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蓝眼泪的传说 · 弋明：悲喜山海

“山海城？传说？”我不解地看着姐。

“嗯，山海城在海之南，一个衔接海洋与大陆的大岛，那是一个最接近大海的地方。”姐向往地说。我知道，姐是喜欢大海的。之前有听雪姨说过，姐从书上看到对大海的描述，便深深地喜欢上了大海，尤其是“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场景。她一直央求要去南方看海。母亲告诉她，那个男人没空，所以一直拖着。或许，在我还没多少时间好活，陪姐去山海城，那也是极好的。离大海最近的地方，那肯定能看到大海。

“姐，那我们就去山海城吧。”我说。

“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姐在！”她笑着对我说。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

其实，自从当年那一团光团救了我之后，我就开始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记忆，不仅仅是功夫法决，还有很多很多的记忆。所以，也就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而是能保护姐姐的大丈夫。

可也正是因为那些记忆，我才知道自己是活着，也是死着，也许哪一天就彻底消散。虽然我不怕死，可我舍不得姐，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舍不得和不放心，终究还是发酵成了心中的恐惧，所以我动手杀了那个女人，还有那个男人。这样以后就算姐自己一个人，也就没人再欺负她了。

“如果，那传说是真的呢！”姐说。

虽然她没把话说完，可我知道她的意思。我深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传说不只是传说，或许我还真的有一线生机。

姐说的传说，我是知道的。那是关于大海的传说，一个很美的传说。传说，在大海深处，有一个地方叫作极尽之蓝，那边长着海蓝树，成片的海蓝树林，广袤无垠。海蓝树因大海的力量而生，与生命树并称为天地间的两大奇树，所结的果实海蓝之心，食之则百病尽去，也可起死回生。或许正因为海蓝之心的起死回生的功能，所以姐才会对那个传说念念不忘。

但是，这种天材地宝，通常都有伴生族群，就像生命树孕育着精灵一族一样。海蓝树又怎么会简单？千年以降，从未听说过有海蓝之心现世，更何况是海蓝树，连典籍也未见记载。要不是那个光团，让我们拥有了那些好几世的记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所以，恐怕传说也只能是传说罢了。

我只是希望，陪姐去山海城，在那海边，好好生活，而不要去冒险。

我们很快就搬到了山海城。

山海城虽然没有京都那般繁华，却也不失热闹。

我感觉得到姐的激动、高兴，还有幸福。

“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当我们站在海边大礁石上面朝大海的时候，姐叹息着说。

我虽然不知娘亲的模样，但在姐的思念中，娘亲也成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娘看到我们好好的，一定会很欣慰。”一会儿，姐又说。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海风，不大，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很晴朗，吹在身上，很舒服。就像小时候睡在姐的怀里。海浪的声音，就像姐唱的童谣。闭上眼睛，我终于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和心安。

镇上的百姓，都像雪姨那样，温和，善良。

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如果我一开始就在这里出生、生活，那该多好啊。我也不会没了娘，姐姐也不会那么痛苦。

我们找了一个住的地方，离大海最近。

镇上村民，对我们很热情。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不仅有了房子，也买齐了生活所需。我和姐姐在山海城，也开始有了家。姐把它布置的很舒服，很有家的样子，我觉得最美的最暖的家应该就是那样子。

在镇上，我认识了一个姑娘，她和她的兄长相依为命，就像我和我姐姐。但她的笑容很暖很甜，看到到她，这一世，我终于知道了喜欢的感觉。我开始真正喜欢上这个小镇。每次看到她，心中都情不自禁涌起一丝丝甜蜜。

“你终于又笑了！”姐说。

“嗯。”我点了点头

“是不是因为锦珠姑娘？”姐问。

“可我，还是算了吧。”我虽然很想点头，但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姐也没再说什么。

望着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我又想起了她。好像，她又挎着竹篮，一会儿翻石头找螺，一会儿捡贝。突然，又一个女人跑来，追逐着她嬉闹。我知道，她是她最好的闺中密友。她叫她媛媛。

“过去打个招呼。”突然，姐说。

我这才发现，看见锦珠她们，并不是我的幻觉。我的心，一下子跳得快了起来。我没有听姐的话过去打招呼，反而不知所措地逃了。

虽然听到姐的叹息，但我确实没办法面对。毕竟，我真的不能算是一个活人。我不想吓着锦珠，我也给不了她明天。

可我还是忍不住，每次偷偷去海边看她。

偷偷思念着她的一颦一笑。

有时候来不及躲闪，窘迫得，就像是夜夜受死气倾轧一般。

但比死气幸运的，她是那无限的生机，看到她笑，听到她的声音，我都感觉自己好像在无尽的生命源泉中畅游。我多么想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而不是困在一个不仅长不大反而在不断发酵死亡气息的臭皮囊中。

