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矜进来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雪蝶颓然地坐在那儿,两眼空洞无神,他的心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他的小十九,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他想,他定会找燕朝讨个说法。
温矜轻轻地抱住她,想要以此来给她安慰与温暖。
“小十九,师父在这儿。”
雪蝶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她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此后的天山派,渐渐开始莫名的沉沦,似乎初呈败落之势。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掌门温矜有一回下山染上疾患,后来落下病根。温矜身体渐危,门中弟子人心惶惶,天山派众弟子皆年纪轻轻,没有可以担当掌门大任的合适人选。银月虽也资浅齿少,但因身为天山派的大弟子,迫于形式成了临时掌门,几乎负责起了天山雅居的全部繁杂事务。
就在天山派陷于如此处境时,燕朝带着顾尘箫再次来到天山雅居为婚礼一事请罪。听到这个消息时,雪蝶正在松下居陪温矜下棋闲聊。
温矜极少见地下错了一步棋。雪蝶感到奇怪,因为他棋艺向来精湛。
“师父?”
温矜突然盯住棋盘,神经也紧绷起来,好像棋盘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可随即又恢复如常。雪蝶吓了一大跳,师父从来没有这样过。
“小十九,为师想喝忍冬花露了,天山雅居后花园的忍冬花不如梅山的好,你去梅山帮为师采一些回来吧。”话说的一如往常地从容。
他看到雪蝶略有迟疑,又说:“放心吧,为师会与他们好好谈,我们绝不会吃亏。”温矜温柔的眼神让人感到心安,雪蝶答应了,遂从后花园下山赶去梅山。
梅山路远,也不知为何,雪蝶的心一直隐隐不安。两日后,她来到了一个叫乌集的镇子,这是梅山的必经之地。这天晚上在客栈,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她梦到温矜病逝了,师兄师姐们都哭得很厉害,哭声响天彻地,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噼里啪啦”的奇怪声音。醒来后,中衣已被汗水浸透,她莫名感到心慌无比,于是又匆忙往巫延山赶去。
可惜还是来晚了。天山雅居燃烧着滔天的大火,刺眼的火光疯狂而凶猛地直冲九霄,耳边,是梦中那可怕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原来那个梦竟是真的。雪蝶一个站不稳,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被磨出血来。眼泪就这样拼命的往下掉,喉咙早已哽咽地几乎发不出声音,“师父……师姐……师兄……”破碎的声音飘散在夜风里,虚无缥缈。
雪蝶绝没有想到,她不过走了短短几天,整个天山雅居便出了如此大事,天山雅居共有四十间独立房屋与大宅院,土地十万余亩,光是大小花园,便有几千平米,可如今两万平米成了火海,燃烧的火焰声势浩大,也不知是何时走火,又燃了多久。
她爬了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脏污与血迹,毫不犹豫冲进了火海。“咳咳……咳咳咳咳咳……”浓烟滚烫呛鼻,她开始疯狂地咳嗽,全然不知那一刻也不停息的眼泪不断被热气烤干。“师父——师姐……咳咳咳咳咳……师兄——你们在哪里……”她笨拙地四处避开燃烧物,拼命地扯着嘶哑的喉咙喊。模糊的火光中,意识逐渐涣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蝶醒了过来,她动了一下,瞬间牵动全身的伤,很痛。不是梦,原来不是梦……
“你醒了吗?”一个细小的女声传来,见雪蝶依然麻木且毫无反应,又小心地问了一遍:“你醒了吗?”好像声音大一点,都能伤到她。
雪蝶缓慢移动着头,初始视线很模糊,然后渐渐变得清晰。这是一个少女。
“我还怕你醒不过来呢。”少女看起来很高兴。
雪蝶嘴唇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
为了防止她说话难受,少女连忙解释道:“这里是香山洞,很安全的,我叫花养,是一只狐妖,你应该不记得我了,但我却一直没有忘记你和温道长,十年前我初修人形,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好奇,可终有一天落到了坏人手里,是温道长救了我,当时你还是小娃娃模样呢,还夸我可爱,我没想到人类也会救妖,温道长是我的大恩人,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报答他。可是一月前,温道长遇到了危险,我却没能来得及救他……”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很是愧疚。
原来已经一个月了。雪蝶发出呜咽的声音,她想哭,可是眼眶却又干又涩,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别……别这样,我知道你肯定很伤心,可是要先养好身体,我会替你疗伤。”看到雪蝶如此痛苦的模样,少女又担心又着急。
她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全是那晚的火,铺天盖地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