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柔,火之烈,金之锋锐,这第七关青草翠生,倒是一片生机,不知其内有何玄机?”隔着界线,展现在孟回程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碧千里,莽莽苍苍,如一条没有界限的翠带,在天空下伸展,有风吹来,荡起层层绿海,苍茫浩渺,气魄摄人。
整个绿海,纯一色的碧草,碧草不高,长不及寸,但多而密,故而并不显其渺小。且因有了水火金域的经验,他并没轻看这草的力量,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心理准备。
他调整了一下身姿,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草海踏入。
“这?怎么会这样?”草海迎接他的没有灵魂的折磨,也没有肉体的挫痛,随着他左脚的轻轻踏入,在他脚下足之所触之域,寸草竟然瞬间疯长,眨眼之间,已然参天,成为翠竹。而他的左脚,却瞬间木枯,其内生机,极剧流失。
“它吸了我的生机,供给了自己!”他直接就作出了判断,并被这个判断深深地震憾了。
以前的几关给他苦、给他痛,消他的魂、散他的身,却一次次地饶了他的命,而这次,却大量地吸噬着他的生机。在这种生机的流失之中,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时光的流逝、死亡的逼近。生机没了,不是死了就是成为尸僵,他不知道,这次玩的是不是真的。而且,这里对生机的吸噬太强,脚下不过方寸之地,近百颗寸生的小草,竟然一下子就吸光了他一只脚的生机,凭着这些生机,它们竟长至了参天。而这苍茫草海,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变数。
只是,他这么多年来,是吃空气长大的,不是吓大的。他并没有畏缩,右脚直接跃起,向里冲去。
前冲一寸,右脚木枯;前冲一米,双腿枯死;前冲一丈,肢身生机全无。仅仅冲出了一丈,他就停了下来。此时,他还活着的部分只有了头部。他试了试,头往前探了了一丝。只这一丝,他的下颌瞬间就步了身体的后尘,也枯死没了生机。
同时,随着他的前行,他身后的碧草疯狂地生长,眨眼间,全部成了翠竹。而他的身周,草长成了竹,竹又长成了树。因为没有足够的生长空间,百十来颗树拥挤在一起,细细的身子,却有着百丈的高度。
“这关,比之先前任何一关,都要凶险万分。”他的头部仍然完好,可以进行正常的智力活动,观察能力也没受什么影响,但他并没有去看身体。身体的枯死他已感知,这种感知不需要观和看,那种时光在快速地流逝、渐渐接近死亡的感觉,从脚上的枯死开始,到了此时,已经浓郁到了极致。在他感觉,只要再有一丝生机失去,他就彻底地死去了。
“但那又如何呢?”虽然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到来是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但他毕竟经历过了无数次的生死,对于死亡,早已没了概念。灵魂消无了是死,肉体消无了也是死,生机没了也是死,只不过是它们的方式不同罢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了一种感觉。
至于真死假死,他也无需去分,一直以来,他从没抱什么侥幸心理,每一次,他都以为会真的死去。之所以没怕,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怕。这次也一样,虽然再往前进可能马上就会死去,但他还是选择了向前。
他再次将头向前探去,虽然因为肢身和脖颈的木枯,头已不能大幅度地移动,但他还是用尽了气力将头向前探出了一寸。一寸的前行,对于千里的行程,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他还是做了,而且做了很大的努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这不是他已思维混乱,也不是他无奈后的疯癫,他这么做,是对命运的抗争,是对誓言的执着,是他的不认输、不放弃、不退缩。
头探出了一寸后,再也不能收回。探出之前,它还是人头,探出之后,变成了木头,它也和它下面的肢身保持了同步,一起木化了。而他仅存的一点生机,也随之了无。
“要死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复生。但宇崩宙灭,,,,。思思,我一定会找到的。”再次感觉生命的飞逝、死亡的逼近,他觉得,自己已苍老到了极致,身体成了枯木,灵魂已出了窍。
他没有恐惧,死他不在乎。不说在这登天的途中,他经历过的无数次的假死。只是被葬寒山、母星修道时的自灭,那可都是真真切切的死亡。经历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了,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个怕死的人。但他不知,这一死,下次不知会在何时能去找寻他的思思,能守住他与他情妹的约定。
他的魂灵飘呀飘,就要散了,但有一丝连着身体。在他的身体内部还有一颗胞体子粒饱满、生机尤存。这一丝魂灵就连着它,使得他的魂灵还没离体,还有着对身体的记忆和感知。
时光不知是在流逝着还是静止着,魂灵感知不了时空,这里也没有别人,它只是连着那没有木枯的细胞,飘呀飘,飘呀飘。
