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放逐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个瘦小的女孩,一个橙红色的圣国奴隶,艰难的蹒跚在大沙漠的沙丘之间。

不到一个星期,巴斯特就全境沦陷了,菲尼克斯下令烧毁所有城镇农田,处理掉所有居民,几千人的灵魂瞬间烟消云散,更多的被押送到圣国进行永世的重生,而联合城的武士们,在被击溃后飞速地撤到了大沙漠里,龟缩在难以逾越的自然屏障中闭门不出。

“喂,小鬼,走快点,要不然我们全要渴死在这!”

奴隶转过头,是一张被严重晒伤发红的脸,头发一缕一缕稀疏的挂在头顶,胡须凌乱夹杂着细小的颗粒,不知是沙子还是被太阳蒸发出的盐粒。

“你确定方向是对的?”

“别问那么多,我很确定!”奴隶张开干裂的嘴,举起一只装水的陶罐,放到嘴边又停了下来,犹豫一会后,递给了身后的两个孩子,“这是我们最后的一点水了,省着点喝,但是别把自己渴死了……”

在那火光四射的夜晚,一名圣国武装从者将手中的武器毫不犹豫地挥向了正在靠近两个孩子的同伴,从死不瞑目的尸体之间拉起他们,将其留在自己身边。“不好意思,我想吃独食,这俩孩子我要卖给联合城换取自由,而不是和你们这些蠢材回去换个肉卷……你们两个小鬼,就凭自己连巴斯特都走不出去,乖乖跟我去联合城吧,哪怕成了奴隶也好过送命,我保证路上会保护你们的……”

两个小孩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这个叛逃的奴隶一路穿越战火纷飞的巴斯特,绕开武士和圣骑士交战的战线,时而混进难民的队伍,时而在废墟中搜刮潜行,最终成功离开了巴斯特,一路逃进了联合城赖以生存的天险--大沙漠。

“就在前面了,应该就在前面了,我看过地图,前面有一个奴隶商会的采石场,那里常年收购奴隶……”奴隶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沙丘之上剪嘴鸥细碎的足迹令人胆战心惊,但很快又被流沙盖住,失去了一切痕迹,沙漠蒸腾的热浪模糊了地平线,毒辣的太阳晒得人几乎要失明,在这种情况下,身体再强壮的旅人也会适当休息,更何况是弱小的孩子和营养不良的奴隶。

“呼……呼……我们休息一下吧,不能为了赶路把命丢了……”走在前面的奴隶停下脚步,找了一个高大沙丘的背光处坐了下来,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阴凉,又从包里掏出两块干瘪的压缩干粮,应该是从战场和废墟里搜刮出来的,一块掰开分给了两个孩子,

另一块自己塞进了嘴里,塔科奥和鹤浦蜷缩在旁边,一点一点的享受自己的压缩干粮。

“你叫什么名字,大叔?”塔科奥抬起头,看着正在大嚼干粮的奴隶,“我们一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管好你自己,小子……”奴隶凶恶看向男孩,嘴里含着食物嘟囔着,突然他的脸色又温和下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用力咽下去难以下咽的压缩干粮,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好吧,反正你们都快要被卖走了,知道也无所谓了,听好了,我叫奥瑞连,奥瑞连·瓦里安努斯,圣国人,但后来加入了科技猎人,作为一个文员跟着那些不要命的疯子们探索大陆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古文明’遗迹,那些人脑子不正常,非要去搜集那些画着乱七八糟鬼画符的书和废纸,然后封藏起来,我的工作就是每天给他们清点收集的破烂,然后分类储藏起来。这个活儿枯燥又无聊,更可怕的是没有工资,只能保证你每天饿不死,你想要钱的话得自己想办法换,和那些每天翻遗迹的人不同,我手头没什么东西可以换钱,就是一些没人愿意要的看不懂的书和纸,所以我穷得叮当响,小子,你这个年纪还没体验过贫穷是什么滋味吧……”奴隶侧了侧身,把自己又向阴影里蜷缩了一下,

