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一之种

看着梅花枝在李星烛面前显摆起来,桃树心也不甘示弱,直接飞到二人身前,把那梅花枝撞开。

接着便见它依葫芦画瓢,竟然也化为虚影,生根发芽,出落成一颗桃花宝树。

随即,周围光影再变,画面竟是回到了清风坳洞府,从桃树心破开石盒,到飞入国师府挑衅掌梅图,最后被老人家以袖袍隔界收走。

不过画面到此就戛然而止了,周围光影一乱顿时又回到了茅屋里。

噗通一声响!

竟是桃树心法力损耗过度,一下变化了本来面目,从空中跌落到木桌上。

树心终究是修行尚欠,与那梅花枝方才一比,不仅维持显法的时间极短,而且演化的世界明显更接近梦幻泡影般的存在,二者可谓是高下立判。

那桃树心还是个孩童心性,发现自己出了糗,竟是瞬间缩小钻进了李星烛的袖袍了,看得老者一阵笑骂。

“你这家伙,初入门墙不久,能修到这番本事已是承了天地灵根的福荫,还想怎地?”

梅花枝也在旁边捂嘴偷笑,树心屡屡发起挑衅,它倒是丝毫不计较。

老人家又道:“老头我要是没看错,这树心脱胎的天地灵根,只怕是后天修成,比起所谓的先天灵根来,要历经无数岁月的磨难才可成就,可谓是千难万难,因而锤炼出一份不屈冲霄之意。”

“小友说这树心乃是灵根劫后所留,应该便是此灵根道消之时,将这份不屈冲霄之意凝聚在一起,才成就了这树心。所以,这树心才会刚直好斗,心性和一般的灵根迥异。”

说着,老人家似乎也想起了初见树心时的情景,继续道:“当初我将它收来,这家伙实在是顽劣,但凡我放它脱困,便非要去和梅兄斗个长短,闹得是鸡犬不宁。我若是一直将它镇着,又怕泯灭了它的灵性,埋没了灵根。”

“于是老头我便讲道于它,想着唤起一些灵根的淡泊本性。这小家伙倒是一点就通,很快就悟了虚实一道,可性子却全无收敛,除了闻道时能安生片刻,其他时候则全无定性,不愿困在这大雪山中。”

“现在想来,应该是要去寻你吧。”

“于是老头我便为它卜了一卦,指了它所求之事在此界西南,放它离去。后面之事倒是不得而知了,想来它与那丫头同参虚实,相互生了感应,最后才因缘际会被拘了去吧。”

听了老人家一番话,李星烛倒也不在意那些旁枝末节了,拱手对着老人家还了一礼。

“倒是叨扰老先生了。”

从知道自己身怀虚实大道起,李星烛便有些心绪繁杂。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以自己往日的见识看,这虚实大道,只怕就落在这“三”的范畴上。

一般的道经上,都称这“三”为阴阳相生相克,而这虚实两面在阴阳生克中,只怕也是雄踞诸般大道之前。

自己先是初悟阴阳,后来又入了虚实门墙,进而才得了“三生万物”的厚赐!

无论是神游天地,还是那些天道敕令,自己得了《十地周流经》和《梅山三圣》妙法自然是机缘在身,但换作常人,真要修成却仍是千难万难。

自己能水到渠成,往日里他全以为是自己真身不凡才得了玄妙,今日才知这“三生万物”才是居功至伟。

虽然李星烛此时恨不得与老者坐而论道,甚而说是虚心求道,但这些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眼下他还有些必须要问的问题得求教于老者。

“今日得以遇到老先生,实在是福缘不浅。有一事困扰我修行多时,还望得老先生解惑。”

老头子此时从桌前起身,火急火燎地往后院一阵小跑,笑道:“看看,后院烧的一壶水都给忘了。小友且等我片刻,让我弄些茶水来。”

很快,便见到老人提了个大黑壶,掂了两口大碗来到桌前,倒是丝毫也不讲究。

“来来来,先喝两口润润喉。”

显然老者也不通什么茶道,完全是搁了些刚摘的茶叶在壶里一通乱煮。

李星烛也没对此多提什么,灌了一口便继续问道:“最近半年的修行里,我突然失去了对身中五气的感应,致使大道修行一直被搁置。我一直怀疑,是我的元神被旁人封禁,却苦苦看不出门道来。”

老头子闻言显得有些诧异,疑道:“小友既然能降住那余丫头,怎会有元神封禁一说?”