“木枯在缓解,魂灵在归窍?”,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有了意识,他清晰地感觉到,从那没有枯死的细胞中,不断地涌现着大量的生机,它们漫散到了全身,浸入到那些木枯的细胞之中,让这些细胞也渐渐地有了生机,让这细胞所构成的组织、机体也从木枯之中恢复了过来。
“这颗细胞,它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生机?”一颗细胞,输出了可以恢复全身的生机,让一个已经枯死的人重拾了生命,这种奇异,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也许,不是它之神奇,这也不过就是这里的规则罢了。”
不再费心思索,既然有了力气可以继续前行,他没有迟疑,双腿用力,向前跃去。一寸,双脚草枯,一米,双腿木枯,一丈,肢身石枯,十丈,头眼铜枯。死亡再次来临,他又魂灵出窍,只余下了先前的那颗细胞,牵扯着一丝魂灵,不让灵魂散去。而他身后,古树参天,墨绿成带。
灵魂飘呀飘,飘呀飘,不知过了多久,它感觉到了他枯死的身体里的一丝生机,开始回归。随着生机的增多,它也渐增。后来,他恢复了意识,他的身体也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没有停留,再次跃出。一寸,双脚草枯,一米,双腿木枯,一丈,肢身石枯,十丈,头眼铜枯,百丈,全身赤金。
灵魂飘呀飘,飘呀飘,他一次一次地跃着,跃过了一丈,跃过了十丈,跃过了百丈,跃过了千丈,跃过了万丈,跃过了十万丈,那一颗神秘的细胞,源源不竭地输出着生机,支撑着身体的一次次死灰复燃、生机再现。而这木域,从他身体里吸取的生机,已经养育了千里纵向、万里横铺的参天密林。
“这一关看来对我是没有什么难度了。拥有一颗生机无限的细胞,是我不灭的法宝。换作了旁人,他们是万万不会挺到这时。即使生机再浓,恐怕也走不出十丈、百丈吧。”经过了无数次的实践,他已然确定,这关考验的就是闯关者的寿命长短、生机厚薄。生机浓厚者,可以靠着它的耗损,多向前一些。生机稀薄者,少了它的依靠,根本走不了多远。而只有象他这样,象作弊了一样,生机不会耗尽的人,才可以走到尽头,闯过这一关。
他再次向前跃去。一丈,十丈,百丈,千丈,万丈,他跃过了最后的几万丈路程,到达了界线处。这一跃,没象之前一样,这一次,一路而行,他虽失去了近乎全部的生机,但他的身体却没有枯化,没有变成草,也没变成木,更没变成石、变成铜、变成金,他仍保留了血肉之躯。
他通关了第七关。
“一关为水,一关为火,一关为金,一关为木,这下一关是土。这五关,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而设的。金木水火各有特性和规则,不知这土之关如何?”他向前看去,前面高低起伏、纵横交错,一望无际的都是土石之物,山之高、谷之低、崖之陡、壑之深,没有一个活物,没有一丝生机。
“走过了木域,我已耗尽了生机。而这土域,也是死气沉沉,肯定得不到恢复。也许要在这里耗尽生命而亡了。”此时的他有着极浓的疲惫感。人生不知走过了多少年,却一直奇迹般的没有老去,可现在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老了,已然风烛残年。但他前行的路不能停下,他向土域行进。
他行进得很慢,他已老迈,没有了快速行进的能力。他颤颤微微地挪动着左脚,迈过了界线,踏入了土域。
“啊?怎么会这样?”脚一沾地,一股浓烈至极的生机从他的足底涌入,瞬间,就让他有了年青的感觉。
“哇,是这样啊!这看似死气沉沉的土域,竟然充溢着生机。”他得到了补充,行动能力提高了许多,第一步迈出后,第二步也紧随着跟上了。然后,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第七步、第八步、第九步、第十步,十步之后,他的生机已恢复到了巅峰。
恢复到了巅峰的他也有了一跃八百里的能力。但他并没有全力跃出,他仍是一步步的向前走去。生机虽然恢复到了巅峰,但他发现,每到巅峰之时,在木域里提供了无限生机的那颗细胞,竟然象是在索债一样,快速地抽取了八九成的生机,吸噬了进去。于是他就需要有无尽的生机来补充,他只有一步一步的前进,把这土域里的生机都吸噬了,才能满足那颗细胞的需求,来还他之前欠下它的债。
百步、千步、万步、十万步、百万步、千万步、万万步,他每走一步,这土域里的生机都被他大量地吸噬,他的身体内的生机饱了又缺,缺了又饱,饱了再缺,他身体的生机在这种不断的膨胀之中,负荷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是更大的分额都进了那颗细胞之中。
亿步的距离,他踱着小步,走了许久,只走过了九百里。他的身后,九百里的土域,已全成为碎砂,山平了,谷平了,崖平了,壑平了,它们在失去了生机后,也死去了。而他身中那颗神奇的细胞,依然在吸噬着他吸噬的生机。他每走一步,生机就会达到饱合,走了一亿步,达到了一亿次的饱合,这些生机,累积到一起,已无法估量,但它们仍没有填满它。
“在木域里,失去了大量的生机,这颗细胞也没有被掏空。如今,吸噬了这么多的生机,它也没有达到极限。真是不可思量。还有不远的距离了,尽量的多吸纳一些生机吧。这些生机,肯定会在我寻找思思的行程中,起到作用的。”他再次提高了对这颗细胞的认识和评价,再次缩小了步伐,力争把这土里的生机全部吸到身体之中,以便多提供一些,储存到神奇细胞之中,留作后用。
一步,十步,百步,千步,万步,十万步,百万步,千万步,又走了好久,又吸噬了大量的生机,他终于走到了土域的尽头。
在他的前面,是那个他苦苦追寻的登天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