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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亮,很吵,人很多,很拥挤,而且还有些摇晃,这是星河恢复意识之后的第一反应。
星河有些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他只记得自己被那只巨大的猛虎给一口吞进了肚里,然后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跑到这个不知是哪儿的地方来了。
不过也就在下一秒,他知道这是哪了,因为就在下一秒,他忽然被人用力地甩了一巴掌,同时听见站在他身前的女人冲着他大声叫骂道:
“你摸我干嘛?!有病!?恶不恶心啊你!?”
至此,目光一凝,面颊火辣辣疼的星河全都想起来了,想起了自己目前正身处着的,那辆自己莫名被人污蔑时所搭乘着的公交,想起了眼前这个污蔑自己,让自己被网暴了整整一年的女人。
至于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幕,正是那一天的重演。
看着眼前狠狠瞪着自己的女人,星河不禁咬牙怒目,这一年来的怨气与怒气也全都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猛地抬起右手,想像自己在梦中不止一次幻想过的那般,反手一巴掌打回去,同时大声辩驳道:
“我没有!你哪只眼看见我摸你了?你不要乱讲!”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出手,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另外几名青年男子突然就先一步动起手来,联手把他抓住,其中一名甚至还卯足力气狠狠地给他肚子来了一拳。
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疼得星河倒吸口气,龇牙咧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直至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修为不见了,身为修仙者的自己居然无法从这几个普通人手中挣脱。
不过即便如此,星河还是强忍着疼痛,猩红着眼,全身使劲,硬着头皮,大声地叫喊着:
“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
可是一如那天一样,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他说什么,周边的其它乘客们也都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和他所在的位置保持距离。
要说与那天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等星河的视角越过那些抓着自己的人,看向周围其它乘客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居然有很多自己熟悉的人,有小孩,有道长,有弹琵琶的少女,甚至还有千帆。
而且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在低声窃窃私语,相互之间像是在评论什么一般,脸上满是嫌弃的神情。
不知为何,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着那一幅幅看垃圾一般的神情,以及耳边不断传来的窃窃私语,星河忽然觉得头有些晕,觉得视野有些暗,觉得有些恶心,有些反胃。
就在这时,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点,星河也不知自己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抓着自己的那几个青年男子手中挣脱了出来,慌慌张张,大声嚷嚷着“让一下!让一下!”的同时,一边推一边挤地来到公交车后门前,快步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周边的景色是平日里上下学时熟悉无比的街道,只是此刻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车,也没有行人,就只有星河自己一人。
可此刻的星河早已没时间在意这异样的情况,他在狂奔,他在大喊,因为他的耳边一直不停地回荡着车上乘客们的窃窃私语,明明已经离开了公交车,可耳边的那些声音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而且一直在被放大,直至震耳欲聋。
“仙人哥哥原来是变态吗?我以后一定不能变成这样的人。”
“没想到公子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小女真是看错人了。”
“本以为小友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竟如此不堪,可惜,可惜。”
“星河……原来你其实是这种人吗?恶心死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回荡,即便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声嘶叫喊,面容狰狞,心跳如同打鼓,星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想要逃离这不断传入耳内的声音,却不知道应该要往哪里逃。
终于,在不知道跑了多久之后,世界忽然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了,星河也因长时间狂奔而力竭跪倒,双手撑地,汗如雨下,面色煞白,两眼通红,如丧家犬般垂着脑袋,不停地喘着粗气。
也就在这时,一道不缓不慢的脚步声从星河的身前传了过来。
出于本能,星河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
准确来说,他看见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并在走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停了下来,用一种似乎是在怒其不争,又似乎是在关心的口吻说了句:
“你看你,真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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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不知为何,星河并未觉得惊慌,反倒觉得有些亲切,就像是与某位平日里朝夕相伴的老熟人在路上偶遇了一般,原本慌乱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因此,当眼前这名外貌体型和自己完全一致的少年说完话后,星河仅仅只是有些困惑地眨了下眼,迟疑了一下,随后便开口询问道:
“你是谁……?”