李星烛摇了摇头,心中也是豁出去了。

“我能显法是有别的门道,并非是我自身元神所为。老先生若是不信,可入我泥丸宫中一观。”

老头子闻言眉眼一跳,自己与这小友不过初识,他倒是信得过自己。

“用不了如此麻烦。”

只见老者不动声色继续在那品茶,周围却是光影一换,两人连带着桌椅,已然悬浮在了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中。

而在两人周围,正有五道气柱冲上霄汉,于穹顶之巅汇聚一处,生出一片华相。

“五脏炉火和大小周天皆是无碍,五行气与顶上花也生灭自然,倒是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老者此时搁下了手中茶杯,面色开始严肃起来。

“且再往高处瞧瞧。”

话音未落,周围光影再换。

虚空中,三魂在上,如同扭曲浮动的人形光影,七魄在下,看着更凝实多一些人味。

“三魂七魄也都没事,这就奇了怪了。”

老者此时也觉得有些棘手了,思虑了一会才道:“小友,你且全力观想,尝试调动身中五气。”

李星烛依言而行,周围的光影也再次变回了五气冲霄聚华顶的场面。

然而任凭李星烛如何使力,这五行气柱依然是在自我运转,没有其他丝毫动静。

也正是这时候,却见老者身后开始荡起一片片虚空涟漪,整个内观世界都显得明灭不定,似乎在虚与实这个无限延长的维度上飞速跳跃,终于在半刻钟后,露出了端倪。

只见这虚空中,一道道如同神经脉络的血红色晶丝遍布开来,起初只是虚幻缥缈的一蓬,紧接着,随着虚实间隔的贴近,整个内观世界已经被血红晶丝铺天盖地地填满!

李星烛再次尝试调动五气,果然,这内观世界刚要有些动静,便被这些晶丝死死禁锢住了!

而此时,老者也开口道:“竟是元胎本神。”

李星烛听他一语道破这晶丝来历,赶忙询问道:“老先生,何为元胎本神?”

老者此时也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星烛,似乎也诧异于自己没看破他跟脚,半晌后才道:“这世间,唯有天地道一之种,才可能生就元胎本神。”

“所谓天地道一之种,便是这生灵与大道相系,世间仅可存在一只。而这元胎本神嘛,乃是道一之种初生之时就存在的元神,掌握着道一之种的原始本能,也算是你元神的一部分,而且是根基所在。”

一听到自己的真身有如此来历,李星烛心里虽多少有底,但还是有些心绪起伏。

“既是我元神的一部分,为何反倒将我封禁起来?”

老头子闻言却摇了摇头,“这便不得而知了。”

李星烛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毕竟是穿越来的,难不成这元胎本神察觉到我不是本尊?

就像器官移植会产生机体排异一般,这厮直接把我给隔离了?

李星烛大胆问道:“老先生,不知可有什么办法能助我斩去这元胎本神的禁锢。”

老者抚了抚胡须,说道:“这元胎本神毕竟是道一之种的根本,非证得五气朝元不可观见。而朝元一境中,还得沾了混元道果,才能以混元法将它斩去。”

李星烛闻言一惊,五气朝元?混元道果?

可想到老者乃是镇元子分神,而且也看出了元胎本神的存在,李星烛斗胆再问道:“恕我唐突,敢问老先生能否为我斩去这禁锢?”

老人家一笑道:“老头子我倒是可以勉强一试,但有句话还得劝告小友。”

“元胎本神乃是道一之种的根本,说原始本能都太过粗浅了。但凡道一之种降生,必是有大道因果牵涉其中,而这些记忆也全在元胎本神之中。”

“一旦将之斩去,这道一之种便等同于道消了,而且,你这后天衍生的元神也必将极大衰弱,毕竟被削去了根本。”

“所以,小友最好还是静待时机,莫要走这穷途末路。”

李星烛闻言也点了点头,他现在甚至怀疑,整个道妙古界便是那元胎本神演化出来的。

而自己明明元神被封不能修行,却能从身体里抽调神念法力,应该也是它在背后运转。

这么一看,还真是斩不得啊。

虽然暂时无法摆脱禁锢,但李星烛总算明白了个中缘由,想想还是且行且看,来日再作计较。

李星烛躬身一礼,“晚辈受教了。”

这话他发自肺腑,算是初次以晚辈自居。

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老者虽只是一具分神道身,但却当得起一声良师了。

但师徒之事,牵扯甚多,还得看双方的意思,李星烛想想还是以晚辈自居更妥当。

老者见他也想明白了,周围顿时光影再换,二人再次回到了茅屋里。

见桌上茶碗已空,李星烛起身提壶,把茶给满上。

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而且至少还是一位证得五气朝元,沾了混元道果的真仙。

要知道,在这世间,能证得三花聚顶便可当得起一声仙人了。

若是入了五气朝元,那更是仙道大成,无论是太乙玄门还是大罗诸天,所谓天仙金仙,也不过是此境之上,换个说法。

李星烛整理了下思绪,决定问出那个压在心里多时的问题。

“老先生,对于大道修行的境界,我一直有些困惑难以明晰,不知能否为晚辈解惑。”

“你且说说。”

“我有一朋友,乃是开天辟地遗留的一方仙石孕育而生,我始终看不明白,它到底修到了何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