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于子归:相遇
- 蓝色大海的传说
- 朴田
- 3590字
- 2022-03-14 00:58:27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看着院落里飘零的桃花,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念起了著名诗人白居易诗作《大林寺桃花》,也念起了有她的点点滴滴。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了。
每年的四月,我都会在院子里的桃树前,喝着自己酿的桃花酒,想她,等她。
这棵桃树,是她亲手栽种的。她说,你要陪我看生生世世的桃花。吃她亲手栽种的桃子,喝她酿制的桃花酒……可还来不及等那桃花开,她就离开了,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如果,我早一点就好了……
许久之后,我照例在这一天,将一坛桃花酒浇灌于桃树根部。桃花又重新冒出,花骨朵,盛开……
“桃花盛开心尤见,多少柔情入梦来。”
将酒坛摔碎在角落后,大步流星,走出院落,向大海走去。
每天,我都要去海里游一回;每个月,我都要去深海一次;每年,我都要环游一遍全世界的海域。我只是假装她还在我身旁,一遍又一遍复习着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还带着奢望,能够在这世间的某一个地方,找到她……
今天,天很蓝。
像往常一样,我褪去浴袍,跳进海里。
胖墩今天没跟我一起,它去了深海。
胖墩是我现在最好的玩伴,也是唯一的玩伴。它原本只是一条很普通的河豚,因缘巧合下,吃了一颗蓝眼泪,获得了长生。但它每年的四月份,都要回深海一次,要不然它将无法保持人身。
蓝眼泪,是大海深处海蓝树的果实,本名叫海蓝之心,只是状似眼泪,又呈海蓝色,因此人们形象地称它为蓝眼泪。海蓝树生长的环境极其苛刻,须海水纯净、周遭无杂,而且在月圆之夜,更是要以月之精华浇灌。而后则五百年一开花,一千年一结果,每次结果只有三枚,暗合天地人三才之道。食之则百病尽去,也可起死回生,甚至可得永生。
我族是长生一族,正是海蓝树的守护者。奈何沧海桑田,海蓝树已经消失了,在今天再也看不到枝丫片叶。族人也都迁走了。
我留了下来,我在等她。
母亲只得随我一起留下。
还有胖墩。她最喜欢叫胖墩大海猪。
记得那时候,是她第一次随我遨游四海,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胖墩。
胖墩不知道我背上还有个人,一个劲儿傻乎乎地鼓着气泡,翻腾着海浪。看起来相当滑稽,一下子又翻倒在海面上,雪白的大肚皮朝着天,好像一个气球在水面上晃呀晃呀。
他还朝我大喊:“于,看我的翻天术。”
然后,尾巴用力一拍,激起的海浪,不断翻滚,360度轮转的,还有它浑圆的身体。我原本担心,第一次见到我的好友,她会惊吓到。但总算胖墩无意间用这种滑稽的第一次见面方式,打消了我所有的担心和顾虑。
我没想到她在第一时间就接受了我的好哥们。所以,那一天,我特别得快乐。我生命中的爱,我生命中的友情,都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暖。
暖暖的好,就像是林徽因所赞美的“人间四月天”那样。所有的法力,汇聚成舞台。她在海面上奔跑,跳舞。天蓝,海蓝,她裙子飞扬的幸福蓝。
“于,你看,我也可以飞耶。”说着,她脚尖一点,越起浪头,飞了起来。双手张开,衣袂飘飘;海风拂过,秀发轻扬。
看着她欢欣雀跃的模样,我的心里也像是太阳在绽放一般,别样的舒适写意,暖暖的幸福。
我重新化成人身,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法术。灵力凝成翅膀,在她的肩胛骨处托住,带着她飞……
“于,我从来没见你这么快乐过,原来是因为这个女人。”胖墩睁大眼睛,一会儿看着她,一会儿看着我。我知道,以前几乎是独来独往的我,确实不曾有过这种肆无忌惮的快乐。自从认识了她之后,我努力着去了解她的世界,去适应、去喜欢她喜欢的生活。我的生活开始有了色彩,丰富而饱满,连以前都不曾留意的海蓝,都变得生动而可爱。
“你会娶她做妻子吗?”胖墩问。
“我必须守护好她,她是我真正活着的意义。”我认真地告诉胖子。
“可你现在是长生的,百年过后呢,她还在吗?”
“我会找到让她长生的办法。”
“你要给她吃蓝眼泪吗?”
