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德马克

“平皮人……呸,多么让人不齿啊……”

“哼...无论你在干什么,弄快点,平皮人。”

“我可不觉着他们有地方给你洗澡,塔科奥,况且我们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

阿德马克,沙克王国的首都,与其说是一个城市,不如说是一个塞满了人的硕大要塞。城市坐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平顶山上,六座塔楼树立在城中象征着沙克王国的绝对控制,哨兵随时监视着整片沙漠中的风吹草动。城门狭**仄,位于狭长的山谷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城市的一切基础设施都是为了沙克强大的军力服务,没有联合城穷奢极欲的娱乐设施,没有圣国华丽辉煌的圣所,甚至连专门的日用品商店都没有,一切生活用品都和各种武器配件,铠甲原料一起塞在一座小综合商店售卖。

城里仅有的两家酒馆,都是沙克军队的财产,由于很少有外人前来,几乎成了战士们的食堂。里面的食物种类少得可怜,除了面包和仙人掌就是干肉,住宿条件也足够令人发指----所有床铺都是按照军营的标准铺设的行军床,紧密的挨在一起,没有一点间隔,床头柜,电扇想都别想,睡觉的人要一起同床共枕,财物被乱七八糟的“保管”在一个公用的大铁箱里,这些对于集体生活的沙克战士而言习以为常。

能在这样一座威严到压抑,又简陋到艰苦的要塞里生活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城中最主要的居民,就是沙克战士,大部分是驻守在此的城防武士和他们的家眷,剩下的一部分,则是整个王国中最强悍最精锐的武装力量--沙克近卫。这些身经百战万夫莫敌的战士个个都是活着的传奇,在战场上,他们就像一把重锤,所向披靡,任何被动的战局都可以被瞬间扭转。每个沙克战士都梦想着成为近卫,而每个近卫战士,都梦想着名列无敌五人组。什么是无敌五人组?那是五个半神一样的战士,他们受过克拉尔的亲自的祝福,他们的力量无可匹敌,只凭一个眼光就能杀死敌人,他们五人贴身保护着沙克的在世之神,克拉尔唯一神选武士,整个王国的最高领导者----沙格尔,也是他最真诚的朋友,最睿智的参谋。沙克近卫和整个王国的核心,都驻扎于城中心的国王大厅里。除了占大多数的沙克战士外,城市中还有不受欢迎却必不可少的群体,那便是仆从。沙克仆从都是来自战败或在决斗中失败的武士,他们被割去了长角,剥夺了佩戴武器的权利,只能作为正规沙克武士的附庸,烹饪,打扫卫生,养护装备,生产食物等沙克人所不齿的底下劳动虚要他们执行,奇怪的是,尽管他们的地位十分低下,但沙克武士们缺很少对他们表现出歧视,不知是战士的礼貌矜持还是仆从们曾经的战士身份导致。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拿仆从们的角开玩笑。

沙克人尚武的传统和凶悍的民风使得人人都持有武器,全副武装的居民行走在街道上已是常态,女人扛着巨剑走街串巷,和卖东西的军需官讨价还价,街头儿童的游戏只有模拟战斗,老人出门散步晒太阳拄着的不是拐棍,而是武器……这么一座武装泛滥的城市如何维持治安?对于沙克人而言,这从来都不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既然整座城的居民都是危险分子,为什么又要担心少数的危险分子作乱?因此,城里虽然有两座警察局,但警察几乎形同虚设,除了用钱打发赏金猎人外,只需要盯着居民不要让他们大规模火并就行,对于个人的争端,他们完全不会管。这就造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高傲冲动的沙克战士,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可以向另一个人发起荣誉决斗,路过的人则会自觉地停下来作见证,决斗双方则会在人墙中对决,直到一边认输或被杀死为止。要知道,荣誉决斗中杀人是不需要负任何法律责任的,只要给家属出点抚恤金就可以,大多数情况下,受害者的家属会拒绝这耻辱的钱。

就这样,阿德马克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形态存在着,运转着,像一颗在沙尘上跳动的心脏,为整个沙克王国的泵输血液。这座城市,就像它深处的沙漠一样,单调,质朴,不怒而威,让每个人从心底敬畏,恐惧。

在盔甲与巨剑形成的人海中,三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挤进了城里的一家酒吧。里面人不多,却没有落坐的地方:每张桌子前都坐着持剑披甲的沙克酒客,他们恶狠狠地盯着三个不速之客,霸占着身边的空位,仿佛只要三人敢坐在身边,下一秒就会把他们的头扭掉。酒保百无聊赖地斜靠在吧台后,擦拭着木制马克杯,对新来的客人眼都懒得抬一下。

“你在想什么,塔科奥,我们一分钱都没有!别在这自讨苦吃了……”

“我就是来赚点钱的!看好了。”

塔科奥径直向酒保走去,剩下两个人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他,悄悄做到了角落上的一张桌子前,因为那里只坐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和善的无角沙克女侍从。

