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双手一拱,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攘欲天本是摒弃贪、嗔、痴等诸多杂念的清净之地,谁料那显灵星官竟然擅自做主,不但不处理公文,反倒一直在天帝面前谗言,阻挠我等飞升。”
一发如霜雪的仙客道:“云仙,我们今日就上攘欲天,找那显灵讨个说法。”
群仙闻言,个个怒容,纷纷附和!
老者回头望了狄怅一眼,道:“你不是也想敲响灵钟,进入攘欲天吗?就与我们同去好了!”
老者缓步走到左侧偏殿,微微旋动殿门上镶嵌的一颗豹头铜钮,铜钮双目陡红,獠牙迅疾凸出,那大殿“吱呀”一声洞开。
狄怅抬眼望去,殿内并无钟罄,只有数丈高一杆灵幡,幡上却裹着红布,烈烈扬扬。
老者猛然张开血口,一团烈焰喷出,灵幡已被点燃。
不多时,灵幡已被烧成灰烬!
狄怅见老者行动古怪,心中不由惊疑万分。
“心已灰,恨已消,攘欲在眉梢!”
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双手轻扬,一座石棺突然从殿底缓缓升起。
石棺约有数千斤重,但却腾于空中,旋绕不息。
石棺四周刻有龙、虎、豹、蛇纹样,龙跃虎啸豹闪蛇踞,这些凶物个个怒张大口,像是时时准备扑咬众仙。
“叮~”
一声脆响,石棺突然裂开一条缝隙!
“灵钟已响,星隙在一刻钟后就会关闭,大家快进石棺!”
老者大声道,随即一缩身,已飘然跃入棺内。
殿外众仙连忙奔至,也纷纷挺身飘入。
狄怅见状,虽然心中困惑,但也随众仙翻入石棺。
那石棺外形虽小,里面却空间极大。
狄怅只觉眼前寒星飞逝,光焰频闪!
“嘣~”
一声闷响,石棺已不知去向,眼前陡现湛蓝天幕,莽莽苍苍。
入棺身死,出棺灵生!
这石棺乃穿越星隙之神物,由天帝指派神匠打造,瞬息之间便可穿行万里。
老者率领众仙,直入显灵殿。
显灵星官正在批阅小山一般厚度的文卷,忽见众仙怒气冲冲,闯入殿来,不禁眉头微皱。
云仙道:“显灵,我等已勤修数载,早就满足了飞升条件,为何迟迟不下公文,让我们一直待在离恨天?”
“云仙说得对,你为何一直从中作梗?”
“离恨天那只血狐都飞升了,我们为什么不能?”
“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不行就去天帝面前对质!”
……
众仙虽然吵吵嚷嚷,但都望着云仙。
众仙明白,这云仙不但性如烈火,而且心思缜密,由他出头处理问题,大家也都心服。
显灵搁下手中椽木大小的朱笔,缓缓道:“飞升到攘欲天是需要身心清净的,你们又不是不知,你们亟待飞升,犯了贪念;一身怒气前来,犯了嗔恨;你们的内心充满了烦恼,被无明层层包裹,三毒俱全,怎么能够飞升呢?”
云仙一步上前,猛地抓住那支朱笔,一掰两段,抛向显灵,道:“不要净说什么漂亮话,大道理,你若有胆,就和我们同上成道天找天帝理论!”
显灵默默地拾起朱笔,一语不发。
云仙怒极,上前揪住显灵衣袖,正待撕扯,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飘来:“云仙,显灵是个文官,只是奉天帝之命行事,你不必与他为难。”
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云仙已揣摩到了其中的力度。
云仙一回头,道:“星魄神君,你最好不要来管这桩闲事!”
“呼~”
一阵风起,万盏寒星闪耀如冰雪幻日,光影里,一魁伟天神陡现,手持青龙,脚踏沧鳌,身躯极为雄壮。
狄怅在一旁看见,心中不由暗喜:“正想去寻这星魄神君呢,没曾想竟然现在眼前。”
星魄神君淡淡道:“云仙,快快放了显灵!”
云仙本来就已怒火满腔,听星魄神君所言,不禁勃然,道:“天帝的话我也不会全部理会,更别提你个攘欲天的芝麻粒般大小的神官!”
星魄神君不怒反笑,笑声激越,震得整个显灵殿晃动不迭。
猛然,星魄神君左手一扬,那条青龙慢慢腾起,青龙周身跃动出一团蓝莹莹的火焰,将那龙映照得如琉璃、似翡翠。
狄怅心中纳罕:“这青龙比自己乘坐的霓龙体型小多了,虽然张牙舞爪,却甚是可爱。”
星魄神君口中微啸,青龙厉口猛张,一排利矢激喷而出,扎向云仙面门!
云仙大骇,连忙将显灵松开,随即右手一旋,一面铜盾立现!
“叮叮叮~”
箭头虽然刺破盾牌,然而力道已失,扎得铜盾如刺猬一般。
云仙怒道:“你我同是神仙中人,向来无仇无怨,你竟然施技害我!”
星魄神君笑道:“云仙,你在离恨天待久了,已经忘记了天道规矩,岂不知胁迫显灵是要受天谴的?”
显灵乃天界重神,可自由穿梭于九叠天穹,而不必使用星隙。
显灵每日将天神修炼情况汇总上报天帝,以决定众神的升迁或者贬黜。
显灵忠心耿耿,极少犯有差错,天帝曾言显灵乃左膀右臂:“显灵之心,可昭日月天河!”
云仙刚才一怒之下,有些忘乎所以,现在听得星魄神君之言,心中不禁一阵发凉:“幸亏没对这显灵使出什么手段来,如果将显灵打伤,岂不是要被天帝一棒子打下人间!”
云仙望望殿内众仙,众仙也都在看着他。
云仙叹了口气,向显灵施礼道:“刚才多有冒犯,希望你不要见怪!”
云仙曾在一劫前被打下凡间,他深知在人间修行的苦楚,他可不愿意再重蹈覆辙,只好收起性子,向显灵致歉。
显灵道:“你们尚没有摒除全部欲念,所以不能飞升到攘欲天,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勤加修炼。离恨天到攘欲天之间的星隙,我会禀明天帝,暂时关闭一段时间,以免再起不必要的争执。”
众仙一片沉寂,原来闹哄哄的劲头已断。
云仙伸手一招,石棺复现!
云仙带领众仙官,再度翻入石棺,那石棺直入天河尽头,转瞬不见。
狄怅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苦笑:“仙人尚且追逐高升,惧怕天帝的神威,这和凡间百姓有何区别?又何苦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不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