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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灵镜,是一种可以显现出残留灵气的法宝,同时也是江天赐为了能够寻找到抓走童男童女的凶手,而从千山宗宝库里偷偷借走的法宝之一。
为了能够抓到凶手,除了显灵镜外江天赐还额外准备了很多东西,他的原计划是到了青山镇附近之后马上就展开调查,然而等他准备动身去青山镇内调查的时候,他才发现宗门长老们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不让自己独自一人乱跑,并且说是宗主的意思。
由于宗门长老死盯着,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的江天赐只能期望着在妖怪来袭的时候趁乱跑去调查,但问题是已经十天了,一只来骚扰青山镇妖怪都没有看见。
好在,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那对孩子失踪了的夫妇自己找上门来,请求仙长们帮忙找孩子。
察觉到这是机会的江天赐连忙借机说服宗门长老,告诉宗门长老自己身为千山宗的弟子绝对不能对千山宗境内发生的这种事情坐视不管,并表示自己只是跟他们过去看看,如果有发现什么绝对不会乱来,绝对不会再一个人贸然行动。
最终,宗门长老的同意了江天赐的这次行动,不过也告知江天赐无论能否找到线索,傍晚之前必须回来。
同意了宗门长老要求的江天赐连忙上前扶起那对跪在地上请求仙长们帮忙的夫妇,告诉他们自己会帮他们找孩子的同时,让他们将自己带到孩子失踪时的地点。
这之后江天赐在那对夫妇的指引下抵达了位于青山镇内某个偏僻角落的庭院,并在妇人的告知下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随后在安慰了妇人几句之后,江天赐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显灵镜,开始调查庭院里残留的灵气。
想要在这个庭院内找到残留的灵气并不困难,虽说灵气到处都是,但是不同人释放出来的灵气都是有所差别的,尤其是这个几乎没有任何人在此修炼释放过灵气的庭院里,如果能找到一丝与自然界内游离的灵气不同的灵气,那一定就是凶手的。
果不其然,靠着显灵镜,没过多久,江天赐就找到了线索,一丝残留在庭院内还未散去的灵气。
但也正是这丝灵气,让江天赐感到了一阵晕眩,因为这丝灵气他认识,而且熟到不能再熟。
这是他父亲的灵气。
显灵镜当然不可能出错,那是哪里错了?难道说父亲也来此地调查过?可是这一个月来父亲不是都在闭关吗?总不可能父亲他……
想到这儿,江天赐连忙摇了摇头打散了自己的想法,随后收起了手中的显灵镜,御剑飞行而起,向着父亲闭关的地方赶了过去。
他想去求证,想去问问父亲,想要知道为什么父亲的灵气会出现在青山镇内这个偏远位置的农家小院里。
由于心绪烦乱的缘故,江天赐御剑飞行的速度并不算快。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江天赐终于抵达了父亲平日里闭关的地方,那个位于千山宗后山的炼丹房。
然而等他赶到炼丹房的时候,才发现此时此刻炼丹房的房门紧闭,而且除了自己之外,炼丹房的门外还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千山宗道服的人族修士,以及一名长着狼耳朵的妖怪。
但此刻的他早已无暇顾及其它,更没有空去思考为什么千山宗内会有妖怪,在御剑飞行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脑子里早已乱作一团,一心只想找到父亲求证。
因此,他直接无视了站在炼丹房门外的三人,一把推开了炼丹房的大门。
然后,他就看见了这辈子都令他难以忘记的一幕。
只见一名身着千山宗道袍的女性修士,用一把银亮色的长剑,直挺挺地刺入了自己父亲的胸口。
这之后看着因女性修士拧了下剑再抽出之后而重伤倒下的父亲,气血上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的江天赐发疯似地冲了过去,大声叫喊“父亲!”的同时,一把抱起了倒下的父亲。
感受着不断流淌到指尖与衣服上的温热鲜血,看着怀中呼吸紊乱,颤巍张嘴,用虚弱的语气问了自己一句“你怎么来了?”的父亲,江天赐其实有很多的问题想问。
但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他却又不知道应该要问些什么,因为在他推门进来的第一瞬间,除了看见父亲被女性修士刺穿胸口之外,还注意到了散落在坑坑洼洼地面上的四颗心脏以及墙角那四具被挖去心脏的童男童女尸体。
脑内的所有疑惑在推开门进入到炼丹房内的第一瞬间几乎都得到了解答,然而直到此刻江天赐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最为尊敬,最想超越,像山一样高大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