“我们的基地,在圣国的境内,菲尼克斯是个奇怪的家伙,他表面上不允许科技猎人的存在,但背地里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们立着奥克兰雕像,每周跟那些神棍们读几句经文,就会相安无事。但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了,我想捞点钱,然后离开这些一根筋的家伙,于是我趁没人的时候,从基地的藏品库里偷出了一个圆形的大家伙,看上去像是个铁球,上面还有突起,是很久之前几个伙计从一个废墟里拖出来的,听他们说这玩意叫AI核心,是个好东西,象个宝贝似的封藏在一个坚固的保险柜里。我管他什么核心不核心的,既然是个好东西,那肯定值个好价钱。可是就当我抱着这个圆铁球趁着半夜没人的时候要跑出去时,被一个巡逻队发现了,带头的圣骑士看见我身上这个玩意,立马把我按在了地上,五花大绑的带到了水泡山丘的审判庭,几个审判官像是看到了什么巨大的祸害一样,让人立刻摧毁了这个铁球,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判了重生,我在他们面前几乎把《圣火》背完了也没用,然后,你就能猜出来了……”

“奥瑞连,我们会记住你的。”塔科奥打断了奴隶的发言,用一种与年纪不符的冷峻目光盯着这个脏乱不堪的秃顶中年人。

“吼吼,你最好记住我,没准以后你还会感谢我,如果你有命的话……”奴隶瞥了他一眼,不屑的笑道。

太阳渐渐低沉,热浪开始消退,远方的景色不在模糊,落日将天边和沙漠染成了壮丽的红色,如奥克兰赤红的心脏。

困意逐渐袭来,三个人躲在阴凉的沙丘后眼皮开始打架,很快,睡意就充斥了大脑,带走了最后一丝感知。

当塔科奥再次睁开眼睛,他正身处于红泥建成的蜂巢族小屋中,睡垫乱七八糟的铺在地上,盒子,木桶,和各种零碎物件散落在各个角落,屋里的空气潮湿又闷热,还混杂着一股不可名状的臭味儿。塔科奥厌恶的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但困意早就被刚刚的梦驱散得一干二净。

他无奈地走出门去,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却看见头上缠着纱布的鹤浦已经坐在门前的阶梯上了。

此时太阳已经挂在了天边,夜的黑暗被熹微的晨光划破,人类此时还沉浸在梦境之中,而蜂巢早已忙碌了起来。

“起的够早啊。”

“你不也一样?”

“不太一样,我就没睡,蜂巢屋那股怪味实在让我没法呆,真希望我还昏迷着……”

“将就将就吧,我娇贵的公主,要没有这些蜂人咱估计就被吃了……”

“我宁可被吃了,也不想闷在粪便糊成的房子里。”

“啊,什么……粪便?你确定?”

塔科奥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因为他刚才就是贴着墙壁睡的。

“西蜂用粪便和着泥盖房子,这是常识,你居然不知道?……不过说正经的,这些蜂巢人可精明得很,我觉得他们可不会提供免费的救助,而我们现在手头也没钱了。”

“那好说,哔噗是这的人,让他找个熟人借点不就完了?”

“你真是蠢蛋啊,塔科奥,蜂巢人的社会情况和人类完全不一样!不过话说回来,哔噗哪去了?”

说话间,蜂巢屋后面的空地上传来一阵骚乱声,像是有人在打架斗殴。

“放逐者!”

“缺陷者!”

“滚出去!”

“滚出去!”

“放逐者滚出去!”

“哔噗……”

两人循声赶去,正撞见三四个手持长棍的工蜂正在围攻哔噗,哔噗手无寸铁,只能在长棍的敲打下抱着头缩成一团。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塔科奥在旁边大喊道,这几个工蜂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狠狠的敲打着哔噗。

“住手,你们这些杂碎!”鹤浦直接冲了上去,用身体撞开几个施暴的工蜂,架起长柄刀护在哔噗身前,塔科奥也抽刀跟了上去。

“警报!”

