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骨面

义庄发生了恶性杀人事件,六扇门在第一时间便派人赶了过去。

负责此案的又是追月。

倒不是六扇门里头只有她一人出力。

而是这回案件,是她主动请缨、要求来负责的。

可能是身为女子所特有的第六感,直觉告诉她此次事件和近期佟小六、宋家两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当她火急火燎地赶到义庄时,血腥的场面依旧保留完好。

大门外,一具惨死的无头尸躺在台阶上。

脖颈处渗出的鲜血形成一条大河,在空气中逐渐干涸,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反胃气味。

经辨认,死者正是义庄几十年不变的守尸人。

追月一面命属下清点义庄是否有何物缺失,经清点,确实少了两具尸体,而且好巧不巧,正是宋老三夫妇的;

另一面,她又差人快马加鞭,将守尸人的死讯上报到了另一处官邸——

小通街葬殡司北衙。

毕竟死的,是官府外聘人员。

……

另一边,裴行义在得知此事后,并没有前往义庄查看。

他知道这个时间段肯定会有官府的人员在现场,现在去查探无异于平添嫌疑。

于是当天下午,他去小通街晃了一圈。

小通街上有两座官府办公场所,一座是葬殡司北衙,另一处自然就是六扇门。

后者管生,前者自然管死。

裴行义走在街上。

今天的小通街倒是与以往很不一样。

这两座官方府邸,竟先后贴出了告示。

首先是六扇门。

【近期有恶贼流窜京城,于今早子时断头偷尸,犯下滔天大案,现家家户户切记紧闭门户,凡有踪迹可疑者速速上报我司,助我司早日擒贼】

落款是【海捕刑侦缉问擒贼司己酉年四月初六未时一刻宣】

至于葬殡司北衙,它贴出的则是一则招工启示:

【兹义庄守尸人一职空缺,现急聘年富力强胆大心细者,月贯五百,每月朔日发放工钱,有意者入内报名】

没有落款。

看罢,裴行义眉头一皱。

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只是停留了好一会儿,便步履匆匆地返回了客栈。

……

当晚,裴行义罕见地没有翻窗出城。

此刻客栈正要关门歇业,店内的老板娘正在核算账簿呢,抬眼一看,见裴行义正准备出门,连忙将其给拦了下来:

“裴大侠,现在这么晚就别出门了,最近有些不太平……”

老板娘瞧了他一眼。要放在以前,她绝对会怀疑最近的不太平都是眼前这人弄的;但经过这几天时间的相处,这男人虽然每次都是晚出早归,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绝对不是六扇门提到“断头大贼”。

“我知道。”

老板娘刚劝到一半,就被裴行义笑着打断。

他看向老板娘。

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年过三旬的寡妇,天生一副好皮相。

朱唇皓齿、媚眼如酥、窈窕身段……任意一项都是一等一的棒,单拎出来足可以迷倒万千男人。

也正因如此,裴行义才选择入住这件客栈。

但若只靠皮囊可绝对撑不起这位俏寡妇平安经营这家客栈。

她经商的手段与那副菩萨心肠,才是其立足根本。

“老板娘您才该早些歇业,莫让那歹人给盯上了。”

“歹人?”

闻言,老板娘一愣。

但裴行义却已经出了客栈,并顺手将门板给安好了。

他穿过大街,来到对面。

径直走进一家铺子。

这铺子是卖面的。

“哟?小兄弟您今晚上怎么出来了?”

卖面的老板明显是认识裴行义,乐呵呵地笑着来打招呼,“您不都早晨来这儿吃早食的么?”

这面摊,正是早上的早茶铺子。

摊主老实巴交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为了生计,他一般早晨卖点心,晚上才卖面。

大乾早年间是实行宵禁制度的。

可自从八年前洋人到来后,宵禁制度日渐变得形同虚设,通商口岸等租界地夜夜笙歌、灯红酒绿,早已习以为常。

虽然靠近租界地的地面上仍实行宵禁制度,但也没有以往那么严格了。

因此,如今大晚上的也能时不时瞧见一两家餐馆小摊营业,招呼那些夜间行走的浪客。

裴行义没回话。

他望了眼灶台。

铁锅里浓汤滚沸,飘出阵阵奇香。

老板煮什么呢?

裴行义问道。

闻言,老板笑呵呵地拿毛巾擦了擦手来到灶台边,指着锅里乳白色的汤汁解释道:

“嗐!这就一锅牛骨头汤!怎么样,香吧?”

老板挑了挑眉,抄起砧板上的斩骨刀,从汤中捞出一段牛大骨,嘶啦一声劈开。

怎么样,我这牛大骨棒不棒?

棒。

裴行义点头。

诶,老板。我记得您姓杨是么?

兄弟您记性真好,我确实姓杨。

嗷。裴行义又点点头。

这时候,那位杨老板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大骨汤面来到裴行义身前。

来,小兄弟,尝尝我这面味道怎么样。

他放下碗筷。

但裴行义没动。

杨老板看向他,脸上依然挂着憨憨的笑容,道:

“吃呀,兄弟你怎么不吃?”

我可不敢吃。

裴行义笑着摇了摇头。

见状,杨老板脸色一僵。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呵呵,小兄弟,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裴行义身子后倾耸了耸肩,这人骨面,我还真没有欲望。

话音落下,一声巨响在铺子炸开。

嘭!

桌面四分五裂,木屑翻飞。

此刻。

原先裴行义所在的位置处,多了一柄没入椅中的斩骨刀;

此刻。

另一张凳面上,裴行义单脚而立,双手负于身后,神色微冷,淡漠地瞧着眼前之人。

此刻。

原先憨厚老实的杨老板脸上再没了先前常挂脸上的笑容,只有一脸可怖,单手擒刀,任凭飞溅的汤汁糊脸。

“你怎么知道的。”

他阴沉开口问道。

闻言,裴行义再次耸肩。

“我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