“我?我是仇恨,是贪念,是执念,是怨念。”如是说着的同时,长相和星河一致的少年正对着星河跪坐了下来,伸出双手扶起星河的脸,微笑着看着星河,灼灼目光中满是关心,语调不缓不急,温和道,“我就是你啊。”
“你是…我?”直视着少年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时之间没能弄清楚现状的星河神色木讷,稍稍张嘴,依旧有些疑惑。
“对啊。”少年点了点头,松开了原本扶着星河脸颊的手,微笑道,“我是你对力量的渴求,是你内心阴暗面具现化出来的心魔。”
看着星河似乎还是有些茫然的脸,少年在如沐春风般亲切地笑了笑之后又道:“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很弱吗?一直渴望变强吗?”
“你有办法?”在少年的引导下,星河眼眸一闪,下意识地发问。
“何必问我,变强的方法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不是吗?去偷,去抢,去骗,去打家劫舍,去杀人越货,办法有的是,就看你怎么选了。”少年不假思索道,并在注意到星河那有些差异的神情之后又忍不住笑了笑,嘲讽道,“怎么,你还打算抱着你那可笑的道德观念到什么时候,拜托,这里可是修仙界,这里可没有法律,看看你的手中吧。”
顺着少年的目光向下,星河忽然发现自己的怀中不知何时居然抱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红裙正面带玩味娇笑看着自己的女人,同时耳边也响起了女人那带着些许调侃口吻的亲切呼唤。
“小家伙,你怎么会在这儿?抱着姐姐干嘛?怎么?想干坏事呀?”
那是洛红的声音。
看着怀中正咯咯笑着的洛红,一时之间,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大量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星河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还未等星河来得及开口,怀中的洛红突然就惨叫了一声,脸上也莫名裂开了一大道口子,随后露出一副极为痛苦的神情,面目狰狞,四肢抽搐,七窍流血,身体上不断地崩裂出新的伤口,口中则是不断地哀嚎惨叫着:
“星河!好疼!好疼啊!姐姐好疼!救我!救我!!”
“洛红姐…洛红姐…不要,不要这样!不可以,不要……”看着怀中因疼痛而不断挣扎着的洛红,星河彻底破防了,再也强忍不住眼中泪水,神情中满是无助,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喊着。
然而星河怀中的洛红则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般,依旧只是不断地惨叫着“救我。”两个字,语气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不再出声,随后身体也开始快速腐烂,先是变成一具白骨,而后又化作一把骨灰散落在了地上,任由星河怎么叫喊怎么伸手也抓不住。
“她本不该死的。”又过了不知多久,看着低头盯着地上那堆骨灰,面容僵硬,目光晦暗,一言不语的星河,和星河外貌一致的少年再一次缓缓开口。
“闭嘴……”星河依旧低垂着脑袋,声音很轻,有些沙哑,语气却极为冰冷。
“你本该有能力救她的。”少年轻笑了一下,再次说道。
“闭嘴……”星河咬了咬牙,双手紧攥成拳,也再次开口,只是语气比上一次又冷上了几分。
“因为你那可笑的道德观,不仅没帮上忙甚至还拖累了她。”少年则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星河的情绪变化一般,又一次说道。
“我叫你闭嘴啊!”终于,下一秒,星河猛地抬起头来,怒目朝着少年大声嘶吼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啊?!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心魔吗?!那你肯定是在骗我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心魔都会骗人!你肯定是在骗我!我是不会信你的!”
“好啦好啦,别生气,不说这个就是了,你要死了你知道吗?”少年语气依旧温和,仿佛星河正在骂的压根就不是自己,依旧面带微笑,神情也依旧亲切,如同在一起相处了极久的家人那样。
“死?为什么?”星河撇头避开少年笑脸,没好气地问道,显然依旧还在生眼前少年的气。
而少年则是一如既往,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厌其烦地耐心解释道:“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你的内心世界,你忘啦?现实世界的你就在刚刚已经和那个小丫头一起被老虎给吞了。”
“小丫头…?对了!千帆!”被眼前少年这么一说,像是想起点什么似的,星河双眼一睁,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面露焦躁神色,急切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救千帆!”
“救她?”语气似是有些疑惑,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少年也单手撑了下地,不缓不慢地站了起来,并在完全起身之后直视着星河的眼睛,眉宇之间满是困惑,怪异道,“为什么要救她?”
