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才写?”
这是德国历史小说《蟹行》的第一句话。
为了这句话,威廉·古斯特洛夫号罹难者的冤魂等待了半个多世纪;
有了这句话,曾经被前苏联和德国刻意掩盖的惊天大海难,才重现天日。
《蟹行》的作者是君特·格拉斯。1999年9月30日,瑞典文学院宣布,将20世纪最后一个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他,以表彰他的长篇小说《铁皮鼓》“其嬉戏之中蕴含悲剧色彩的寓言,描摹出人类淡忘的历史面目”。君特·格拉斯因此成为“社会良知的代言人”。
一般来说,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后,大都搁笔不写了;即使继续写作,也都写一些散文或者回忆录。君特·格拉斯功成名就后,连续几年,人们看不见他发表什么有分量的作品,也都认为他不能脱俗。
可是,就在读者开始把他淡忘的时刻,《蟹行》问世了,有史以来死难人数最多的威廉·古斯特洛夫号大海难,被他生生地端到了世界的面前。
一切,都要从1945年1月30日,也就是希特勒“登基”12周年的哪一天说起……
第五个婴儿即将降生
1939年9月1日凌晨,德国突然出动58个师约150万人,以及2800辆坦克、2000架飞机和6000门大炮,向波兰发起“闪电式进攻”。9月3日,英法被迫对德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9月28日,德军就一鼓作气地占领华沙。
战争初期,德国军队攻势如虹,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就席卷了大半个欧洲,希特勒踌躇满志,自以为“称霸世界指日可待”。
但是,当法西斯的残忍暴露无遗之后,幸运女神就不再站在它的那一边。1944年6月,美英盟军百万雄师强渡英吉利海峡,在诺曼底登陆,开辟了欧洲第二战场,从西面向德军发起猛攻;
与此同时,苏军则从东面重拳出击。1945年1月14日,苏军在朱可大元帅指挥下,向华沙、波兹南方向发起进攻,以分割围歼德军第9集团军。3天后,苏军第47和第61集团军会同波兰军第一集团军,一举解放了华沙,标志着德国法西斯的丧钟已经敲响,从占领区撤退,成为众多德国人无奈的选择。
1月22日,古斯特洛夫号奉命开抵格但斯克港(德国称作但泽港),准备接德国侨民回国。
格但斯克市因港而建,位于波兰北部格但斯克湾西岸,距离华沙约270多公里,是波兰的一大商港,被称为波兰“通往世界的窗口”。
古斯特洛夫号一靠上码头,就受到了侨胞和寒流的夹道欢迎。
格但斯克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年平均气温为12.8℃,1月平均气温为-2.4℃,最低气温为-3.4℃。而迎接古斯特洛夫号的,却是-14℃的低温,到处冰天雪地;格但斯克市满打满算只有30万人,而希望搭乘古斯特洛夫号的却有6万多人。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人们相互拥挤着,掂起脚尖、伸长脖子,就像南极洲裸露的礁石上聚集的企鹅,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焦急。
客舱里塞满了人,甲板上躺满了人,电影厅里坐满了人,连船上的游泳池都抽干蓄水,腾出空间住满了人……
古斯特洛夫号曾经号称为海上的“人民汽车”。可是,看见同胞们争先恐后地朝船上挤,年已63岁的老船长弗利得利克·彼德森内心十分矛盾,他想尽可能多的救回德国人,但他知道,船上已经载员6050人,大大超过了额定标准,饮食、饮水、卫生设施等等,都不能满足那么多人的需求。彼德森船长不得不出面告诫强行登船的难民:“船上只有饥饿和干渴。”
大使,难民们唯一的目的是逃离战火,忍饥挨饿一两天又算得了什么。有人大声叫嚷:“我们都带着吃的呢!”还有人说:“在这么拥挤的船上吃喝,我还真怕找不到厕所呢!”一句俏皮话,引来了一阵哄笑。
