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奥克兰之傲(三)

太迟了,奥兹莫戴!援军们完了,咱们得赶快撤回城墙!”

在城防军的护卫下,一长串面黄肌瘦的市民队伍带着所剩无几的家当悄无声息的钻出了斯塔克高耸的城墙。曾经坚不可摧的斯塔克在几个小时内就成了一座空城。洛肯和奥兹莫戴率领着斯塔克审判庭的所有战斗审判员,还有所剩不多的几名圣骑士担任先锋走在最前面,

几个连队的城防军跟在后面维持难民队伍的秩序。在洛肯的设想中,只要他们能在援军和敌人缠斗的世纪背袭敌军阵线,必能造成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从而将战场撕开一道口子,在援兵的配合下突围。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的赶到联军背后的营地和工事时,战场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敌人,

映入绝望的人民眼中的,只有屠杀,屠杀,和屠杀。血腥的场面从洛肯心底升起一阵无法抗拒的恐慌。

“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斯塔克的全部补给都被我们烧毁了,以免落入敌人手里,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那你看见了吗!?”洛肯惊慌地盯着奥兹莫戴,“援军已经溃败了,如果我们出现就是羊入虎口!”

“羊入虎口,尚有逃生的可能,把自己关在棺材里才必死无疑!想想吧,洛肯,想想枢纽城,想想塞塔会怎办?你是见习审判官,塞塔的副手,这些人像信任塞塔一样信任你,你却因为恐惧要把他们所有人困死在城里,你现在不为你的懦弱羞耻吗!?”奥兹莫戴披上了斗篷的兜帽,罩住了审判牧师

特有的黑色头盔,举起手中的战斗锤指向了洛肯,用审判牧师特有的冰冷口吻说道,“见习审判官洛肯,请不要亵渎你的职责,斯塔克审判庭有权对你进行就地处决,你的指挥权将由他人代行。”

奥兹莫戴的重锤没有砸向洛肯的脑袋,却狠狠地砸在了洛肯心里。他盯着血腥的战场大口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几分钟后,他默默用手扶正了自己的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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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户气恼异常,当她身边的沙克勇士,熟识的无名城朋友都得以参加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史诗战斗,她却被巴彦强行安排在了后方营地里,率领无角的侍从们和为数不多的几名倒霉武士照顾伤员。更倒霉的是,大多数伤员,如果不是缺胳膊断腿或者奄奄一息的,都拒绝治疗加入了战斗。濑户百无聊赖地坐在营地医疗帐篷里的木椅上,因为只有这里还有活人能解闷。

“你知道吗,瓦顿,”露卡一边摆弄着一把钢锯,一边和一名担任医生的侍从聊天,“无名城的领军人是个无角的侍从,自打脱离了王国就顺风顺水了。”

“公主殿下,我的忠诚会只留在沙克王国,我永远不会脱离的!”医生坚决地回答道,换下身前伤员染血的纱布。

“克拉尔在上,瓦顿,我只是在找你聊天,不是什么测试你的忠诚!”濑户被医生迟钝麻木的话语弄得兴致全无。

“抱歉,公主殿下,只是希望您知道,我永远终于艾萨塔和您……不过,如果您没事的话,请帮我把缝合用的针拿来。”

“马上就来……”一个低沉冰冷的男声在帐篷门口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持一柄重锤站在门口,头上的兜帽和黑色的板甲都表明这绝不是朋友。

“忏悔吧,野兽!”奥兹莫戴举起战斗锤敲碎了瓦顿的脑袋,血液混着脑浆随着瘫倒在地的身体泼洒在地上。濑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另一个穿着黑色板甲的圣国人闯进帐篷才想起来举起倚在墙角的巨剑反抗。

奥兹莫戴面无表情地行走在伤员之间,用铁锤赐予每个野兽重生,口中念着圣国祷文,保证自己的灵魂不被野兽们的血和喊叫声玷污。刚想起身反击的濑户却被冲进帐篷的洛肯拦住了去路。

“你们做了什么,圣国狗!”