“废话,因为她是千帆啊!”未经多想,星河下意识地便直接说道。
“呵……”像是听见什么好玩的笑话般忍不住讥笑了一下,在星河说完之后,少年忽得突然追问了一句,“可她也是你最讨厌的那群人之一不是吗?你忘了刚刚在公交车上她是怎么在边上冷眼旁观的吗?你忘了在公交车上她是怎么形容你的吗?你忘了你以前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是怎么诅咒那群人的吗?”
“这不一样!这又不是同一回事!”星河目光闪动,连声辩解,“虽然刚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那又不是真的!”
看着急于解释的星河,少年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就这么静静地微笑注视着星河双眼,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才平淡地开口,说道:“但这是你的内心世界,能反应出来的全部都是你的内心所想。”
“怎…怎么可能?我…我才不会这么觉得!你不要冤枉我!”被少年这么一说,星河面色一变立即反驳,只是声音比之前明显地小上了几分。
而听完星河辩解的少年则是轻笑了一下,随后用带着些许嘲讽的语气,双手抱怀,玩味地对着星河说道:“喂,你不会真的已经忘了自己是个多肮脏的人了吧,让我想想,因为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所以过去就等于没发生过?”
见星河默不作声,少年两眼一眯,又继续讥笑道:“其实你很怕这个世界的其他人知道你的过去对吧,你之所以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这个世界过日子,敢在这个世界里和人交流,不过是仗这个世界没有互联网,没人知道你的过去不是吗?”
星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微微地变了变,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于是变本加厉,嘴角一勾,淡淡一笑,又用戏谑的语气继续嘲讽道:“有时候我觉得你的心也是蛮大的,睡觉睡得那么心安理得,你就不怕做梦的时候说梦话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被那个叫千帆的小丫头听见吗?”
“你胡说!你凭什么这么讲!?”终于,星河开口了,或许是因为被戳穿了伪装的缘故,星河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全身轻颤,双手握拳,脖颈发红,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上了几分,只是说话的过程中始终都低着头,撇开目光,不敢去正对少年的视线。
“因为,我就是你啊。”看着有些气急败坏却又不敢直视自己的星河,一如最初相遇之时那般,少年松开抱怀双手,目光亲切,用极为温和的语气对着星河说道。
听闻此话的星河先是愣了一下,抬了下头,目光慌乱地看了少年几眼,随即像是在转移话题一般,立即朝着少年埋怨了起来,连声叫道:“如果你真的是我,现在才不会在这儿讲废话!”
只不过这一次少年并未理会星河,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安静地微笑着看着星河,任凭星河说什么都始终一言不发。
“你不是说你是我吗?是我还会在这里嘲讽我,你是不是有病啊?!”
“能不能快点告诉我怎么出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行不行,既然是我你就应该知道我现在有多急!”
“说话啊你!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故意不理我吗?!”
见少年始终都不说话,在一口气连喊了好几句之后星河也开始闭口不再说话,扭过头撇开视线不再看向少年,就像是在与身前的少年怄气一般。
就这样,又过了不知多久,期间两人相互站着,谁也不理谁。
只不过最后,星河目光一沉,还是率先张口了。
“求你了,帮我……”星河低头道,只是这一次的声音非常的小,并在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下,随后抬头,目光有些疲惫,又似有些哀愁地看向少年,直视着少年的双眼,又一次轻声道,“帮我,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话,你应该知道千帆对我有多重要,我现在只剩她了,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你爱她?”冷不丁地,少年突然发问。
或许是少年的问题太过跳脱,也可能是因为少年问的太过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缘故,星河一讷,被问得愣神了一下。
自己爱千帆吗?星河并不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所以他并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样的,确实和千帆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开心,看见千帆哭泣的时候他会难过,可这是爱吗?星河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至少有一点星河知道,因此星河抬眸,神色坚定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能没有她!”