“日安老板,我们现在遇到点困难,在路上被骸骨团的那群杂碎抢了,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呃……来快钱的路子?”塔科奥双臂撑在吧台上,身体前倾尽量靠近酒保,用能让对方听到的最小声音说道。

酒保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从吧台下面抽出了一堆羊皮纸拍在了他面前,然后继续擦自己的杯子。

“悬赏令?不不不,你误会了朋友,我指的快钱不是这种,而是那种……你知道的……骰子,数字,一群人一起下注那种……或者是别的路子,比如娱乐顾客什么的……”塔科奥满脸堆笑地继续问着,窘迫感让他说话语气发虚。

“赌博是犯法的,平皮人,武士法明令禁止。”酒保擦拭完了手中的杯子,把摊在桌面上的悬赏令收了回去,“不过娱乐顾客嘛……倒是有,只不过你肯定干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干不了?我什么都行!而且我保证会比沙克人干的还要出色!”

此言一出,整个酒馆的沙克人纷纷侧目看向这个口出狂言的平皮人。

“有种,那现在就开始吧,场地和装备都是现成的,如果受伤了我们会给你治疗,对手就是下面坐的人……”酒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开始正眼打量着面前这个有趣的平皮人。

“等等等等,朋友,什么受伤,什么对手?这个活不是娱乐顾客吗?”

“唉,愚蠢的平皮人,格斗就是沙克人的娱乐活动!规则很简单,绑上绷带徒手随便打,直到一边认输或者被击倒为止,出场费100,赢了翻倍,再赢再翻倍……你到底来不来?”

“该死,塔科奥这个笨蛋还以为沙克人喜欢杂耍和小丑表演,这下子有好看的了。”鹤浦坐在下面用手扶着额头,一脸无奈。

“哔噗,塔科奥有麻烦了……”

“来啊来啊,我可没说不来,而且我保证让我的对手睡得香,直到第二天早上!”

话音刚落,酒馆里就掀起了一片哄笑和起哄声,所有沙克人都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平皮人挑起了兴致,恨不得亲自教训他一顿。

“那就行,绑好你的绷带,比赛马上开始……喂!战士们!有谁想要给这个挑战的平皮人上一课?……”

很快,酒吧里所有的桌子就被拖走围成了一个圆形,塔科奥脱去上衣,站在场地的一边,手上缠着厚厚的绑手带。奇怪的是,场下坐着的沙克战士们都不愿意迎战,对于他们而言,赤手空拳地和平皮人搏斗毫无荣誉可言,就像和一条骨狗搏斗一样,赢了不算光荣,输了就要颜面尽失,过程中还难免受点恼人的小伤。酒保喊了好几遍,场下都以沉默回应,当所有人连塔科奥都要失去耐心时,角落里的一个人终于举起了手,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鹤浦发现,那个迎战者竟然是之前坐在身边的女侍从,一个没有角的沙克女人。

“咳咳,好吧,我们终于有应战的勇士了,尽管她是一个没有角的侍从,无角人对战平皮人,嗯……公平的竞争……”酒保的幽默并没有被观众买账,没一个人哪怕微微动下嘴角,“好吧,废话不说了,让我们欢迎我们的沙克姐妹,曾经的战士现在的侍从,露卡!……准备好了就直接开始吧。”

无角的侍从露卡沉默冷静地踏入赛场,不慌不忙地脱下身上硬皮衬衫,只剩轻薄的裹胸布,把绷带漫不经心地缠在拳峰上,转身从桌上拿来一杯酒喝了一口,示意塔科奥开始。

“搞什么鬼,找个女人当我的对手……”塔科奥心里有些不爽,但还是冲了上去,凶狠的后手直拳借着冲锋的速度直扑面门,露卡快速抬起左臂挡在面前,同时右拳迎向对手头部的位置。“啪!”塔科奥的右拳狠狠打在露卡左臂的外骨骼上,力量穿透厚实的绷带让两人都感到疼痛,眼看着露卡的迎击拳就要招呼到脸上,塔科奥迅速低头,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蹭着对方的拳头擦了过去,钻到了对手的斜下方。

“肝脏!”

塔科奥前脚蹬地转肩,一击上勾拳直奔露卡防守空虚的侧腹,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没有外骨骼保护的肝脏部位,拳力洞穿腹肌轰在毫无保护的肝脏上,足够让任何强壮的人类在剧痛中瞬间丧失战斗力,变成佝偻在地痛苦哀嚎的虾米,但面前的沙克女人却只是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右膝撞向他的面部。塔科奥迅速调整姿势,一只手阻挡对方的膝盖,另一只手抄在了她的膝盖下方,牢牢控制住了露卡的右腿,接着起身上步破坏了她的重心,在她失去平衡的刹那左腿扫击她的支撑腿,把沙克女人狠狠地抽倒在地。

