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良师益友

“尔等,便是我秦国之龙!”

子良人随着众多学子一同在青衣人的带领下离开校场,走在长长的黑色廊道中。

他仍然沉浸在大祭酒最后的话语中,有些晃神地看着廊道外的心心念念已久的学宫景物。

咸阳学宫坐落于咸阳城的西北角,与王宫相邻。

整座建筑据说是由墨家大师设计而成,其间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有长桥卧波,复道行空,极尽土木之变化。

不过据说由于秦人尚黑,在当时的那位秦王要求下,学宫整体满是肃穆的黑色,使得整个建筑群失去了百年前那位墨家大师口中瑰丽万千的气象。

不同于天下闻名的稷下学宫,咸阳学宫并非百家争鸣,圣贤论道之地,而是培养性的机构。

学宫内分文武之道,设百家之学,教习夫子皆属当世一流,学子十二岁可入学,兼修百家,一年后则开始专修,年满十六可结业。其中佼佼者从军自百夫长起,入仕则可任郡城之官。

秦律,凡爵至公大夫,官至县级者,都可以获得相应的学宫名额。

子良人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等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宽敞的青石道上。两旁则是整齐排布的院落,白墙黑檐。

所有院落的大门都洞开着,可以看到院落内有着水缸,木架等物,每座院落内有一样的四间屋舍。

“好,我们到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学舍,现在我按照名册点名。点到的人就从我这里领钥匙去对应学舍。待在学舍等你们的夫子。”

青衣人手持名册道。

“想必你们在家中都已经被父母告知了一些学宫事项,但我还要再次强调一遍,你们生活学习所需要的东西都已在学舍中备好,不得恶意损害,违者杖十,再犯则逐出学宫,懂了吗?”

子良人随着身边的学子们喊道:“懂了!”

“很好。”青衣人微微点头。

“甲子,孙文,赵狗。。。”

。。。。。。

子良人感觉被人戳了戳背,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不是赵平安是谁?

“那个。。。”赵平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子良人,真的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来着。”

子良人愣了一下,连忙摆了摆手道:“没事,我没有怪你的。”

赵平安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他又突然挤眉弄眼道:“话说,子良人,你是想要修习哪一家的啊?”

虽然学宫一年之后才会让学子们进行专修,但是多数人在启蒙时就已经通读百家,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会更多地学习自己喜欢的道路。

不等子良人开口,赵平安就直接自问自答:“是儒家,对吧。”

说话间,他看着子良人的眼睛,带着一股“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了”的得意神色。

“你怎么知道的?”子良人带着些好奇地问道。

“嘿嘿。”赵平安带着满足地开口道:

“我在老家的学堂上课的时候,夫子就是个老儒生,跟人说话前都要整一整衣服,满口之乎者也,整天都把那位至圣先师的话挂在嘴边。”

“我听说儒道修行是最重守礼的,那多累啊。”

子良人摇摇头不说话,他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句话。

“浴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这是儒学中人人守礼便能有的场景,连至圣先师都喜欢的生活必然很美好吧,不知道号称儒家源流的齐鲁之地的君子们是否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虽然自己的志向是做秦国丞相,但秦国每任丞相可都是圣人,所谓志向,大多数时候也只能是志向吧。

而且尽管至圣先师教化天下,成为第一位文圣,儒家也成了当时第一显学,但秦国重法,天下皆知,儒生难居高位。

要是自己未来修行有成,也很想去齐鲁之地看看啊。

这样想着,子良人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反问道:“你是想要学什么呢?”