因此,看着怀中直勾勾盯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回答的虚弱的父亲,惨白嘴唇张了又闭,双手止不住轻颤的江天赐还是忍不住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了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要抓童男童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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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中童男的心脏放到炼丹炉的盖子上,同时松开另一只手上抓着的童男的尸体,任由它自然地落到地面,江守义从挂在腰间的乾坤袋中唤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看着朴实无华的黬黑长剑。
眼前的持剑女子穿的是千山宗的道服,什么时候宗里多了这么一号高手?这点江守义并不知情,不过此时的他也没有功夫去思考这些,对他而言,如何尽快地将对方解决掉才是重中之重。
江守义已经大致猜出了眼前持剑女子的修为,因为他自己并没有隐藏气息,而持剑女子在察觉到自己的气息之后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但却没有选择逃离,这说明在持剑女子看来自己是属于可以一战但并不轻松的那种。
也是说持剑女子大概率和自己一样是只完成了炼神还虚,还未完成炼虚合道的修士。
不过江守义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持剑女子先行出手,想要通过观察持剑女子的下一步举措来做出相应的对策。
然而持剑女子的想法似乎也和他一致,因此两个人都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时间就仿佛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烛火闪烁,摇曳了两人昏暗的影。
剑气弥漫,肃杀之意溢满了整个丹房。
江守义节骨分明长而有力的五指稍稍发劲,微微紧了紧手中剑柄,目光却至始至终都停落在持剑女子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已经完成了炼神还虚的对手,也是他完成炼神还虚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对手。
他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种势均力敌的战斗了。
他知道这是一场容不下半分疏忽的战斗。
剑光流转,如银河倾泻,也就在下一刻,江守义动了。
准确来说,是察觉到持剑女子指尖微动的江守义跟着一起动了。
“铮!”的一声巨响轰鸣,余音回荡在整个炼丹房内。
那是剑与剑之间碰撞所发出的震耳声响。
以两剑交接处为中心掀起的气浪如狂风骤雨般肆虐,摧枯拉朽般地向外扩散,冲翻了炼丹房里包括丹炉在内的所有东西,就连躺在地上的童男童女的尸体也因气浪的缘故被冲到了墙角,重重地撞在了炼丹房的厚重墙壁上,在原本灰白色的墙上染上了大面积的血迹。
然而汽浪在抵达炼丹房墙壁位置的时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不再继续向前,随后渐渐减弱,直至消失不见。
很明显,炼丹房的本体被人特殊处理过,想来是为了抵抗炼制特殊丹药时产生的雷劫,因而远比看起来的样子要坚固的多。
这是江守义和持剑女子二人拔剑以来的第一次交锋,也正是通过这一次交锋,让双方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
然而虽说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交锋,不过对于双方实力差不多的对手而言,一旦剑锋相撞,再想停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哪一方出现了半点想要退缩的念头就必然会露出破绽,死于对方的剑刃之下!
也正是因此,江守义也好,持剑女子也罢,双方都没有要停手退让的意思,炼丹房内的画面就像是陷入了慢镜头一般,两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清晰。
不过这并非因为两人的动作很慢,而是因为双方动作的速度都太快了,快到已经无法用常人的肉眼去观测,快到已经在空中留下了大量一闪而过的虚影,唯一能够判别两人还在交锋的就只有地面上不断新增的裂痕,以及金属之间相互碰撞时迸溅落下的绚丽火花与“铮铮”声响!
