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

一线相隔，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片地，但天地之间的重压却又强了百倍。百倍很可怕，更可怕的是先前的基数已经就是众人可以承受了的极限。所以，十人中九人都没能迈出脚步，只有孟回程的右脚踏出了这条线。

但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脚扬了名、立了腕，却付出了代价，它碎了，它无法承受住这一线之外的重压，大面积的碎裂，血肉纷飞，只余了残骨。

钻心的疼痛传来，孟回程却笑了。登天自当不易，容易不是登天，他笑他走对了路，他笑他近了天。他只是停止了一刻，这一刻不是他在胆怯，而是他在思索，该如何继续下去。

“没了血肉，但有幸还存残骨，这一步，应该能走下去。”，他大笑着落下了这只只有残骨的右脚。脚落地的时刻，残骨发生了二次断裂，但它并没有肢解，而是顽强地连在一起，牢牢地立在了地上，并且承担了它应该承担的重负。

“这一步也能。”他迈出了左脚。左脚和右脚没有什么不同，在迈出的过程中，也是血肉纷飞，只余残骨。但有了右脚的经验，他一气呵成，完成了左脚的下落。

“咔”的一声，在左脚落下之前，右脚的残骨因为不堪重负彻底地碎了，这碎是粉碎的碎，由于没有了血肉的包裹，它们脱离了踝，融入了土。

左脚落下了，但失去了右脚的合作和担当，它在落地的同时，便发出了“咔”的声音，也彻底地碎了，变成了碎骨，融入了土中。

失去了双脚的他并没有倒下。脚光荣了，踝继承了它的遗愿，立在了地上。双踝支撑着全身的重量，身体承受着天地的压力。从踝开始，他的肌肤在被压缩之中不断地扭曲着、形变着，随即皮开肉绽、血肉纷飞。失去了大部分的血肉，却保住了筋骨，筋骨虽然也承受着重负，但也护住了内脏。他成功地跨进了第二区域。

“啊！啊！啊！”，随着他的跨入，在他的身旁身后，传来了数声惨叫。那九名佼佼者中，有几个自持不输于他，也学着他踏进了第二区域。因为他们的承压能力都不如他，所以，也受到了如他一样的伤害。

这种伤害，因为有他这个标，他们都有心理准备。但这伤的痛苦他并没表现出来，他们不知，又忍受不住，便纷纷地喊着痛。

其中有数人有着自知之明，在留下了一只脚后及时地退了回去。只有一人比较刚强，在嚎叫着之中并没退却，而是勇敢而坚强地迈出了第二步。

但随之而至的全身血肉的瓦解，他却受不住了，那种浸透心髓的痛一下子就崩溃了他的心神。而没有了意志力的坚持，已没有了血肉护持的骨架瞬间就被巨大的压力压垮了。而它的垮形成了一股大力，挤压着本来应是它保护对象的脏器，脏器也随着它的垮而碎了。血肉纷飞了，筋骨垮塌了，脏器碎扁了，整个身子一下子就烂成了泥，分散了。最后，只余下了一个没有了发和皮的头。而头中的五官，也承受不住压力，爆的爆、碎的碎，留下了骷髅头，跌落于地。

“啊！”，侥幸余生的人和没有参与进来的人看到了这个血的教训，纷纷惊呼起来，在为死者悲叹的同时，也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他看了一眼这残体，心中掠过些许悲怜，却没有丝毫惊恐。带着万事无阻的豪情和一往无前的气慨，他迈出了第三步。

这第三步，不是用脚，他已无脚，他用的是踝，光秃秃的骨踝。

左踝迈出，右踝吃力，发生了裂隙，但它牢牢地坚守了岗位、支撑住了身体。因为右踝的担当，左踝出色地完成了它的工作，迈出了大大的一步，落了下来。它落下后，便接过了右踝的负重，支撑了身体。而右踝，抬起来，迈出了第四步。右踝承受了重负，没有软下，但却如同左踝，也有了裂隙。而左踝，完成了它的迈出。

双踝都受了重创，但它们都坚持了下来，并且，没有休止，继续着双踝的交替，一步一步地迈进着。

第一区域的众人再也没有跟上，他们都止步于那条分界线。过来的，只有他和那个牺牲了的勇者。但勇者失去了生命，而他却仍在前行。

随着他的前行，又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同行者。他们或已走了数千年，或已走了上千年，或者时间更长，长得他们也不记得该有多久。在这些同行者的前前后后，时常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骸骨，它们没死前，也是前来登天的志者，在千年前、数千年前踏入了这里，业未成而魂先消。