“我也想问你呢,野兽。”洛肯挥舞十字剑同濑户在狭小的医疗帐篷里展开了对决。奥兹莫戴解决了所有伤员后,并不打算干涉斯塔克武圣和这名野兽少女的战斗,径直走出了帐篷,步入了漫天火光的营地。

复仇的欲望沸腾了濑户体内的沙克人之血,她集中全力把巨剑劈向洛肯,却被后者用十字剑身灵活地偏斜了攻击。濑户旋转身体反手砍向对方头部,却被洛肯用剑身和护手格卡住武器,一脚踹在肚子上。巨力伴随着内脏的震颤让濑户往后踉跄了几步,一阵恶心反胃用上咽喉,使她忍不住干呕。

“技术太粗糙,野兽,你们都是如此。”洛肯单手转动十字剑步步紧逼,“你面临的是斯塔克武圣洛肯,你没有机会。”

“我是濑户,艾萨塔之女!”濑户再一次怒吼着冲了上去,狂怒爆发出的怪力轻松自如地挥舞着沉重的巨剑从各个方位凶狠的攻向对手。洛肯不慌不忙地格挡,闪避,轻松化解掉每一次巨力重劈,偏斜每一次刁钻恶毒的斩击,尽管双手有时被震得发麻。

濑户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势大力沉的攻击没有减弱分毫,甚至动作更加狂野,范围更长。金属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不过,医疗帐篷狭小的环境限制巨剑的发挥,不经意间,巨剑磕在旁边铁制的床架上,脱手而出。濑户慌忙去捡,却发现武器已经被洛肯牢牢踩在地上,十字剑对着自己的脑袋近在咫尺。

“你作战很勇敢,野兽,该结束了。”洛肯手腕一抖,利刃划过濑户的脸,从额头划过左眼直到脸颊,眼珠被劈开破裂,鲜血涌了出来。

濑户一声惨叫,趴倒在了地上。

“勇气有余,经验不足……”洛肯震去刃上的血,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女,走出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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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的营地毫无防备,手无寸铁的侍从和措手不及的武士很快成了刀下亡魂,突围的圣国人解决了所有营地里的有生力量,用火把每顶帐篷点燃,冲天的黑烟足有十几米高。当沉浸在胜利和狂喜中的联军战士们慌乱地发现身后的营地已经化为火海时,几个连队的城防军在圣骑士和审判庭的带领下已经如钢刀插入了联军的后背。洛肯和奥兹莫戴冲在最前面,身边时气喘吁吁的圣骑士和战斗审判员。他们明白,这些战斗精英们是突围的唯一希望,而不是那些城防军。

洛肯此时顾不得什么荣誉,一剑斩下了一名背对自己正与援军缠斗的沙克人的脑袋,没等获救的援军起身致谢,就冲向了下一个毫无防备的敌人,利刃从背后刺入,穿出胸膛。奥兹莫戴口中吟诵着经文,单手握住一名无名城战士刺来的长柄刀,挥动铁锤砸断了他持刀的胳膊,接着是脑袋。

“净化!伟大的净化!一个又一个,让我们重拾信仰之剑斩杀黑暗!”奥兹莫戴高举那柄装饰着华丽雕文的战锤,在战场上大声背诵《光辉圣典》那振奋人心的箴言。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弩箭正中审判牧师的胸甲,巨大的冲力使他身体一顿,弩箭刺破了盔甲扎进了厚实的胸肌中,奥兹莫戴连声调都没有变,冷静的折断了扎在身上的弩箭,仿佛无事发生。战斗审判员和圣骑士们从他身边冲过,将措手不及的敌人斩落在烂泥中,接着是城防军们,将敌人的缺口进一步扯开撕裂。

出人意料的背袭撕裂了联军的阵线,在无数人死于背后砍来的刀刃后,疯狂追击的联军战士们不得不停下脚步面对身后的敌人。哔噗绝望地向面前溃退的敌人射了几箭,刚准备带领小队回头迎战,就听见圣国正在溃逃的方阵深处,传来了恐怖的号角声。丢盔卸甲狼狈逃窜的圣国人纷纷停住了脚步,甚至重新拾起泥泞斑驳的武器,拖着沾满血污的身体重返战场,在人群中,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格外显眼,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即使在激烈的搏杀中,洛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阿纳西曼德。

