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劫(一)

“圣国虽大,我们却已无路可退。

因为我们身后便是水泡山丘,便是我们的父母兄弟,我们信仰,我们的神。

凶暴的野兽就在面前,娜儿可的地狱随之而来,腐化纯洁的土地。

奥克兰的子嗣们,圣火的选民,拿起武器,保卫你们最后的家园!

向地狱进军!”

----摘自《菲尼克斯六十二世箴言录》

水泡山丘的王座宫里空空荡荡,昔日林立在宫殿各个角落的银白色精锐骑士岗哨上空无一人,匍匐着身躯清理地板和墙壁的仆从们不见踪影,巨大的书库再没有抱着卷轴典籍的祭祀和学士穿梭其中,寂静取代了抄写间那永不止息地沙沙声。宫殿中心那几千年如一日的圣火仍然无声地燃烧着,却不见伫立其旁的圣火守卫。跃动舞蹈的赤红火焰之后是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王座,往日里圣骑士大导师,城防军司令,高阶审判官,大学士长,大诵经师和高级祭司依次站立在王座两旁,面对着森严的圣骑士仪仗队和前来请愿或朝圣的人。而现在,孤寂的王座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名苍白的老人坐在上面。

“菲尼克斯殿下……导师……”洛肯曾经无数次在心里彩排这次会面,担当看见菲尼克斯本人那苍老雪白的皮肤和花白的须发,和蔼中透露着坚毅的深邃眼眸,他还是忘记了所有言语。

菲尼克斯的言语温柔和蔼,有透露着无法抗拒的威严,就像一阵清甜湿润的春风,再心如磐石之人也会动摇。洛肯作为被拣选之人,在少年时期就在水泡山丘接受严格的训练,菲尼克斯本人就是他的神学导师。菲尼克斯的形象在他心中从来都不是高不可及的奥克兰转世,而是一名和蔼渊博的长辈。被俘期间瓦尔特纳给他揭示恐怖真相和菲尼克斯的阴谋一度摧毁了他的世界观,让他在一段时间被仇恨和愤怒控制。即便如此,圣国人与生俱来的忠诚与责任感还是没有让他选择背叛或者沉沦,曾经无限景仰的菲尼克斯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黑色。现在,导师,长者,阴谋家,迫害者,多个身份杂糅在了面前这个苍白的老人身上,洛肯已经无法正常面对了。

会面很短暂,洛肯在大脑一片空白中结结巴巴地汇报了情况,然后就不由自主地退出了宫殿。

水泡山丘前所未有的嘈杂起来,城防军,监察员在街道上大呼小叫,指挥安置入城的队伍,居民闭门堵窗,防止这些难民们带来什么麻烦,胆子大的商户小贩则直接带着货物穿梭在难民队伍中售卖。奥克兰之傲的溃军被重新整编,逃亡到此的难民们有关系或者富有的被安排进了闲置的兵营,剩下的只能在街道上搭起简易的窝棚,靠着施舍和简单的体力活换取少得可怜的面包和水。洛肯作为这支队伍的领导者,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当前最好的居所----阿纳西曼德的办公室。塞塔的女儿也在他的一再要求下被允许留在他身边。

高耸的城墙外,整座城里捉襟见肘的军队正热火朝天地修筑工事,菲尼克斯已经派人向边境地区的前哨和要塞调遣军队回援,但这些信使能不能将命令送达,援军何时能到都是未知数,在此之前,敌人随时有可能到来,因此,菲尼克斯决定在城外修筑工事布置防线:三道木制防御墙立在了城墙外形成了三道缓冲防线,每一道墙前面都挖出壕沟,里面竖着削尖的木桩。墙的中间只有一道铁质闸门,活动的木板桥架在门前的壕沟上作为防线之间唯一的连接通路,墙上每隔三五米就有一架带有探照灯的射弩,可以持续向敌人输出火力。

城防军们被部署在防线之间的空地上,一旦防御被突破,即可迅速后撤到下一道防线。

奥克兰之傲一战,水泡山丘的圣骑士全军覆没,只剩下城防军和大量从者,洛肯带来的斯塔克圣骑士和武装审判员们又成了全军的核心。来不及休息,洛肯带着他的精锐们又开始监督城外的修筑工作,当他登上城墙的高处想俯瞰整个阵线时,一个伟岸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圣火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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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科奥心不在焉的最后一个进入了联军的行军帐,眼睛盯着地面,毫不顾忌无名城元老们和沙克战士们投来的诧异目光,心如乱麻地想着如何委婉地“说服”沙克人和元老们接受浪忍团的要求。

“你迟到了,塔科奥,整整两天。”一个年轻的女声从帐篷正中的统帅座椅上传来,将塔科奥拉出了冗杂的思绪。他有些惊慌地抬眼看去,一个独眼的沙克少女竟然坐在了联军统帅的座位上,身边是四个如山的沙克武士。

“濑户?”塔科奥与生俱来的敏捷洞察力让他瞬间明白了一切,单膝跪在了座位前,行了一个夸张的礼:“公主殿下,恕我来迟了。”

塔科奥偷偷抬起眼睛,用余光瞟见她正强忍笑意,那黑色的眼罩和她浅蓝色的皮肤格外不搭配----只要她不主动提,塔科奥绝不会多问一个字。

“起来吧,塔科奥,你已经迟到了,我们就别浪费时间,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想多问,大家都过来……”濑户站起身来,走向立在帐篷一角的地图。

“目前我们接管了斯塔克,但是里面的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我的母亲对此十分恼火,所以我们必须趁着圣国的溃军进入水泡山丘造成的混乱快速拿下圣国首都,如果成功了,圣国就可以在地图上被抹去,这片最富饶的土地就归我们了。各位,我们现在已经深入圣国腹地太多了,补给线很难支撑,圣国边境的重兵应该还蒙在鼓里,但我们不能为假设冒险,所以,一次快速准确的突袭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这里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恕我直言,公主殿下,”鹤浦拄着稚刀站了出来,“这太冒险了,以圣国人的凝聚力肯定会在我们到达前就做好防御部署,你怎么能保证我们的快速突击不会栽进一个陷阱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拿假设冒险……”

“难道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吗,鹤浦姐姐?原地待命就是等死,撤军则会把我们的财政拖垮,战争本身就充满了不去确定,每个沙克人都懂这个道理,我们不拿敌人假设,但可以拿自己假设,那就是武士们能冲破圣国人的防线,就这么简单。”

“那巴彦怎么说?他可是你们的参谋……”

濑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独眼中射出的寒光让所有人感到战栗。

“巴彦太累了,生病了,他需要在斯塔克休息,我的母亲会照顾他,”濑户冰冷的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阵沉默。

塔科奥好几次想说出自己的“不情之请”,但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濑户的独眼里映着她的母亲,艾萨塔石魔的影子。

“那好,大家加油吧,以现在的行军速度,不出两天就可以拿下水泡山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