我没有接胖墩的话,我知道这是极其困难的,困难到几乎不可能。蓝眼泪产量有限,族人需要依靠它渡过天劫而生存下去。如果为了人类,它们会同意么?更何况,人鱼相恋本就是族中禁忌。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这是我在心里的承诺。既然要守护好她,那定然要让她远离生老病死苦。
不知道她是否还会记得我?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孟婆汤这玩意儿,经历轮回之后,她再也不会记得我了?虽然这可能是事实,但每每想到这,我都会觉得分外恐惧。我是真的怕再也看不到她了。那种感觉,比我经历天劫要痛苦千万倍。轮回在转,我在等她。千年等一回又如何,万年等一回又怎样,我只想重新找到她,守护好她。
她真是一个傻丫头,可爱的傻丫头。
想到这里,我直接钻入水底,恢复了鱼身,在海峡深处。
可游着游着,心跳却莫名的加速。
突然间,海浪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了。
这时节怎么还会有螺旋海浪?我惊愕地想要游出去,却不想,螺旋内传来一股越来越强的吸力,我被直接扯进去,我也不知道会被甩向哪里。
过了许久,总算再一次恢复了风平浪静。我没去想我现在是在哪个海域,四仰八叉躺在海面,随着海水漂流。
想想都觉得郁闷,好歹我也是渡过天劫的,更何况我们还是海中王族,竟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海潮卷得七荤八素。
太阳照在身上,懒洋洋的。我闭上眼睛睡了起来。不知道漂了多久,头部撞到硬物,瞬间痛醒了。我今天是怎么了,警惕性怎么变得这么差?
摸了摸被撞疼的脑袋瓜,我翻身而视。
是一艘往返两岸的客轮残骸主体。
应该也是这次莫名其妙的螺旋海潮引起的灾难吧,我想。
但愿无伤亡,但愿所有乘客都已被获救。
巡视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就绕开客轮,往回游着。只是这时候我已经变回人身,因为在这一带时常会有人类出没。
在接近清风湾的时候,我看见海面上漂浮着一个女子,趴在一个有点破烂的竹排上。她全身湿漉漉的,不省人事。我游到她身旁,发现她还有气,只是很虚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给她渡了口气,简单推经拿穴。然后,推着竹排回去。
她或许是在做很难过的噩梦,一路呓语。
我只听到只言片语。
“海……”
“我喜欢鱼……”
“不要……不要……”
“求求你们了……”
“放过他……我什么都愿意……”
“不要啊……”
……
我没听明白是啥意思,但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回到家里,母亲迎了出来。她喊来紫娟,帮那个女子清洁之后,送入客房。紫娟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我们打小兄妹相称。她是一条可爱而有点憨的海豚。粉嘟嘟的脸蛋,总让人想捏一捏。
母亲今天似乎不太高兴,表情冰冷得就好像从冰箱中刚拿出来的冰块。
“又救人回来?”她问。
“您这不是看到了吗?”我说。
和母亲的对话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刻意躲着不和她说话。大概,我心里始终是有怨气的。如果当年母亲能够出手的话,那么她应该就不会死去吧。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她说。我听出了她的难过,可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心里明白,那件事并不能怪她。那时候,她被一个叫弋冥的黑暗术师羁绊住了。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我早点出关就好了。研究出了药,又有什么用?她人都不在了,再好的药又能如何?
“对不起,母亲!”心下刺痛,我深深地俯身作揖,向母亲认真地道歉。
“你总算肯再称呼我母亲了。”这话说得我很心疼。
一千年了。
“孩儿不孝,只是孩儿心中过不去那个坎。”
“这是第十个轮回了。”
“孩儿想继续等下去。”
“我今天收到族中消息,他们要永久关闭界门。”
“他们早就不承认我了,爱关不关。”我不耐烦地说,想起他们那样一群人的面孔,我都恨不得每一个都揍成大猪头。“只是您……”我有点替母亲担心。母亲和我不一样,她只是渡了一次天劫,不能够长久保持人身,需时常回到族内,在灵泉中净浴,才能洗去红尘浊气。
“母亲,要不,您回去吧。我这边可以的。”
“哎……你这孩子……”
“对了,他们什么时候关界门?”
“夏至日午时,一年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为什么要选那个时候?”我不解地问,毕竟界门的开和关,对阴阳二气浓度并没有太大的要求。
“海蓝树林被摧毁之后,我们举族迁徙到界中,只是当时界中的灵泉还没成熟,就算族内老祖他们合力将海蓝树碎片都熔炼在灵泉中,也还是有纰漏的。你也知道,海蓝树林的毁灭,对于我族来说,是灭顶之灾。族中后来想了一个办法,利用天地间的始气,阴阳交融来持衡。而持衡,则必然要关闭界门,避免尘世浊气破坏平衡。待重新孕育出海蓝树种,才会有新的希望。”
“那现在找到弋冥了吗?他才是罪魁祸首。”说到这个名字,我至今还咬牙切齿。如果现在看到他,我依旧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没有,连丝毫线索都没有。”说到这,母亲也阴沉下了脸。她的担忧,我是明白的,弋冥始终是我族的大患。
我们没再继续交谈。
母亲交给我一瓶丹药,转身上楼去了。
紫娟下楼,走了过来。
“都好了?”我问。
“嗯,是的。她现在睡着了。看她表情,一定是做个什么美梦。嘻嘻。”
“就你鬼丫头机灵,会联想。”
我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兌~”她扮了个鬼脸,跑开了。
我走上楼。
原本打算去看看那女子。可才走到窗外,望见她熟睡的面容,我瞬间心跳加快。那种感觉很熟悉。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怎么会对别的女人产生了这么强烈的心跳。呆愣了一下,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而后,走进浴室冲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