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红眼·灾祸将至》演员海选大赛的评委专用休息室里，张凯怀疑自己久坐的腰间盘又要突出了。
尽管每个选手平均登台三分钟，但对于每日面试两百多人的评委来说，也着实够呛。更何况今天才是海选的第一天。
在这场为期三日的比赛中，其实宣传意义要大于实际意义。
尽管打着“全民海选”的旗号，但这部“魔幻史诗”里的绝大多数角色人选早已内定。
该比赛的评委也是心知肚明，配合演出的他们的演技要甩台上那些参赛者好几条街。
张凯边喝枸杞茶，边询问身旁的另一个评委。
“‘孙令哲’也定好了吗？”
“肯定的啊，那么重要的角色。”对方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好奇他何出此言。
“定了谁？”
“就是刚结束的红组的35号。”
“哦……他啊。”张凯显然有些失望。
“咋的不满意？”
“那个人太学院派，表演痕迹过于明显。他在演一个反派，而不是演‘孙令哲’。”
“可好歹人家科班出身，总比那些个带资进组的爱豆要好吧！也不知到底会不会演戏……”对方不禁揶揄道，“等等，别告诉我你看中了那个在台上抠眼屎的小子？”
“没错，但抠眼屎只是他的假动作，为了掩饰眼角悲凉的泪水！”张凯忽然激动，“那个动作简直是那段内心戏的点睛之笔，反派不一定要歇斯底里，反派也可以潸然泪下！尽管他的演技尚不成熟，但却能看出一点体验派的影子！”
难得在这种比赛里遇到一个演戏的好苗子，张凯哀叹自己只有评委之名，没有选人之实。
“快别同情别人了，接下来还有百来个选手，你还是先同情同情咱们吧！”同伴如是吐槽。
一个月后，在《红眼·灾祸将至》的拍摄片场，刚挂电话的张凯忍不住破口大骂。
“淦你祖宗十八代！！！”
场务老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看向那张冷笑着的脸，想问却不敢。
“树倒猢狲散，我能理解……但我也恨！”张凯咬牙切齿道。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从业27年的张凯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一个十八线演员都敢随便放他鸽子！
“‘孙令哲’的演员也不演了。”那家伙居然不惜赔款也要违约。
他们这个剧组就跟那不吉利的剧名一样，多灾多难。
原定的男主演柳凉，尚未进组就因丑闻而宣布退圈，导致依其名声而来的投资商纷纷撤资，大咖小咖接连跑路……这些全在一日之内发生，连速效救心丸都平复不了导演组七上八下的心。
正当张凯以为这部“魔幻史诗”要以胎死腹中的悲剧惨淡收尾时，制片方忽然传来消息，让拍摄继续。
莫非已经找到接盘的人？
虽然速度快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张凯总算松了一口气。
至于演员方面，制片方授权他去挖掘一些演技好但价格低的新人演员，美其名曰“以剧造星”。
而张凯最先想到的，是那个在海选比赛上，让他眼前一亮的52号选手。
☆★
眼看着出租车的计价器跳至三位数，窗外的景色愈发荒凉，边赛心中的退堂鼓开始隐隐作响。
应昨晚收到的邮件邀约，今早他便与损友李轶一同前往目的地。
一个月前，自己确实因为心血来潮报名参加某个选角大赛，但他在台上啥也没做，而且明明有表现更好的选手，为什么……
难道是诈骗？！
边赛灵光乍现，不寒而栗。
现在调头还来得及吗！都怪李轶那小子一直从旁怂恿，让他整晚都沉浸在天上掉馅饼的喜悦当中，完全没有思考这件事的不合理性。
“司机师傅……”
“快看快看，到了！”
李轶激动地打断边赛的话，车内狭窄的空间也无法阻止前者的手舞足蹈。
出租车拐出崎岖的山路，一座被野生植物侵蚀霸占的废弃工厂豁然现于眼前。工业文明的衰退，原始力量的反扑，妥妥的末世风情。
“这么偏僻的地方，真亏师傅你能找到哈……”边赛心痛支付高额的打车钱。
“听说今天有人在这里拍电视，天没亮我就开始往这边拉客了，你们是第三波。”
听着到账提醒，出租车司机乐得眉飞色舞。
“多谢惠顾~”
等下车之后，边赛他们才完全明白司机的话。
只见隔壁山头上站着乌泱泱数十人，其中不乏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少女。她们有的高举长枪短炮，有的拿着手幅、灯牌和荧光棒，阵势不亚于小型演唱会。
“有内味了，这就是末世的感觉！”李轶的视线仍专注于前方的废弃工厂。
“末世会有那么多追星族？”边赛的注意力已经发生偏移。
那时的他，尚未了解应援文化，更分不清粉丝、站姐、代拍和狗仔的区别。
“只要怪物长得足够帅。”李轶则是见怪不怪。
这时，粉丝群体中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尖叫声，在山谷中回荡出环绕立体声的效果。
边赛看到大家冲着他的方向摇手呐喊，不由受宠若惊。
难道自己未演先红？
不过边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而且后方越来越响的动静告诉他，答案就在身后。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身高相近，但气场却天差地别的年轻人从不远处的保姆车上下来。
那人在三名保镖和众多随行人员的簇拥下，朝边赛的方向笔直前进。
扑面而来的强烈压迫感让边赛产生躲避的念头，可他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位年轻的明星已走至他的面前，距离近到边赛能够数清对方的额前共有几绺若隐若现的白色刘海，可能是最近流行的挑染。
“让开！”
话音未落，一阵掌风朝边赛袭来，而他只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电光火石之间，保镖的手突然被拦下。对方利用反作用力，将身材高大于自己一倍之人推了个踉跄。
那个保镖觉得很没面子，但发现推自己的竟是要保护的对象之后，只能不爽地咂了一下嘴。
“麻烦让一下。”
年轻的明星云淡风轻地对边赛说道，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