其实,超载还不是彼德森船长最担心的,他最为担心的,还是航线上神出鬼没的苏军潜艇。当时,德军已是强弩之末,没有制空权,制海权也非常有限。古斯特洛夫号上仅有几门防空大炮,对于空中威胁还能将就对付对付,而对于来自于水下的攻击,却是无能为力的。
靠在码头后,古斯特洛夫号一停就是一个星期,显然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就是不愿走上冒险之路。
1月26日,苏联红军解放了奥斯威辛集中营,风声越来越紧,难民潮更加汹涌。
1月29日深夜,彼德森船长收到了来自德军波罗的海潜艇舰队司令部的一封电报,通知他,说:在波罗的海中部和西部海域活动的3艘苏联潜艇,已处于德国海军的严密监视之下,在上述海域并未发现其他敌舰。这封电报总算让这位心神不宁的老船长吃了一颗定心丸。
次日凌晨,古斯特洛夫号终于晃动着巨大的躯体,绕过黑耳半岛的岬角,驶出格但斯克湾,进入漂着浮冰的波罗的海。随行的船只,还有一艘满载难民的汉萨号客轮。洛号鱼雷护卫艇和狮子号鱼雷救生艇担任护航任务。尽管这两艘鱼雷艇都是“老掉牙”,又是故障缠身,但对于彼德森船长,多少还起到一些心理安慰作用。
天气和海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波罗的海上风大浪急,波涛汹涌;天空中寒流滚滚,大雪飞扬。彼德森船长暗自庆幸:老天爷真给面子。这样的鬼天,鬼都不愿意出门,哪些苏联海军,谁还愿意出海遭罪呢?
船队没走多长时间,汉萨号发生故障,沿路返回;又过了一段时间,狮子号鱼雷艇经受不住风浪的“洗礼”,退出护航编队。只剩下洛号鱼雷艇孤单地陪同古斯特洛夫号,两艘船,一大一小,硬着头皮往前走。
古斯特洛夫号上还有一名海军军官威廉·扎恩海军中尉,也是船长。他建议把船驶在近岸的浅水中并关掉所有灯火,以免受到苏军潜艇伏击;但彼德森船长还是否决了他的建议,命令古斯特洛夫号在深水区航行,理由简单、明确:浅水区敌人的潜艇少,但礁石、沉船等障碍物很多,更加致命;在深水区快速行驶,可以在苏军潜艇还没到来之前,安全抵达目的地。
于是,古斯特洛夫号和洛号熄灭灯火,保持距离,像两个幽灵似的,在茫茫夜海中疾驶。偶尔,从云彩孔隙里透出一点月光,让乘员们意识到,自己还活在人间。大家默默不语,各想心事。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到底是祸是福。
而在游轮的分娩室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厚厚的窗帘挡在舷窗上,无影灯下,医生们正在不停地忙碌着。
自乘客登船以后,孕妇们就迫不及待地被抬进来,比赛着生育,已经有4个婴儿呱呱坠地。
傍晚时分,第5个产妇又被推入分娩室,医生、护士们赶紧检查,并老道的地推算出这个婴儿将在21时或22时降生。
“连一只狗都不敢放出来”
漆黑的海面上,一艘潜艇正像一截木头那样,在风浪里颠覆、游走。潜望镜下,亚历山大·马里涅斯科少校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看着返航的时间就要到了,而他却是空手而归。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如果真的是空手而归,也许再也没有指挥潜艇出海“打猎”的机会了。
这艘潜艇代号为“S-13”,是苏联C级常规潜艇的第四艘,亚历山大·马里涅斯科就是该艇艇长。
1934年8月,苏联开始在高尔基市的红色索尔莫沃厂和列宁格勒的苏达米赫厂建造C级潜艇。到1948年,共建造了27艘。该潜艇长77.75米,宽6.34米,高4.04米,排水量1090吨,最大航速18.85节,水上最大航速时的续航力为2700海里,下潜深度100米。两台1-Ⅱ型柴油机,功率为2×2200马力,两台主推进电机功率为2×550马力。武器主要为533毫米鱼雷发射管,首部4管,尾部2管,可携带共12枚鱼雷。