也就在下一瞬间,两人又再次分开,回到了原点,唯一不同的是江守义仅仅只是脸颊上多了一小道伤口,而持剑女子下垂的左手却在不断往下滴血,血珠坠落炸开在地面上,仿佛朵朵盛开绽放的花。
通过被刺破的衣袖,可以清晰地看见持剑女子白皙的左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通过这第一次的交锋,江守义对当下的局势有了初步的判断,眼前的持剑女子在近战搏斗中似乎不如自己,虽说她用的剑法灵动缥缈让人看不出章法,但却远不如自己所用的千山剑法来的绵延不绝厚重有力。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放松紧惕,长年累月的实战经验让他明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尤其是受了伤的兔子,咬起人来往往会更加凶狠。
特别是当他看见受了伤的持剑女子用灵气强行压着伤口,不让伤口继续出血,随后向后退了半步,隐去身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的时候,江守义再次提高了警惕。
因为这一次,持剑女子的消失不再是因为她的速度很快,恰恰相反,是很慢,慢地悄无声息,慢地让江守义完全无法判断她的位置。
作为千山宗的宗主,江守义在年轻的时候并非没有和那些以刺杀为生的修士们打过交道,所以对于对手会隐身这一事倒也并不惊讶,而是试着沉声问了一句:
“隐身?”
见没人回,江守义微微皱眉,又再次问了一句: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依旧没有人回应,江守义也就不再发问了。
他知道接下来无论他问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对方是个老手,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并非那种在温室秘境里埋头苦练的修士,看出了自己想要通过对方回答的声音来判断位置的计划。
但即便如此,江守义也并非就丝毫没有办法对付隐匿了身形的持剑女子。
他知道门口还有三个和持剑女子一同过来的修士和妖兽,想来只要能够利用好他们,就一定有办法让持剑女子自投罗网。
因此江守义再次紧了紧剑柄,利用感知快速锁定了炼丹房外星河、千帆还有狼耳少年三人的位置,猛地举剑,向着炼丹房外星河等人所在的方向斩出一道由大量灵气汇聚而成的剑气。
江守义知道炼丹房的墙体是被特殊处理过的,内部刻有用来抵御丹雷的特殊阵法,除非是完成了炼虚合道的仙人,否则基本上是无法打穿的,自己的这一道剑气必然无法打穿墙体。
但是他在赌,赌持剑女子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这道剑气是否能够穿过墙壁斩杀外面的三人,赌持剑女子会去替外面的三人挡下这道剑气。
事实证明江守义赌对了,就在剑气即将触碰到炼丹房墙壁的瞬间,剑气被挡了下来,江守义也借此判断出了持剑女子的位置,毫不犹豫地用剑刺了过去。
“铮!”的一声巨响再次回荡,黬黑与亮银色长剑也又一次相互碰撞,紧接着一声,两声,三声……
只是这一次,那轰鸣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并未持续太久,仅仅只是短短数息便又停了下来。
虽说持剑女子接连架剑挡下了江守义那如暴雨般不断刺来的剑,却也让江守义抓住了持剑女子的破绽,随后顺势而发,突然弃剑猛地一拳打在持剑女子的胸口位置,同时在持剑女子的身上缠上了一道用来追踪位置的灵气。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持剑女子解除了隐形状态,“呸!”地一声将口中的血水吐出之后恶狠狠地盯着江守义,咬着一口腥甜带血银牙,冷冷地说了一句:
“真不要脸,就这还敢自称名门正派,居然对外面无关紧要的人出手,千山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对于持剑女子的冷嘲热讽,江守义依旧默不作声没有回答,他知道持剑女子只是想通过咒骂来让自己分神,想要通过交谈来为自己谋取片刻恢复状态的时间。
因此,他直接无视了持剑女子的咒骂,再次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把银亮的长剑,内心深处不断丈量估算着自己和持剑女子之间的距离,随后剑尖微动主动上前,趁着持剑女子还没完全缓和过来的机会乘胜追击,直刺而去。