少年在听完星河所说的话后像先前那般轻笑了一下,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嘲讽星河,而是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不再看向星河,随后说道:
“你说得对,因为我是你,所以这一次我帮你,不过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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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首山深处,一只巨大的老虎正一动不动地趴卧在地上,那是刚将星河与千帆二人吞入肚内的沼泽怪。
就像往常那般,在将二人吞入肚内之后,沼泽怪想要催动灵气来加快消化二人的速度,从而缓解自身的饥饿感。
但是这一次,它感觉有点不对,就在将少年吞下之后没多久,还未等它来得及催动灵气,肚内忽然就开始翻腾了起来。
是因为一次性吃了两个已经完成了炼精化气的修士,有些超过自身所能承受的范围了吗?沼泽怪如是想着。
不过很快它就意识到了事情并非如此,因为它注意到天色忽然暗了下来,空中的云也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汇聚,直至汇聚出一朵雷云,一朵一眼望去就知道里面蕴含着强大能量的乌黑雷云。
它知道,此时此刻此地,有人要渡劫了。
渡劫的人当然不可能是自己,这点沼泽怪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因而渡劫的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刚刚吞下的那名少年或者少女。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沼泽怪并不知道,从诞生之初一直到现在为止,它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它不知道是应该立刻用灵气催动消化体内的少年和少女,还是说把两人吐出来。
而且不知为何,看着天空中快速汇聚的雷云,它感觉似陈相识,感觉自己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沼泽怪想不出来,它总觉得好像还是差了点什么。
只可惜,雷云并没有留给沼泽怪多少思考的时间,甚至还未等沼泽怪来得及思考,一道灼目的闪电就划破天际劈了下来,狠狠地劈在了沼泽怪的身上,将沼泽怪那本就有些崩溃不稳的身躯一下子劈散开来。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大量的闪电不断劈落,丝毫不留给沼泽怪重塑身躯的时间。
只是,也就在被雷劈到的一瞬间,就在全身都开始崩坏的一瞬间,像是走马灯一般,记忆一幕幕地全都涌了上来。
沼泽怪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它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诞生的,想起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弄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身形隔三差五的就会崩溃,以及为什么吞噬人族就可以重塑自身。
都说万物有灵,这世间的一湖一水,一山一石,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灵,就连沼泽也不例外,只不过空有灵是无法被称之为生命的,想要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还需要有属于自己的魂才行。
而它,一缕在完成炼神还虚这一过程中渡劫失败的修士的残魂,在天雷的作用下机缘巧合地融入到了虎首山中那空有灵没有魂的沼泽地内,补全了沼泽地所空缺的魂,从而诞生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命。
沼泽的灵,加上人族的魂,这也正是为什么它生来就会对人族如此了解的缘由。
至于为什么身形隔三差五就会消散,那是因为它所拥有的魂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而且还是残缺不完整的那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溃散。
所以它只能不断地吃人,或者人族的修士,通过他们的魂来补全自身所缺失的那一部分。
只不过那些用来补全的魂也终究不是属于它自己的魂,还是一样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这也正是它需要不断吃人才能维持生命的理由。
只是这一次,它已经没办法再吞噬少年与少女的魂了,因为渡劫的天雷将它那原本就残缺不堪的魂一下子劈散了,那泥沼组成的身躯也在被雷劈中一瞬间立即就四散开来,无法再次聚拢。
它也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失去这偶然获得的魂,重新变回沼泽地中那一滩空有灵没有魂的烂泥了。
与诞生那天相同的雷云,与诞生那天相同的天雷,只是这一次,带来的并非初生,而是死亡。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刹那,它忍不住抬起头来。
“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让我死,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让我活着承受痛苦,又为什么还要让我诞生到这个世上呢……”
它抬头问天,天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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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昏倒在污泥堆里的千帆轻轻抱起,在周边随便找了棵所处位置地势较平的树,背倚着树干就地坐下之后,闭上眼睛,伸手揉揉眉心,想要稍稍休息一下的星河不禁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刚,他突破了,完成了炼气化神,而且还是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就已经完成了的那种。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莫名其妙。
