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魏国王都传出骇人讯息,有刺客行刺永宁侯,但幸好永宁侯北归,逃过一劫。
随行的侯府庶长子夏谕被刺杀,濒临死亡。
然而坐镇燕京城的永宁侯次子夏诏竟在外出狩猎时,被逃窜燕山的流寇斩首后,悬挂燕王都墙之上。
至于刚刚被阉掉子孙根的世子殿下如何能拖着重伤之身去骑马狩猎的,无人知晓。
他们也不关心,他们只知道永宁侯世子被刺杀就完了。
长安为之哗然,大夏因之震动。
是日,太妃震怒,下诏全城搜捕,捉拿刺客!
年轻夏王同样龙颜大怒,誓要全国通缉。
十日后,潜逃遁回燕王都的永宁侯夏侯离刚回侯府,便看到那颗早已腐烂的尸体。
尸首分离,被人用金丝缝合的伤口彰显着瘆人的狰狞与恐怖。
据侯府人私下传,永宁侯夏侯离直接暴走,口中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声后,便气急攻心,喷出一口淤血。
府中有人暗自冷笑连连,永宁侯可真是倒霉到家了,他子嗣稀少,总共就三个儿子,除去幼子尚在襁褓外,只有两个儿子可承袭侯位。
但而今嫡子被杀,庶出的大儿子被困王都,不是灭族也要绝种啊。
如此一来,他们正好将幽州军权抢夺在手。
主宅中传出一道痛苦而凄厉大叫声:
“小儿,你好狠!好狠呐!”
——————
夏国宫城,刑部大牢。
潮湿昏暗,恶臭弥漫。
夏谕血袍渐干,凝结成血痂。
哒哒声响起。
他缓缓睁开双眼,一道明黄色锦袍映入眼中。
他悚然一惊,挣扎起身,那人摁住了他,温醇言道:“你我兄弟,何必行此大礼?”
夏谕勉强一笑,“草民岂敢与王爷同列。”
说完,他诚惶诚恐,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礼。
那人却不以为意,拍了拍夏谕肩膀,言道:“不错,不愧是我大夏麒麟子也。”
夏谕一脸茫然,畏畏缩缩地道:“敢问王爷说的是何事?”
那人笑了笑,背手离去,轻描淡写地甩下一句话:“永宁侯镇边有功,加授为柱国,检校世子太傅。”
“永宁侯次子忠君为国,恪尽职守,勤恳为上,特授镇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
分权与制衡!
夏谕心神一寒,浑身冰冷。
果真是要将他往死里整啊。
他跪倒在地,大惊道:“求王爷收回成命,卑职人微言轻,恐难以担此重任!”
那人身后太监脸色一沉,抬脚就把夏谕踹倒在地。
“给你,是看得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尖锐的阴阳公鸭子声音响起,如同凛冽的寒冬中利剑穿心:“另外你给咱家记住了,从今往后,你便是王爷圈养的狗,让你往东就要乖乖往东,让你往西,你就绝不能偏南,否则,咱家活剐了你!”
夏谕一脸惨然,嘶声道:“狡兔死走狗烹可而今狡兔未死,功不震主,王爷为何不能饶我夏侯氏一族?”
牢房尽头,一阵爽朗大笑声传来。
刑部大牢外,那人微微偏头,对着身侧太监轻声道:“将此子前后图谋悉数密告永宁侯。”
他派人废掉永宁侯世子夏侯诏,扶这个一无所有的庶子夏谕上位。
再以这个傀儡世子名义控制幽州军队,大半幽燕便是寡人囊中之物。
只要幽州入手,就随便找个由头除掉。
如此,则一切尽在吾毂中矣!
永宁侯周天微微一笑,俨然智珠在握。
他摆了摆手:“派人将此子看住了,记住,一定要‘保护’好他,别让他死了就好!”
太监心领神会,俯身一拜:“奴婢明白。”
他转头瞥了夏谕一眼,阴恻恻一笑,在这森冷昏暗的牢狱中,说不出的诡异与瘆人。
不过临走时却一甩手,扔给夏谕一个药瓶,“小子,好好活着,别死了,否则咱家可不好向主子交代。”
夏谕一脸惶恐不安,手忙脚乱的接住药瓶后,一脸谄媚与卑躬屈膝,匆匆忙忙揪掉瓶塞,轻轻一嗅,当即满脸喜色,嘶了一声,心中松了口气,竟是上品金疮药,看来我这伤不用担心了。
他小心将金疮药倒在掌心,一点点擦在小腹伤口处,一阵酥麻传来,还有些许触碰伤口带来的疼痛,不过渐渐的感觉趋于麻木,似乎有一种奇异感觉传入心肺。
夏谕皱眉,旋即变色,低呼:“这药不对劲!”
他一脸铁青,正要将这‘金疮药’扔掉摔碎,却忽然止住。
因为他感觉到体内似有另外一股力量在与这假冒‘金疮药’的毒性争锋,正是先前感受到一种剧毒。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毒应该是王芸那贱婢命人所下,虽然先前倚仗自身体质压制了一大半,勉强保住性命,但大半蛮力被废,只是相当于常人大小,按他预计,想要依靠身体自愈能力,以抽丝剥茧之力将余毒拔除,恐怕还要两三年。
然而经过这假冒‘金疮药’的隐形毒性一冲,让夏谕欣喜之外的是,竟起到了以毒攻毒的效果。
无人察觉,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他嘿了一声:“还真是机缘巧合啊,合该小爷命不该绝。”
十日后,夏谕小腹处伤痕已结痂,伸伸脚摸摸手,确定四处活动已无大碍时,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日,子时。
天牢中幽深晦暗,死寂沉沉,没有灯光,更没有烛火。
待到悄无声息,再无任何人时,夏谕忽然在裤裆里一阵摸索后,抠出一块硬物。
竟然是一枚四四方方的古篆小印。
大不过寸许,却好似藏有浩瀚气息,莫大威严。
上雕九条盘膝绕柱的金色古龙,苍茫,古老,而浩荡。
然而浮雕上的龙睛紧闭,颌下两根紫青龙须蜿蜒缠绕,周身慑魂鳞片如同朵朵莲瓣点缀其上,仿若每一片都下震九幽,上慑凌霄,威伏芸芸众生。
龙嘴似睁似闭,狰狞面目威风凛凛,仿佛要将眼前欺辱它的小小蝼蚁给镇压。
可惜的是,其中八条龙的气息早已暗淡无光,好似在那儿有气无力的吞云吐雾。
剩下一条,不知为何,能镇压一方世界的存在,却唯独无法碾死身前这只小蚂蚁,仿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血色印章底部刻着八个古篆体小字,由于太过模糊,夏谕根本看不清楚。
只听夏谕喃喃自语:“就凭这破玩意儿,能找到老子的天大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