锦珠也看到了我们。她提着篮子走了过来。她的手帕之交杨媛媛在后面跟着。

我还想逃，手却被姐姐拽住了。

我来不及挣脱，锦珠已经来到了跟前。

“弋悠姐，你带弋明弟弟也来海边呀。”她的声音，是真的好听。可我，此刻却是难受的。我多么痛恨自己不是个正常人！我多么痛恨自己没勇气面对她！我更加无比痛恨那个死去的男人！甚至恨不得将他的尸体再拖过来再杀一遍！但我做不到了，他的尸体和那座庭院一起化成了灰烬。

姐姐感受到我的状态不对，立马牵住我的手，暗中渡气过来稳定住我体内汹涌的真气。但她不明白的是，在锦珠面前，我是不会犯病的，再难受我也不会犯病。

突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沁入我的每一寸经络每一滴血液。我抬起头，看到锦珠正弯下身子拿着手绢帮我擦拭额头的汗水。我瞬间心花怒放，一切痛苦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只听见她说：“弋悠姐，弋明弟弟是不是病了？怎么一直在冒汗呀？”

“是呀，着了凉。今天精神头好些，闹着要来海边，这不，我就带他来了。”姐姐一边说着，一边加大力气握紧我的手，虽然被她捏得有点痛，但还是适时地咳嗽了几声。

姐又说道：“这会儿，可能受了海风，又凉着了。”

“呀，难怪弋明弟弟一直冒冷汗。弋悠姐，要不，你先带他回家吧，我回去给你们拿掉药。放心吧，我哥的医术，在镇上还是很厉害的。”说着，她转身往家里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哭了。

“你竟然流泪了！”姐说。

确实。这么多年了，除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离开母亲的时候，我大声哭了一回，此后便再也没哭过。所以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把我当作不详，更是有理由把我们姐弟俩赶走！

“不论如何，姐一定会救好你的！然后高高兴兴的去迎娶锦珠。”姐姐说得很认真。我知道，她一定会拼命去为我寻找一切机会，但我不要她那么做。

“姐，那只是个传说。我不想你去！”我握紧姐的手，说。

姐沉默不语，只是看向大海。我知道，姐根本就没听进我的话。当天晚上，她又出海了。直到天亮以后才回来，但还是一无所获。

我继续劝姐放弃，只是想让她陪着我安静地在这山海城度过最后的时光，哪怕只能默默地看着锦珠，远远的看着锦珠，但那个可恶的光团，竟然又出现了。它直接钻入我体内横冲直撞！不管姐怎么哀求，它都无动于衷。我被折磨地死去活来，却连自我了断的资格都没有！

路过的锦珠，听到我的哀嚎声，跑过来敲门。

我想让她快跑！但我除了哀嚎外，再也喊不出任何声音了。我看见一团光向外飞速飘去，姐姐明白我心意，她要去阻止，却还是被另一份分出来的光团甩飞，砸碎了我们仅有的家具……

只听到门外一声尖叫，而后我也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姐守护在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

“姐，不哭，我没事的。”我神起左手，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

“嗯，姐知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那锦珠呢？她没事吧？会不会有危险？”想到那个让我无能为力的光团，我心有余悸！甚至深深觉得恐惧！

“她没事，她的兄长把她接回家了。”姐说，她似乎陷入了思索，眉头轻轻皱起，难不成她状况不好，还是她的兄长看到锦珠出事了……

“她的兄长？”我不由得一慌，反握紧了姐的手，挣着起身来，问。

“那个光团，好像怕她的兄长。”姐不解，但我听来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姐，我想去看看锦珠。”看着姐，我说。我确实放心不下。那光团的能力、那光团的邪恶……我昏过去之前，它明明袭击到了锦珠。

“我陪你去吧。”她一声叹息，然后起身从架子上给我取过衣服。

忍着剧痛，我把衣服穿好，跟在姐姐身后。

我们很快到了锦珠家门外，但并未进去，只是远远的看着。

锦珠的兄长，正给她喂药。

她一边喝药，一边笑着。虽然脸色苍白，但她的笑容，却总是那么暖。好像春天从屋里一下子涌到我身边，包围着我。可那种欣喜的幸福感，却是转瞬即逝，想到自己的状况，我不由得心生凄怆。

“姐，我们回家吧。”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知道自己的心在痛，但那又能怎样，我已无力改变。我并不奢望姐能够找到传说中的蓝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