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既然活着,那就活着

格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他这一生倒数第二次见到哥哥本人,之后他几乎每天一把公司的事情忙完就去找哥哥,可却一直都找不到。哥哥没回家,嫂子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把自己知道的哥哥的同学、朋友都联系了一遍,没有一个人见过哥哥。他还去公安局报了人口失踪,可眼下,世界一片兵荒马乱,失踪这种小事,警察根本无暇顾及,只是粗糙地记录,敷衍了他。

直到有一天,格黑正在公司忙着一个集团企业的分公司入驻他的孵化器的事,接到爸爸的电话,他还没问爸爸怎么了,只听到电话那边哭着说:“我把你妈杀了,儿子,对不起!”格黑顿时如五雷轰顶,他挂了电话就往家赶,等赶到小区时,刚好看到因为用菜刀砍死母亲后能量大增的父亲,正跟他的老伙计老铁叔叔站在一起。父亲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而老铁叔叔好像更年轻,因为隔得远,格黑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看到父亲有些神色慌张。

格黑心下一惊,刚准备喊爸爸时,他看到老铁叔叔跟爸爸吵了起来,眼看着两人越吵越凶,格黑赶紧冲过去。可还没等他跑到爸爸跟前,就看到老铁叔叔拿起身旁的小铁凳,狠狠地砸向了爸爸的头,一下又一下,他惊慌失措地喊:“爸,护头,护头,不,跑,快跑!”但爸爸已经跑不了了,老铁叔叔转眼间就已经在爸爸的头上砸了十几下,等格黑冲过去时,已经跌落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此时,老铁叔叔还在一旁恶意冲冲,直到爸爸哭着说:“老铁,冷静一下吧,我已经要死了,你也足够年轻了,放过我儿子吧,”老铁叔叔也这才像那天的哥哥一样慢慢恢复了理智,哽咽着说了句“对不起”后,就消失在了人群里,从此再也没见过他。

格黑赶紧把爸爸送到医院,可其实,还在路上的时候医生就已经宣告了爸爸的死亡,只是格黑不甘心,坚持把爸爸送进抢救室,然而结果当然还是宣告死亡。悲痛欲绝地格黑把爸爸的遗体存放在医院的殡仪馆后,立刻往家赶,妈妈还在家里生死未卜呢!果不其然,格黑在客厅看到了妈妈僵硬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身下流出的血这会儿已经变黑、凝固。格黑一下子扑过去,跌坐在妈妈的尸体旁,失声痛哭。

一天之内父母先后死亡,纵然格黑再坚韧,也是几近奔溃的,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恨。有什么可以愤恨呢?在这样的乱世中,哥哥差点杀死爸爸,爸爸亲手杀了妈妈,现在自己又要怎么去恨杀死爸爸的人呢!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格黑看到了哥哥,但哥哥躲了起来,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见他。哥哥说自己已经变异得无药可救,他怕无法控制心中的恶意,失手杀了格黑。格黑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地往哥哥的数字货币账户里,按月转一笔足够他好好生活的钱,其实每次转账时,格黑心里也知道,哥哥今后的生活可能并不需要钱来维持,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按时转着钱。果然,没过多久,格黑就在新闻中看到了哥哥的身影,哥哥看起来无比健壮、年轻,甚至好像还长高了很多。他默默地哭了,他知道这样的外形,意味着哥哥要么杀死了很多人,要么杀死了他挚爱的人,甚至更大可能的是,两者兼有。

反应过来后,他赶紧给怀孕的嫂子打电话,发现没人接,就又打给了嫂子的爸爸,电话接通后,那一端传来了痛恨的咒骂声和波澜起伏的哭声。格黑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可他也无法弥补什么,只能“不痛不痒”的道歉和安慰。他猜对了,原来不止是自己一直在找哥哥,嫂子也是,自己在发现哥哥没多久后,嫂子就也在地下拳击场里找到了哥哥。当时的哥哥刚刚打完一场比赛,恶意膨胀,见到嫂子后,不仅没有一点温存,还一言不合就吵了开来,最后直接掐死了嫂子。他知道哥哥事后肯定也悔恨至极,他本就是因为害怕杀害嫂子,才会躲着嫂子的,但没想到还是变成这样的结果。

短短几个月,格黑不仅因为核辐射而丧父丧母,唯一幸存的哥哥也因此成为了恶贯满盈的类变异人。他痛苦万分,整个人在奔溃的边缘来回徘徊,像疯了一样魔怔地寻找核物质对人体组织影响的研究,尤其是大脑方面的研究。但生活总是会在你快被搞死的时候,再给你致命一击,格黑发现,现有的研究均指出:遭受核物质大量辐射的人类,可能会依赖一种叫“恶意”的意识来转变体内的细胞组织,恶意有多大,细胞组织的转变就有多大,更甚的是这种恶意,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人”本身被隐藏起来的恶意,这些恶意在核物质的辐射下,会被无限放大。

看了这些研究资料后,格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他的世界观、人生观都在这顷刻间土崩瓦解。自此以后,他再没有对任何“人”抱有希望和善良,他甚至有想过自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样的乱世,死亡还不是瞬间和即将到来的事,又何必费力去杀死自己呢?

既然活着,那就活着吧。

后来,在看到利智政府招聘“驯兽师”的公告后,想也没想就应聘了,他觉得驯兽师大部分时间只需要跟动物相处,几乎可以不跟人类交流。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驯兽师”的真正工作其实是这个平行宇宙里灯屋的守护者,表面上“驯兽师”的工作要求是有爱心,但其实真正的要求不止这一条,还需要健康的身体、出色的语言能力、沟通能力和抗压能。

格黑因为在核爆炸前就一直在利智生活,身体自然是健康的,而他本就是商科出身,又在创业时经常四处奔走,为他的孵化器拉投资谈合作,语言能力和沟通能力自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报名后,他顺利地通过了第一步考验——体检,接着又通过了爱心、语言、沟通、压力测试这几个关键项,剩下的一些标准什么负责任啊、认真啊都只会加分不会减分,甚至在有些面试官的打分规则下,全是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