说着,也不等赵平安开口说话,答道:“是想修武道吧。”

赵平安挑了挑眉毛:“我说子良人,你可不能因为我长得黑就这么说啊,咱老秦人都这样的,你这种娘们唧唧的家伙在我老家才是要被伙伴们看不起的。”

子良人笑看着赵平安:“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啊,只是家里的哥哥也经常这么说我,他就是学武的。”

赵平安也不恼:“这样啊。”

“丁丑,甘子文,赵平安,子良人,夏亮。”

青衣人点到了他们的名字。

“想不到咱俩在一个学舍。”

赵平安眼睛一亮,拉着子良人从青衣人手中接过钥匙就往丁字院子走去。

子良人手中的钥匙上写着丁丑一,他的屋子靠近东边的墙。

不一会,院外又走进来两人,想来就是和他们同舍的甘子文和夏亮了。

在赵平安的热情招呼下,众人都走到他的房间里交谈,很快就熟悉起来

赵平安家在关中的铜城,父亲爵位公大夫,是秦二十级爵位中的第七级,可以称得上军功勋贵了,为人热情而活跃。

夏亮人高马大,有些憨厚的样子,来自咸阳周围,父亲爵位是公乘,比公大夫更高一级。

至于甘子文,穿着黑色红纹的衣服,容貌清俊,谈吐沉稳,众人问他为何能来学宫时,他说自己来自甘家,赵平安和夏亮只当是某个地方贵族。

子良人则看着甘子文,若有所思的样子,秦国有一任丞相就姓甘,会是那个甘家吗?

而子良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只是说了自己承表叔的遗泽,其余人心中都有所了然,默契地并不追问。

房间算得上宽敞,站着四个人也不会很拥挤,里面的物件延续着学宫一贯的单调风格,只有简单的床,箱这类家具,以及笔墨等杂物。

其实众人初次见面,原本也没有太多可说的,不过赵平安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使得四人的氛围格外融洽。

“咚咚咚”

院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随即有个温润的男性嗓音道:

“请学子们出来吧,我是你们的夫子,有些事要和大家讲讲的。”

子良人第一个出门,一眼就被院落中立着的身影吸引住了。

身穿白衣的夫子身量修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拳于腹前。

他面容俊逸,肤色如女子般白皙,此时正低头看向走出来的男孩,嘴角衔着温和的笑意,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翩翩君子,不外如是。

晨光映在他的脸上,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耀眼的是光,还是他?

这不就是自己所期许的模样吗?子良人一时竟不由得看痴了,喃喃道:

“真好看啊。”

?白衣夫子眨了眨眼,笑着回应道:

“你也很好看啊。”

啊?子良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啊,随即深深地将头埋下,只觉的自己的脸皮都要被烫熟了。

所幸白衣夫子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不然子良人甚至都想直接退学了。

等所有人都出来后,白衣夫子开口道:

“各位,虽然你们的家人可能已经给你们说过很多关于学宫的事了,不过职责所在,我还是要再说一遍的,希望大家不会觉得我啰嗦。”

“怎么会呢,夫子尽管说就是了。”赵平安立马答道。

白衣夫子微微颔首:“我叫张钰,你们叫我张夫子就可以,由我负责你们在学宫中未来四年的一应事宜。。。”

“咕咕”

子良从纠结中挣脱出来,疑惑看向声音的来源——夏亮的肚子。

眼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夏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忐忑地看向了张夫子。

张钰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都忘了,各位学子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带你们去食阁,咱们边走边说。”

子良人在张夫子的带领下走出院落,在学宫内穿行,听着夫子对学宫建筑的一一介绍。

“此处便是医馆,若是平常身体不适,可以来此寻医。这里一直都会有医家人坐镇的。”

“可能看到远处那片围栏?平日里若是无事,不要前往,那里是农家驯养异兽的地方,以前就曾发生过异兽伤人之事。”

“这一片石楼就是我等夫子的居所了,我住在那座最靠南的石楼里,平常你们可以来这里找我。”

。。。

“当然,你们现在记不住路也无妨,随便找个青衣夫子或学长们就能问路。”张夫子一路上都很有耐心,对于他们的疑惑知无不答。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一座面积颇大的方形建筑前,诱人的气息从这里传出,此时正有许多的人不停的进出着。