S-13号潜艇是从苏军占领的芬兰第二大海港图尔库出航的。出航前,马里涅斯科因为贪图杯中之物,耽误了与编队一起出征的机会,按照军事法规,他很有可能受到革除军职的处分。酒醒后,他顾不得单枪匹马,赶紧指挥S-13号前往德占海区,希望消灭一个“大块头”,将功折罪。遗憾的是,仔细搜索了几天,都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攻击目标。他将潜望镜交给部下,愤愤地骂道:“我们游遍接近法西斯巢穴的水域,可他们连一只狗都不敢放出来。”
18时左右,彼德森船长接到一封电报,提醒他一个德国海军的小型扫雷艇舰队,正迎面朝着古斯特洛夫号驶来,要他加强了瞭望,注意规避。
天色黑,风雪大,能见度很低,在这个鬼天气,又是在德国海军的“后花园”,不会有来自敌国的危险。为了让自己的扫雷艇舰队尽早发现、避让,彼德森船长毫无顾虑地下达了打开船侧灯光、防止碰撞的命令。
不久,马里涅斯科就接到了部下“发现可疑目标”的报告。他转忧为喜,立马来到指挥室,接过潜望镜,瞪大了双眼。
可是,由于当时海上的能见度极差,距离又远,马利涅斯科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大块头”的轮廓。他想:这种天气,民用船只是不会出海的;这个家伙航速不高,航行起来不紧不慢,战争期间夜里航行还敢开灯,胆子够大的,应该是一艘德国的重型巡洋舰或大型运兵船。德国鬼子太狂妄了!
随后,他又在这个“大块头”身边发现了一艘小船,显然是“大块头”的“打手”。这更加强化了他对“大块头”性质的判断。
于是,他命令S-13号尾随目标,做好一级战斗准备,伺机发动攻击。
海面漂满了儿童的腿
19时30分,彼德森船长估摸着小型扫雷艇舰队已经驶过,就让古斯特洛夫号关闭了所有船舷灯。然后,继续向着目的港行驶。他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将引来万人的杀身之祸。
而护航的洛号鱼雷艇,也由于古斯特洛夫号的遮蔽,没有发现S-13号的蛛丝马迹。
21时左右,马里涅斯科发现“大块头”迈着“八字步”,继续前进;而空中和海面,都没发现什么异常现象。这说明,敌人并未发觉自己。因此,他命令S-13号加大油门,超过“大块头”。
半个小时以后,马利涅斯科指挥潜艇掉转方向,将艇艉的四只发射管对准“大块头”的来路,4枚鱼雷如上弦利箭,憋足了劲,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4枚鱼雷的弹体上,被艇员们分别写上了响亮的口号:“为了祖国母亲!”“为了斯大林!”“为了苏联人民!”和“为了列宁格勒!”
22时,“大块头”缓缓进入射击圈。当它巨大的船体与鱼雷发射管即将构成90度夹角时,马利涅斯科果断下达了“齐射”口令。话音刚落,“为了祖国母亲!”“为了苏联人民!”和“为了列宁格勒!”就呼啸而出,呈扇面形状,向“大块头”猛扑过去,只有“为了斯大林!”被死死地卡在发射管内,成了一枚“哑雷”。
一分钟后,接连发生三声沉闷的巨响,S-13号潜艇浑身颠簸着,脱离了战场。
第一枚击中了船舵吃水线的正下方;
第二枚钻入船内的游泳池爆炸,睡在那里的许多海军女医护人员当即香销玉碎;
第三枚则将位于船中部的轮机舱,使古斯特洛夫号受到了致命一击。
爆炸响后,古斯特洛夫号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没;接着,就像炸窝的马蜂,乘客们高声尖叫着,四处奔逃。船员们迅速放下了惟一的一艘救生艇,并发出求救信号。持枪官兵则把妇女和儿童送上救生艇,一些企图强行登上救生艇的男人被无情地推下大海,有的老人和孩子则被人们踩在脚下,痛苦地呻吟,无人顾得上理睬。
海难生还者、瑞典籍机械师约翰·斯马克回忆说:“当时鱼雷击中了客轮,我试图通过舷梯爬到上层甲板。就在下面,我看到了令我永生不能忘记的一幕:许多成年人在水里挣扎;海面上漂浮着数以千计的儿童的腿,他们全部头朝下、脚朝上溺死!原来儿童头部比脚重,而客轮没有特别准备为儿童设计的救生衣,这些儿童全部溺水而亡。”他还看到,一名纳粹军官掏出手枪,先把妻子和孩子打死,随后饮弹自尽,对希特勒尽忠。仅有的一个救生艇上装满了儿童和妇女。一位产妇疼得尖叫起来,说她马上就要分娩了,医生赶紧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后来,这位产妇被转移到洛号鱼雷艇上,在那里生下一个婴儿。