水泡山丘圣骑士兄弟会的大导师,现今服役时间最久的圣骑士,从菲尼克斯六十一世的时代就开始征战,如今已经头发花白的菲尼克斯六十二世在他眼中只是个年轻人。没人知道他长寿的秘密是什么,只能归结于奥克兰的保佑,也正是有了这份不可多得的保佑,阿纳西曼德的自负也随着年纪的增长而膨胀。他的青春岁月曾是一个充满荣耀和繁荣的时代,圣国在稳定中不断发展。美好的过去使得阿纳西曼德至今还沉浸其中。荣耀,这个被所有圣国高层丢弃许久的东西被他不合时宜的一再重申,乃至身边人都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他皮肤布满褶皱,头发由黑变白直到全部掉光,几根花白的胡须有气无力地挂在下巴上,枯萎的双眼瞪得像圆球,浑浊的眼白布满血丝,银白色的胸甲被精心保养过,装饰着经文雕刻,裸露的手臂皮肤松弛,萎缩的肌肉仍有几分年轻时的强健。阿纳西曼德明白,他的错误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现在是自己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没有一句话,老圣骑士在侍僧,书记,和几个仆从的陪同下,大步向战场踏去,每一步都坚定不移。身边溃逃的人看着这名步履坚定的老者,纷纷拾起武器跟随着他的步伐。孕育着希望的绝望,是治愈恐惧的良药。

战场的天平开始回落。长时间在淤泥中作战,身着重甲的沙克武士们双腿开始灌铅,泥泞一视同仁地将所有重装步兵拖到在地,无名城的轻步兵们不得不停止作战帮助盟友。反扑的圣国人与斯塔克突围者两面夹击,竟然在联军的阵线中杀出了一条通道。圣骑士和城防军们用筑起血肉之墙拼死阻拦两侧的敌人,斯塔克的难民们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从他们身后快速通过,沿奥克兰之傲逃往北方。

露卡挣扎着脱掉厚重的板甲,用力抽出陷在淤泥中的双腿,还没等站稳,两个城防军就冲上来将她按倒在烂泥中,一个牢牢控制住她持剑的手,另一个卡住脖子想将她窒息在泥水中。露卡的视线被污泥模糊了,混杂着血液的脏水在剧烈挣扎中涌入鼻腔和气管,隔断了所有氧气。正当生命逐渐从她身体中流失时,两名城防军突然间被一股巨力掀飞了出去,像破麻袋一样跌落在烂泥中,不再动弹。

一阵剧烈咳嗽后,露卡模糊的视线中闯入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一名无敌五人组的战士!

这些被勇猛的沙克人都视为半神的传奇武士,像一驾攻城锤在这片混乱中横冲直撞,仅凭单手就可以打飞任何一个圣国人,刀剑所向之处无不血肉模糊。在这四名半神战士的护卫下,沙克王国总参谋巴彦提着武器径直冲向了反攻的圣国人,冲向了阿纳西曼德。任何胆敢阻拦他们去路的人,都在无敌五人组面前支离破碎,无法触及巴彦丝毫。

很快,便是刀剑相撞。

一名年老的圣骑士,一名无角的参谋,两个残缺的灵魂带着对自己错误的痛悔毫无保留地把衰弱的肉身投向这片修罗场。早已不复当年的肌肉挥动着尘封许久的武器交织相撞,长久不习战事的肢体生疏僵硬地使用着曾经易如反掌的战技,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闪躲,每一次格挡,无不体现着两名武士曾经的辉煌和强悍,但也无不展示着如今二人的力不从心。

阿纳西曼德的攻势十分凶猛,这名老人此时比任何沙克人都渴望战死沙场,大开大合的招式一度让巴彦难以招架,十字剑在这名沙克王国的二号人物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然而,命运最终将胜利判给了更为年轻的巴彦:在阿纳西曼德老迈的心肺拖慢了他的动作时,巴彦用武士刀刺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