“咱们到了,这就是学宫的食阁。”张夫子笑着回头道。

“这里就是食阁?闻着味道就让人垂涎欲滴啊。”赵平安脸上满是期待,夏亮也是连连点头。

除了传闻中的炼气士能以浩瀚伟力直接吞吐天地灵气进行修炼外。

文武两道修士都需要借助食物来摄取灵气,尤其武夫,食物是武夫气血之力的根基,所需更是巨量。

农家便是因培育出可如普通粮食般耕种的灵气粟米而一举封二圣,足见其功绩伟业。

不过灵米耕种困难,很耗地力,因此即使对于家中有着不少爵位封田的他们也是足够珍贵的食物。

而学宫中最令外界称道的便是不限量的灵食了。

几人在张夫子的指点下很快就拿好了自己的饭食,围到一处空桌子吃了起来。

“嗝!”

子良人打了一个饱嗝,放下干净的碗筷,抬头却看到周围夫子和同窗们都眼神奇异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无措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是自己哪里失礼了吗?

“子良人,你平常都这么能吃的吗?你表婶养你真不容易啊。”赵平安的语气有些震惊。

子良人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情况,自己身前摆着高高一摞的空碗,而其他人里吃得最多的张夫子和夏亮也才三碗饭,赵平安吃了两碗,甘子文只吃了一碗而已。

“我是在今年开春时饭量才变大的。”

子良人有些脸红地解释了一句,而后带着忐忑地看向了张夫子,问道:“是我吃得太多了吗,那我下次,少吃点?”

张钰将若有所思的眼神从那摞碗处移开,摆手道:“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而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众人将碗筷交给门口的杂役就离开了,继续在张夫子的带领下了解未来将要生活四年的学宫。

一同吃过饭后,几个学子愈发感觉到这位张夫子的和蔼可亲,说话间也大胆起来。

赵平安问道:“张夫子,你有婆姨了吗?”

张钰失笑:“怎么?赵学子还要给我这夫子当媒人吗?”

赵平安嘿嘿笑道:“我家里有个姐姐,十七了还没出嫁,可把我爹给急坏了,嘱托我看能不能在学宫里给姐姐找个好夫婿。”

子良人有些疑惑。

赵平安的父亲可是公大夫,别看在学宫里这样的背景不起眼,可放在地方上,那就是妥妥的富贵之家了,这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夫婿不好找?

那就只能是赵平安姐姐的问题了。

子良人看了一眼赵平安,嗯,没错,还是像只黑皮瘦猴,虽然男子长这样称不上丑陋,可要是女子嘛,只能说一声难怪。

注意到身边同伴看自己的眼神,赵平安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些什么?

当下就带些恼意道:“你们什么眼神啊,男子汉就该长这样。”

而后又看向张夫子解释道:“张夫子,你别看我这样,我姐姐可是我们县里有名的美人。”

“哦?那怎么会嫁不出去?”甘子文少有地开口了,不管表现得如何稳重,终归只是十二岁的男孩,怎么忍得住调侃伙伴的诱惑。

赵平安不屑道:

“哼,你们懂什么,我姐姐是武夫,放言说只嫁给能打得过她的男人,还要男子好看,我们那里和我姐姐差不多大的男人就没一个能打得过我姐姐的,能打得过的都是些快三十的糙汉子了,哪里配得上我姐姐。”

说着,赵平安期待地看向眼前的俊美夫子:“我听说学宫里的夫子最低也要是三境,肯定能打得过我姐姐,张夫子你又这么好看,肯定对我姐姐胃口。”

张钰面带笑意地对着赵平安抱了抱拳:“那就先谢过你的厚爱喽,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恐怕不能娶你姐姐。”

“这样啊。”赵平安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来学宫第一天就能找个准姐夫罩着自己呢。

然而其余人却顿时来了兴趣。

“我就说夫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找不到婆姨。”

“夫子的婆姨也一定很漂亮吧。”

“她是谁啊,也是和夫子一样厉害的修士吗?”

“好了好了,她也会经常来学宫的,等以后你们有机会见到她就知道了。咱们先继续。”

此时阳光正好。花红柳翠间,楼台亭阁中,众人行走着,言笑着,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