仅仅过了50分钟,古斯特洛夫号就沉入了大海。沉没的位置为北纬55.07度,东经17.41度的海底,也就是位于波兰符瓦迪斯瓦沃沃以西、韦巴以东,距离海岸约30公里。战后,波兰将附近海域划为战争纪念遗址,并将沉船位置明确标记在航海图上,命名为“第73号障碍物”。
洛号鱼雷艇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冒着被苏军潜艇攻击的危险,展开了救援行动。遗憾的是,它的船舱实在太小,只捞起了472人,就装得满满荡荡。不久,希佩尔号巡洋舰赶来增援,又救起564人。但它不敢恋战,因为它知道苏联潜艇很可能还在附近,随时都会故技重演。
巨大的伤亡是个谜
1月30日,是希特勒上台12周年纪念日,也是威廉·古斯特洛夫50周岁的诞辰纪念日。接到灾难报告,希特勒异常震怒,将马利涅斯科少校列为德国“第一号敌人”,但是,为了不使国家形象受损、军队士气受挫、民众心理受伤,盖世太保命令所有幸存者,严禁向外人透露有关这次事件的任何细节,也不准德国报纸、广播等发布任何报道。
古斯特洛夫号大海难已过去了几十年,对于死亡人数,至今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威廉·古斯特洛夫是希特勒的挚友、德国纳粹党驻瑞士分部主席。1936年2月6日,在瑞士,被犹太学生大卫·法兰克福德刺杀。得手以后,法兰克福德泰然自若地自首,说:“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是犹太人。”瑞士没有死刑,大卫被判处了12有期徒刑。纳粹政府把古斯特洛夫捧成一位“殉道者”,由希特勒亲自主持了国葬,并把即将下水的一艘游轮命名为古斯特洛夫号。
古斯特洛夫号由汉堡的布洛姆·福斯船厂建造,1937年5月5日下水,长208米,宽23米,排水量2.4万吨,价值约为2500万德国马克,行驶半个地球无需加油,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游轮。
古斯特洛夫号的船身原为白色,内部装饰豪华,设施齐全,9层甲板上设有大型餐厅、电影院、游泳池、舞厅、咖啡屋,还有一个分娩室。客舱可住1865人,加上船员人数,额定总载客也就是2000来人。
最初,这艘游轮被纳粹党控制的工会组织——德国劳工阵线用于组织工人休假旅游。德国工人及其家属可以用低廉的花费,搭乘大型游船到阳光灿烂的加那利或马德拉群岛,可以住进阿尔卑斯山豪华的滑雪山庄旅馆,可以去南美或埃及旅游。古斯特洛夫号一直相安无事地在海上驰骋,成为“通过欢乐获得力量”的最主要执行者以及充当纳粹控制广大群众思想的工具。船上的客厅舒适、实用,但不奢华的房间装潢风格,是第三帝国提倡的风尚。更重要的是,这也适合这艘船“人民汽车”的定位。
二战爆发后,它被军方征用为医疗船,后来又改作训练船,船身也被涂成有保护作用的灰色。1939年5月,它奉命前往西班牙,是将协助独裁者佛朗哥打内战的志愿兵接回德国的四艘军舰之一。
1945年1月21日,德国海军多尼茨中将才转达了“元首”命令,即在苏联红军抵达之前,所有德国船只应尽可能搭救难侨回国。在这个代码为“哈尼巴尔”的大撤离中,大约有200万人将撤回德国西部。对这些船长来说,命令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首先应转移学生军官和军用物资,如果还有空闲的地方,也应转移那些逃难的人,尤其是妇女和儿童。而男人则应留在原地坚持战斗,直到射光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