星河还记得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自称是自己心魔的少年在说了会帮自己之后,简单地给自己说明了一下他诞生的缘由。
说是星河在被那只已经完成了炼气化神的巨大老虎吞进体内消化的同时,巨大老虎那已经完成了炼气化神的气息也同样进入到了星河的体内。
也正是在这机缘巧合之下,星河因祸得福地完成了炼气化神,引来天雷,开始渡劫,甚至在渡劫的过程中还遇见了极为罕见的心魔劫。
而这,也正是自称心魔的少年诞生的缘由。
虽说星河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自称心魔的少年并没有给星河发问的时间,自顾自地解释了一通之后,就把星河给赶了出来。
至于之后的事就再简单不过了,自称心魔的少年用了某种不知名的手段,仅仅只是用双手轻轻地推了星河一下,然后星河便忽然感到脚下一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下不知何时居然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就这样,星河一边大叫着,一边朝着深渊的深处掉了下去。
再然后便如同做了个噩梦一般大叫着睁眼坐起醒了过来。
等星河完全缓过气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景色又变回了虎首山深处那郁郁葱葱的山林,自己也再一次回到了白天被巨大猛虎一口吞掉时所在的地点。
而刚刚见到的内心世界也好,自称心魔的少年也罢,仿佛并未真的发生过一般,让他觉得有些虚幻,有些不真实,就好像是自己做了场梦。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完成了炼气化神,那只将自己还有千帆一口吞下的巨大猛虎也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下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
以及躺在烂泥之中一动不动,惹得星河一阵紧张,好在仔细检查完之后发现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仅仅只是睡着了的千帆。
至于地上的那滩烂泥,回想起之前自己的脚莫名被烂泥缠住,那名华服公子先是化作烂泥再变成老虎,以及自己和千帆明明被吞进了虎妖肚子醒来之后却出现在烂泥堆中等诸多细节,星河大致弄明白了那并不是什么虎妖,而是一摊成了精的烂泥,只不过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死了,变成了现在地上的这一滩烂泥。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背倚大树,闭着眼睛休息的星河忽然觉得有点迷茫。
明明给人的感觉就只是一场梦而已,但不知为何,那个自称心魔的少年最后推自己一下时所说的那句话却是那样的真实,让星河直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要抗拒,接受我,只有接受我你才能够变强,只有接受我你才有能力守护住你想要守护的东西,虽然这一次不用你接受我,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接受的。”
回想着自称心魔的少年最后所说的话,星河不禁陷入了沉思,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毕竟有关那个少年的梦,令人感觉虚幻的同时,又显得有些太过真实。
想着想着,星河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身为修仙者的他其实早已不像常人那般需要睡眠,不过他和千帆还是会偶尔睡上一到两觉,因为他还记得以前洛红在和他还有千帆闲聊的时候说过,偶尔睡上一觉无论是对精神还是对心灵都是很有帮助的。
抱子坐怀赏夜月,
轻摇慢语数河星。
戏说鸾凤鹣鹣景,
诉尽牛郎织女情。
等星河再一次睡醒的时候已是深夜,至于醒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忽然感受到怀中抱着的人儿动了一下。
因此他连忙睁开眼睛,只见原本躺在自己怀中的千帆慢慢地醒了过来,并且在离开自己怀里坐起来的同时,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星河,这是哪儿?我记得我好像被老虎吃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老虎已经不见了。”借着皎洁月光打量着眼前少女那姣好的面容,星河目光温柔地回应道。
“那就好。”千帆微微地点了点头,修长眼睫轻眨了下,由于刚刚醒来的缘故,千帆此刻的声音听上去远比平时要软上几分。
“千帆。”像是想到了点什么,星河忽然轻声叫道。
“嗯?”刚睡醒坐起还在揉眼睛的千帆习惯性地抬头看向星河,如水双眸盈盈闪动,疑惑出声。
“我喜欢你,以后也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哪都别去好吗?”目光专注,一脸认真地直视着千帆的眼睛,星河想要这样说道。
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说出口,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笑地很轻,就像是在嘲笑着什么一般,并在笑了一下之后说了句:
“都不确定到底爱不爱,就想用这种方法把别人像货物一样强留在自己身边来满足占有欲,真是肮脏啊。”
那个声音他很熟,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是梦中那个自称自己心魔的少年的声音。
只是当他瞳孔微缩,惊惧转过头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能看见,就好像那笑声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因此星河也不知怎么的,目光一沉,忽然改口,回头对着正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张口的千帆提议道:
“没事,就是想和你说我们明天一起去附近的城镇里吃点好吃的怎么样?”
“好!”明眸之中盈盈秋水缓缓流转,千帆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