这里，已不是凡人可入之地。凡人若想踏入，唯有极其强大、超越凡人的毅力，以这种毅力产生强大的心理能量，与这里的环境抗争，不服输才不会输，最终走出这里。

他就有着天下第一的毅力，他靠着这份毅力，以一个凡人之身，在这个区域里艰难地前行着，超越着一个又一个的先行者。

因为重压、因为负重，前行中，双踝的裂隙越来越长、越来越密，长到已延伸到了脊骨、密到已百骸皆裂。但在这充满裂隙的骨架上，竟渐渐地滋生了血肉。这血肉虽然残破，却牢牢地紧固了已近碎散的众骨，让这身还保持了人形。

压力还在增加着，只是非常缓慢。他走一步，皮开肉绽、血肉纷飞。再走一步，骨裂筋折，残肢断脚。再走一步，血肉全失，骨筋余半。每走三步，他都要停下来，让血肉得以再生，让骨筋得以续接，所以，行程也极其缓慢。

前路漫漫，步履寸移，但承受力与压力渐渐地达成了平衡，他一直在前行着。在经历了无数个身体残破与重组的循环之后，他又走完了一个千里的路程，在他的身边，余下了九个同行者。包括他在内，这十人一起在这千里的横线上停了下来。

恰如先前一样，这里，又是一线相隔、变化万千。

他没有急着迈出，这里，时间不是成功的要素，这里需要的是智慧和毅力。

他看了看两侧的九人，这九人，如今已称不上人，他们已基本上没有了人形，有的也许只是那残存着的对理想的追求和凭着道的支撑而不甘放弃的心。他们已五官不全、四肢残缺、脏腑碎无。可以看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佼佼者，在这追求道的路上，不知坚持了多久。如今，走到了这里，不知还能坚持几时、前行几程。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了第一步。如今，他已经恢复如初。界线的这一端，压力已小于了他的承受能力，他的筋骨皮肉在一次次的重生中，变得更加粗厚坚硬，承压能力也随着压力的攀升而升了无数倍。

“噗”，脚迈出去了，其上的皮肉瞬间炸裂了，而骨，也直接碎了。无数年来，他磨练而出的承压能力，在这里仍是不堪一击。

“线内线外，压力至少相差了百倍。虽然我现在的承压能力，已有初来时的千百倍，但在这里，还是差了不少。既然用脚走不过去，那么，我就爬过去。”在这巨大的压力下，四腿优于两腿，圆身优于直立，站着前行，他走不出一步，但滚着行，也许机会很大。他放弃了直立行走，选择了象球一样在地上滚动。

他卷缩了身体，用胸裹住头，用肚裹住背，用腿裹住臀，用臂包住腿，然后，象个轮子一样，越过了分界线，快速地向前冲去。

“噗，噗，噗”，前行一丈，双臂消无，前行二丈，双腿消无，前行三丈，腰腹消无。但这些肢体的消无却换来了无数的浓液，它们在压力之下，烀在了还存的背上，竟形成了一个球膜，护住了余下的上半身，使得它不再爆裂，并在余力和惯性的作用下继续着滚动。

“噗，噗，噗”，滚动中，承受的重压并没有减少，重压造成的破坏也继续着。但这时的破坏主要的发生在了由骨筋肉皮破碎后组成的球膜上。它爆了又凝聚，聚了又爆裂，就如同翻滚的浪花，虽看似要脱离了水面，却瞬间又融入了水中。而在它保护下的余部，虽也遭受着破坏，但因有了它的保护，坏得并不太大太重，在一边坏着的过程之中，一边恢复着，竟然挺了过去，没有出现大面积的消无。

他行的很快，虽然压力也在缓慢地增加，但他依然保存了上半身。而那九个在他身侧的同行者，却再也没有跟上，彻底地止步在了求道的路上。

分界线阻挡了他们的前行，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他们之前，还有不少人越过了分界线，成为了他的同行者，并渐渐地被他超越着。

压力仍在缓慢地增加着，而他的承压能力，却突飞猛进，渐渐地达到了与压力的平衡。因为压力与承压力之间的平衡，所以他的恢复力显露了出来，他被压坏了的肌体，渐渐地恢复了过来，然后，失去了的肢体也渐渐地重生了出来。

他加足了马力，快速地向前滚去。

一个月后，他甩掉了近千百同行者，与另四人，一起来到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