1月22日,古斯特洛夫号抵达格但斯克港之后,德国船员还是严格按照规定,对每位乘客的姓名、地址、职业等个人情况进行了详细登记。可是,需要登船的伤兵和难民实在太多。当第4424名乘客登船时,已经把船上的登记册的最后一页都填满了。而逃难的人流还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人潮汹涌,无法拒绝。船只已被塞满的时候,又来了几百名海军女医护人员,她们的年龄大多在17—25岁之间,彼德森船长毫无脾气,只好将她们安置在E层曾经是游泳池的地方。起碇前夕,又上来了一大批伤员……
一般来说,人们认为古斯特洛夫号载有173名船员、918名海军官兵、373名海军女医护人员、162名伤兵、4424名难民,共计6050人登记在册,再加上拥挤在甲板上、分散在船上各处的没有登记的4000多名难民,这艘巨轮搭载了10582人。这样算来,罹难人数肯定会超过9000人,成为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大海难。
德国的泰坦尼克号
一艘潜艇,深入敌后,一次就取得了歼灭敌人近万人的战果,原本值得苏联开动宣传机器,大力炫耀一番。可是,苏联人并没有这么做。他们知道,古斯特洛夫号除了一些军人之外,绝大多数是平民,而且是妇女、老人和儿童。此事一经宣传,必然会使自己声名扫地。世界各国爱好和平的人民,谁会对袭击难民船的国家竖起大拇指呢?
马里涅斯科的确是心想事成,因为消灭了一个“大块头”,酗酒误事问题没有再受到上级的追究,但也没有因为战功显赫受到应有的表彰。
战争结束后,马里涅斯科转业到了地方,生活并不如意,穷困潦倒,于1963年患了癌症,在列宁格勒病逝,终年只有50岁。而那个时期,苏、美分别领着“华约”“北约”的小兄弟们大打“冷战”,德国又被一刀两半,分裂为东德(属于“华约”阵营)和西德(属于“北约”阵营),谁还有心思过问古斯特洛夫号大海难?一些战友出于鸣不平,于1980年代,偷偷摸摸地在波罗的海岸边的利耶帕亚港,给马里涅斯科立了一块纪念碑,也被前苏联海军政治部门挖去了名字。
直到1990年10月3日,东德、西德举行庆典,正式宣布统一。之后,关于法西斯德国的档案资料解秘,人们才了解到,古斯特洛夫号搭乘了3700名德军海军学员,还有22名波兰和东普鲁士的地方长官等,其性质属于运兵船。因此,1991年5月9日,也就是前苏联解体前的最后一个战胜法西斯德国的纪念日,官方才公开宣布,追授马里涅斯科为“苏联英雄”。马里涅斯科居住过的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建设大街被命名为马里涅斯科大街,他工作过的工厂还树立了大型纪念碑……
然而,真正让世界人民了解真相的,还要数君特·格拉斯的《蟹行》的出版。
君特·格拉斯,1927年出生在格但斯克市的德意志人聚居区,父亲是德国人,母亲为波兰人。1944年,17岁的格拉斯应征入伍,当了一名空军辅助人员。1945年1月,他曾经建议自己的父母乘坐古斯特洛夫号逃往德国西部。由于种种原因,父母没有听从这条建议,经过逃过了一劫。但是,君特·格拉斯就没有那么幸运,他先是受伤住院,接着就成为美军的俘虏。
格但斯克市是一座美丽的海港城市。
格但斯克最初的居民是波兰斯拉夫人。公元997年以后,他们全体接受了罗马天主教。但自从14世纪初到1945年,几百年间,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德意志人,德语是主要语言。在16世纪宗教改革以后,该市的居民以新教徒占绝对优势。一次大战结束后,但泽成为委托国际联盟代管的自由市。根据1923年的人口统计数据,95%的市民是德意志人,只有3%的人口是波兰人。1933年,希特勒出任德国总理,但泽的纳粹势力也是甚嚣尘上,强烈要求把有波兰、德国争议多年的但泽划入德国版图。1939年,纳粹德国提出但泽走廊问题,与波兰进行谈判,并以谈判无果为由发动突然袭击,入侵波兰,引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1945年以后,这座城市原有的主体居民——德意志人,在战争中的死亡率达到25%,幸存下来的德意志居民,又被苏联红军驱逐到奥得河以西,取而代之的新居民几乎全是波兰人。