作为捍卫一方平安,一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直面并处理过无数作祟邪修与妖怪的千山宗宗主,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江守义深知战场之上没有礼仪,没有道德,更没有怜悯,有的只有无情,只有心狠,只有乘你病要你命,越是占据优势的时候就越不能留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而另一边,面对直冲而来的江守义,还未来得及完全缓和过来的持剑女修眉头一颦,也只得再次举剑反击。
剑光闪烁,气浪翻涌,紧接着一剑,又一剑,江守义手中的长剑在灵气的加持下不断斩落,这些年来不断研究千山决,不断领悟千山剑法的他早已彻底掌握了千山剑法的精髓,不再局限于一招一式,挥出的每一剑都如同绵延不绝的千山一般,一山高过一山,一剑重过一剑,每一剑在持剑女子眼中都仿佛像是一座大山朝着自己直压而下,逼得持剑女子不断架剑抵挡。
银亮长剑舞若游龙,散发出阵阵寒芒与如同灭世雷霆般摧枯拉朽的肃杀之气。
剑气纵横,剑影交织,尽管到目前为止自己挥出的每一剑都被持剑女子尽数挡下,但是即便如此,江守义还是有着不会输给持剑女子的自信。
因为他看得出来,此时嘴角正不断渗血的持剑女子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在之所以还能够与自己抗衡仅仅只是凭借着手中那把下品灵剑硬抗而已。
也正如江守义所想的那般,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守义又一次在与持剑女子的交锋之中占据了上风。
但也就在交锋的某一瞬间,江守义突然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落在了炼丹房外的庭院里,那是他儿子江天赐的气息。
也正是这一瞬间地分神,让江守义那延绵不绝的攻击出现了破绽,一个很大的破绽!
而早已疲于抵挡,一直在等在时机的持剑女子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一破绽的,迅速将灵气凝聚至剑尖,然后连带着剑气一剑刺穿了江守义的胸膛,随后将剑用力一拧后抽出,在江守义的胸膛处留下了一个腕大的窟窿。
不过因受了重伤而无力支撑身体的江守义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推门而入并且大喊了一声“父亲!”的江天赐的怀里。
直勾勾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的江守义仿佛瞬间失去全身力气一般,终是松开了瘦削手中那把一直紧握的剑,呼吸紊乱,强忍着痛感颤巍张嘴,虚弱地问了他一句:
“你怎么来了?”
江天赐则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面色惨白,双手抖的厉害,嘴巴张了又闭。
但最终还是缓缓地张开了嘴,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抓童男童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江守义并没有回答江天赐这个问题,准确来说,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大概是因为答应过离世的妻子一定会照顾好孩子,大概是因为看见儿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这一辈子一定要保护好他。
也正是因此,沉默了片刻后江守义最终还是开口了,板着张脸,瞪大血红眼睛对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儿子开口骂道:
“为了变强!所以才说你是废物,弱肉强食,修仙界本就是如此!”
如是说着的同时,江守义将手抵在江天赐丹田的所在位置,然后开始炼化自身的元婴给江天赐修补金丹。
修补的过程很快,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同样的,炼化了自身元婴失去修为成为凡人的江守义的生命也因身上的重伤而就此走到了终结。
不过生命的最后一刻,江守义没有闭上眼睛,并非死不瞑目,而是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死死睁着,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想要将儿子的样子牢牢地记在脑内。
是啊,其实早该如此,与其弄了这么多,与其一直依靠他人的精血精气,倒不如直接炼化了自己这个完成了炼神还虚的修士的元婴,只是……对你有太多地不舍了……
如是想着,彻底失去了气息的江守义最终还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