤纤十指深插青丝,不知何时,宥千佳那盈盈美目已然弥漫起一阵水雾。
泪珠滚滚掉下,脸色苍白如纸,柴房内,流露出无限哀伤绝望的宥千佳自嘲惨笑,紧咬着嘴唇低声啜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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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天下大同?
吃着鱼翁孙叔下午送来的两尾河鱼,星河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村庄差不多已经算是天下大同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星河对自己目前所处的这个村庄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比如这个村庄里的村民们各个都特别得热情好客乐于助人。
无论是进山伐木也好,还是下田耕耘也罢,每天都有很多村民无条件地来帮助自己,还天天给自己和宥千佳送这送那的。
而且不仅仅是对自己,这些村民们自己相互之间也是各种东西送来送去,相互之间帮来帮去。
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令星河挺在意的事情。
一是宥千佳前些天吃饭的时候告诉自己,说她发现花田里的花朝生夕死,夜晚枯萎死去,白天重生再开。
二是南山上的那两只大老虎。
这一个月来,几乎村庄里的所有村民们都曾直接或间接地和他提起过南山上的那两只大老虎,叮嘱他千万别上南山。
对于第一件事,星河特意去花田中看了几夜,确实如同宥千佳所说那般朝生夕死。
另外通过这几夜的观察,星河也发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不仅仅是花,就连村庄里的村民们也是,一到夜晚村庄里便一个人影都没有。
刚开始星河以为村民们只是普遍睡得比较早,但是当他挨家挨户敲门都没人应答且连续踹开几间草堂发现里面躺着的人全都是一块身上刻着奇怪纹路的木头人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村庄的不对劲了。
恐惧感猛地来袭,原本有些迷蒙的脑子也瞬间清醒,直至此刻星河才反应过来,这些村民们平日里工作的时候似乎从来都没有觉得累过。
砍树也好,种田也罢,各个都能全程不带任何停歇地从白天一直干到晚上,甚至第二天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这么高强度作业。
刚开始星河还以为是村民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常生活,所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现在仔细想想才发现这怎么可能。
就连自己这种被灵气淬炼过的精炼之体在不停歇干完一整天农活之后回去都会累得半死,更何况是这些年纪看起来起码比自己还要大上个一二十岁的村民们?
还有就是那太过理想化,理想到近乎有些脱离现实的热情。
见人就帮,有东西就送,几乎就像是在按照某种早已设定好的方式行动似的。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一切?
设计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目的究竟是好还是坏?
自己和宥千佳这一个月来是不是其实一直都活在那个人的监视之下?
如果是的话,那那个人此刻是不是也已经知道自己发现这个村子不对劲的事情了?
想到这,星河忽然冷汗直冒,觉得背脊莫名有点发寒了起来。
他不敢再继续细想下去了……
最终,星河决定先去村庄南边的那座山上看看,看看那座村民们特意叮嘱过他不要靠近里面有两只凶猛老虎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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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秘境,村庄,草堂内。
“什么?!你要去南边的那座山?他们没和你说那座山上有两只会吃人的老虎很危险吗?”
深夜,听到星河说准备去村庄南边那座山上看看的宥千佳瞳孔瞬间放大,露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疑惑神情,花容失了颜色,错愕不已。
这些天来,她也同样有听村民们在闲聊的时候说起过那座山上很危险,有两只会吃人的凶猛老虎。
“我知道。”星河一边打包着干粮和装有水的葫芦,一边说道。
自从失去灵气变回凡人之后,星河发现自己和宥千佳又变得需要吃饭睡觉和解手了。
“那你还去?”看着星河这平淡反应,搞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的宥千佳蛾眉微蹙,神色愈发困惑。
“这个村庄有问题,不仅仅是你说的花,就连村民也是,每到晚上就会消失,白天又会重新出现,我刚刚去那些草堂里看过了,这儿根本就没有活人,那些村民全都是用木头雕成的,所以我想去南边的山上看看,既然村民都说不可以去那儿,那想来问题一定出在那儿。”星河解释道。
“唔……”微闭双眼稍加思索,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宥千佳眉头舒展,深吸口气轻叹,睁开双目凝视星河,认真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蓦然抬头,星河听罢张大了嘴,惊讶地停下手头动作,连忙拒绝,“我自己去就好了,万一真的遇到老虎很危险的。”
“对啊,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跟去啊,你现在都变回一个凡人了,万一真的遇到老虎了多一个人总归是多一分照应啊。”目光灼灼,宥千佳神色坚定,立即反驳。
这之后,拗不过宥千佳的星河最终还是带着宥千佳一起上山了。
村庄南边的山很高,云雾缭绕望不着峰,再加上是山路的缘故,两人走了许久,一直走到了第二天大中午的时候方才看见山顶。
等抵达山顶,果不其然,两人发现了一处远远望去里头不知通往何处的深邃洞窟。
只不过好巧不巧,两人也在洞窟门口处发现了那两只如同门卫般守在那儿,来回巡视,看上去极为凶狠的巨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