1946年,君特·格拉斯从美军的战俘营获释时,已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难民了。为了生存,他曾从事过各种职业,先当农业工人,学习过石雕和造型艺术;后来,成为职业作家、雕刻家和版画家。1955年,他的《幽睡的百合》获得斯图加特电台诗歌比赛头奖。次年,他的第一部诗集《风信旗的优点》出版,并举家迁往巴黎。
1959年秋天,在法兰克福国际书展上,君特·格拉斯推出了长篇小说《铁皮鼓》。小说以黑色幽默的虚构故事展示了德国那段最黑暗的历史。作为《但泽三部曲》的第一部,一经亮相,就受到读者的欢迎。25年间,翻译了十几种文字,发行300多万册,使他获得世界声誉。1980年,根据《铁皮鼓》改编拍摄的同名电影,荣获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1999年,君特·格拉斯据此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挤身世界级文学大师的行列。
2002年2月,《蟹行》隆重出版。2月4日,德国最有影响的杂志《明镜》周刊率先报道,标题是“德国的泰坦尼克:格拉斯的新作:被遗忘的难民船悲剧”;接着,《明星》周刊评论说:作者以高超的文学技巧,表现了二战后期成千上万德国东部居民向西部逃亡的历史,将古斯特洛夫号海难作为中心事件,“成功地把历史事实与文学虚构融为一体。”随后,德国媒体掀起了评说《蟹行》的热潮。两周之内,就销售25万册,盛况空前。
2008年4月,《蟹行》的中文版由蔡鸿君翻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他对蔡鸿君解释说:“《蟹行》这部小说表现的主题,长期以来,在德国一直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驱赶前德国东部地区居民和一千多万人逃难的主题,在西德被挤到一边,在东德根本就不准提及。这也是我本人生活中的一个重大主题。……许多年来,我们一直在讨论其他的灾难、失职和罪过。……使用现在这个书名完全是从小说的叙说方式出发的,在时间的安排上,在叙述的安排上,有平行,也有交叉,书里小说主线的叙述与螃蟹的行走方式很相似。‘蟹行’在德语中是一个常用的词,只是表明一种运动方式,我想,在所有的语言中都有‘蟹行’这种说法,书名的意思就是‘按照螃蟹的走路姿势’,完全是中性的,没有任何贬义,只是指叙述或者写作的方式,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倒退,有时交叉,有时平行,穿插了三个真实人物的生平和一个虚构人物的故事。”
君特·格拉斯对中国很友好,对于中国的文学事业也很关注。他特别推崇老舍的《四世同堂》,认为“《四世同堂》是一部很了不起的长篇小说”。《蟹行》在中国出版时,他特意撰写了一篇《寄语》,指出:“我希望,这本书可能会从某种转义上引起中文读者的兴趣。在中国历史上,肯定也会有许多事件,或者早已被人们遗忘,或者长期不得谈论,或者被列为禁区,我的这本书也许会促使某位中文读者或者某位中文作家,去写写这些由于种种原因成为禁区的事件,那么我将会感到非常欣慰。”
像这样的船,本来就不应该离海岸如此近地航行,因为那是众多生物栖息重要环境,我们看到已经有17或18种不同种类的鸟因而死掉。
——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 西蒙·克里普斯博士
双壳船的造价一次投入比单壳船肯要贵。……但由于油轮“身体状况”的原因,单壳油轮的失事率比双壳油轮高出5倍。
——中国船舶工业协会会长 王荣生
我们航行在21世纪,管理体系却还在19世纪。
——欧盟负责运输和能源事务的委员 洛约拉·德帕拉西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