场上腾起一阵尘土,随之而来是观众们兴奋的喊声。

“女士,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塔科奥在观众的呼声中信心暴涨,有些骄傲地看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露卡。露卡一言不发,有一次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们最好找个男人来!”塔科奥又扑了上去,拳腿并用,凶狠的组合技狠狠地击打着露卡的头部,腰腹,大腿,“咚!咚!啪!”血肉碰撞的声音在全场回响。尽管在疯狂的进攻中占尽优势,

塔科奥还是担忧地发现,面前这个女人凭借身体几乎硬吃下了所有的攻击,一股力量正在身体中积聚,等待正确的时机爆发,一直这样下去,塔科奥的体力会在无休止的连打中首先耗光。

“不行,得想个办法破开防御……”一毫秒的思索减缓了塔科奥的攻击节奏,一个细微的破绽被敏锐的对手觉察到,当塔科奥反应过来时,露卡的双手已经牢牢固定住了他的颈部,把整个人往下压,紧接着是直导胸膛的铁膝。塔科奥防御不及,只觉得胸口一声闷响,呼吸开始带来剧痛并且紊乱,体力瞬间被抽走,紧接着是肋骨,腹部都传来剧痛。

连续顶膝!

露卡的手像钳子一样牢牢钳住塔科奥的脖子,凶猛无情的铁膝猛烈攻击所有能够击打到的位置,塔科奥此时就像一个大号人偶任人摆布。剧烈地攻击下,塔科奥用一只手抵挡攻来的膝盖,另一只手慌乱中推到了露卡的脸,将来两人之间推出一块距离,脖子上的压力随之小了很多。

接着,他的身体迅速贴上前,压缩对方膝盖的攻击距离,双手塞入对手箍颈的双臂间,将其硬生生地撑开,脱离了被动的局面。但是还没等塔科奥能真正喘口气,凶狠的正蹬就将他整个踹倒在了地上。塔科奥顺势后滚翻卸掉力站了起来,可露卡已经冲到了面前,势大力沉的拳脚迎面袭来,两人开始一来一往陷入苦战。

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两人都已经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拳,又打了别人多少拳,只是头顶豆大的汗珠和嘴边的血沫告诉他们,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露卡此时已经完全舍弃掉了防御,沙克人的血液在她血管里沸腾奔涌,肾上腺素被送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肌肉,大脑完全停止了思考,仅凭肌肉记忆挥拳。

“啪!”重拳击打骨骼的声音制止了她的狂暴,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在疯狂地对拼中,塔科奥强力的后手拳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她的下巴,巨力打透下颌骨直冲脑干,维持战斗的中枢。露卡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软绵绵地向前扑倒下去,在倒地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稳定身体,只是单膝跪了下去,双手还保持着战斗姿势。塔科奥见状迅速绕后控制住她的背部,双臂环绕颈部搭扣,用尽所有力气收紧,紧紧地阻断了一切流向大脑的血液和氧气。

“忍者的招式!”

场下爆发出夹杂着嘘声的惊呼。很显然,在沙克人眼里,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技术。在一般情况下,一个成型的裸绞只需3秒就可以让人失去意识,2分钟即可夺人性命,虽然塔科奥并无杀意,但也足够终结比赛了。

不由得,他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如死死缠住猎物的巨蟒静静等待对手倒下。然而,胜利的微笑很快变成了惊恐的凝视,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十秒,被死死绞住的露卡不仅没有晕厥,反而背着塔科奥站起了身来,以超乎想象的力量掰松了他双臂的形成的绞索。

“怎么……怎么可能……怪物!”

面对着超越了自己对人类生理极限认知的沙克女人,塔科奥陷入了深深的惊恐和自我怀疑,犹豫间,竟被露卡用怪力甩飞了出去。再次爬起来时,他已经不是再怀着求胜心而战斗,而是在惊恐中为了生存与面前的怪物搏杀。

又是一轮筋疲力竭的缠斗!两人此时真的已经到了极限,塔科奥从对手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只是充满恐惧的攻击,反击,躲闪,防御。露卡则彻底陷入了狂暴状态,大开大合的攻击将怪力倾泻在对手身上。

“啪!啪!”又是石破天惊的两拳准确落在了露卡的下巴上,力量之大甚至把塔科奥的手骨都震骨折了,然而露卡却没有一丝丝动摇,仍然继续疯狂地攻击着。

“怪物!怪物!……”

塔科奥的内心彻底在面前这头布满淤青,嘴角流着血沫,瞳孔涣散癫狂的蓝色野兽崩溃了。他的所有攻击都不再能撼动对方分毫。

“咚!”

又是一拳重击,只是这次是落在塔科奥的脸上。鼻梁断裂的声音从颅骨内传入耳蜗,大脑被搅成了一团,就像是被金属重锤当面砸中一样,塔科奥瞬间失去了抵抗力,踉跄着向栽到了场边的桌子上,而露卡冲上去直接将他拦腰举起,从头顶摔下重重地砸穿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