“有敌意的人类!”

“人类要攻击!”

“受到威胁!”

“受到威胁!”

工蜂们发起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手持长柄刀的兵蜂,将三人团团围住。

“我们又捅了蜂窝了,鹤浦。”塔科奥紧张地低语道

手持利刃发出低沉嗡鸣的兵蜂坚定地和三人对峙着,却没有一人发起进攻,过了几分钟,一阵重甲行走发出的的喀拉声在人群后响起,兵蜂们自觉地在人墙间开了一道缝,

那名圆脑袋的蜂人王子走了出来。

“人类,为何要惹麻烦?”

“惹麻烦?你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的同伴?”

“我知道这名放逐者是你们的同伴,但是他给整个蜂巢带来巨大的威胁……”

“胡扯!他连武器都没有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威胁?”

“他的威胁不是武器,他的威胁是感染。”

“什么意思?”

“人类,你应该见过那些迷雾人,我们失去心智的血亲。那个地方在被迷雾笼罩之前曾经是北部蜂巢的领地,一个比我们更加强大的蜂巢,但是自从他们的女王在一场浩劫中失踪了,蜂巢便失去了女王意志的保护,大多数工蜂和兵蜂当场就死了,其他成功活下来的,受到了一种可怕的寄生虫的侵蚀,这种寄生虫会控制蜂人的大脑,让他们变成自己的傀儡,通过疯狂进食血肉来维持自己的生存。蜂人的大脑对于这种寄生虫毫无抵抗力,寄生虫可以在蜂人中迅速传播,潜伏,像放逐者这样失去连接的蜂人和其他蜂巢中链接不坚定的个体就是这些寄生虫最好的猎物。

“我们无法确定这个放逐者是否已经被感染,也冒不起这个风险把他留在这,一旦这个放逐者造成了寄生虫的大规模繁殖,那西蜂也会成为下一个雾岛!现在面前只有两条路,人类,第一,让我们自己处理这个家伙,你们仍是客人,第二,带着这个放逐者立即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蜂人王子右手点了一下脑袋,似乎放出了什么蜂人特有的信号,四周的兵蜂在三人的身后让出一条路来,其余的则举起长刀对着三人步步紧逼,随是能将他们砍成碎块。

塔科奥和鹤浦被蜂人王子的一番话惊到了,顿时哑口无言,又低头看了一眼缩在他们身边索索发抖的哔噗。

“退后!”塔科奥大喊道,又将武士刀在身前甩了几下,刀尖紧逼着步步逼近的兵蜂们,“我们这就带他离开,相安无事,如果谁想拦我们,可以试试。”

“如你们所愿,人类,蜂巢从不食言,但是我忍不住好奇:一个脆弱,无能,有缺陷的工蜂,为何对你们这么重要?为何你们心甘情愿地把一个累赘带在身边?”

蜂人王子从口器里吹出好奇的声调。

“你不会明白的,蜂人,也不需要明白,这个世界不是蜂巢,我们不遵循什么狗屁优胜劣汰,每一个存活的生命都有自己的意义。”

塔科奥一边说,一边拉着哔噗向缺口处退去,鹤浦在后面用长柄刀掩护后退,直到他们退出了蜂巢的边界,头也不回地钻入了热带灌木组成的低矮丛林之中。

“这下好了,我们刚跳出地狱,又进了火坑。我们现在身上可是一分钱也没了,吃的也不够了。”鹤浦用腰刀劈开挡路的灌木和枝叶,艰难地前进着。

“哈,我早就想到了,还好留了一手……”塔科奥神秘兮兮地把手揣进上衣的兜里掏了掏,抽出了一长串串好的cat,看样子足有500。

“一点蜂巢人的‘赠品’,不用客气。”